陈以南被部长带着跳舞,一圈圈地转,五分钟路过秦妈妈一次,瞧着阿姨的眼神钩子似的盯在自己身上。
秦崇芳满脸假笑,声音却平淡:“看什么呢?”
陈以南:“看你妈。”
“您可没有完全遗传到阿姨的好相貌。”
秦崇芳笑容带上了点真心,引着她转了个圈,黑裙子花朵般绽放:“是啊。”
“我年轻时比我妈差远了。”
秦妈妈见两人窃窃私语,似乎很亲密,神色更满意了,满脸写着“我这破烂儿子终于有人要了。”
陈以南:“……”
“您要真不打算结婚,最好早说清楚。”
秦崇芳眼神悠远,“这种事,哪里说得清。”
“我妈一个人抚养我长大,就在意这个。”
这是找老婆还是找保姆呢。陈以南挑眉,“那您可以下次相亲换个人掏一百万了,再下次再换一个,换到阿姨知道您是花心大萝卜为止。”
“就像脱敏治疗,时间久了,她就习惯了。”
“行吧,下次我约资产保全部的李淼。”
秦崇芳撇嘴,余光瞥着亲妈走远了,立刻扯下脸上的面具:“卧槽,憋死我了。”
“哪个脑瘫想出来的招数,装这种不入流的神秘。”
陈以南配合他停下:“钱货两讫,部长。”
秦崇芳没好气:“就三支舞而已。”
陈以南:“一百万是买你可能会耽误我今晚真正的大事。”
秦崇芳来了兴趣,他左右看看会场,远处是星海宇宙,近处是暧昧灯光,俊男靓女缠绵共舞,单从视觉欣赏来说很养眼。
“你工业部那个前男友?”
陈以南拿起服务员托盘里的一枝玫瑰,“您知道啊。”
秦崇芳:“啊哈,我总得知道你是因为谁拒绝我吧。”
陈以南无奈地看他一眼。
这老男人工作内外真是两个人,工作时雷厉风行无情的很,切换私人状态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还较这种真。
“拒绝你不是因为程桥。”
“我们根本不来电,部长,您长点心吧。”
没有性吸引力就是没有。
而且,谁会和自己的上司在一起?嫌活的长了吗?
“别光顾着玩,”秦崇芳说变脸就变脸,盯住陈以南,“既然你通行证下来了,我司绝不会让你闲着,你还搭上了历史文教司的车,未来两三年——”他顿了顿,“——你还是再给法律司打个长期外驻申请吧。”
陈以南明悟。
这是明摆着说她未来几年会长期外勤的意思。
“明白,探索未知宇宙是我的爱好。”
“感谢商务司和部长您多年的照顾。”陈以南微微欠身,以示对领导的尊重,将手中带露的玫瑰递给他,又取了一支新的。
“我知道,你是个懂感恩的人,我司从不养废物。”
秦崇芳笑着接过,快乐地去撩下一个舞伴了。
罗敏正站在角落等陈以南,“靠,你再不过来我要去拉人了。”
陈以南若有所思,看了看某个角落。
——她是战争历练出来的人才,机敏的很,从来到舞会开始,有多少道目光落在她身上都很清楚。
陈以南:“别担心,部长人挺好的。”
“我还白嫖了他一百万。”
罗敏这才注意到陈以南的装束,眼神中透出惊艳:“真漂亮!”
陈以南:“谢谢,用加班费买的。”
罗敏被她的惨相逗乐了,“我从没见过你这样。”
陈以南长叹一声:“谁叫我签了卖身契呢。”
她随手拿杯香槟,又混了几种别的烈酒。
罗敏:“???”
她小心避着陈以南,冲那边沙发上的林冲挥挥手,林冲会意,指了指自己旁边坐着同样在喝酒的程桥,不出意外,狗脸面具的程副总师正牢牢盯着陈以南。
“别看了。”陈以南一口闷,把发夹摘掉,让头发落在肩头,“程桥不会来邀请我的。”
罗敏唰地汗毛一竖,状若自然的解释:“什么啊,我没有看啦。”
陈以南白她一眼。
熟悉的表情让罗敏光速梦回高考现场,每次她犯蠢队长就这表情。
罗敏:“……”
“你别喝了,混着喝容易醉。”
陈以南:“请相信我几十年情报场的本事。”
罗敏压抑不住好奇:“你怎么知道程桥不会来啊。”
陈以南:“因为我要去邀请他啊。”
说完,她提着裙子走过去。
罗敏:“???”
罗敏赶紧冲林冲比手势。
【啊啊啊啊大魔头自己去了!】
……
程桥昼夜不休地加了两天的班,今天被林冲从工地拉出来时,他整个人头重脚轻,差点一头栽地上。
吓得林冲赶紧扶他:“兄弟,撑住啊,陈富婆在等你呢!”
程桥推开他:“没事,休息休息就好。”
林冲颇感棘手:“哎呀你这,这么拼命干嘛?”
程桥:“……”
“是谁想去联谊玩,所以提前休了假?”
“如果你不休假,我至于这么惨吗?”
林冲咳嗽两声,转移话题:“西服挺帅啊。”
程桥:“那是,见商务司的富婆不得好好打扮吗。”
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林冲留意到程桥的眼神很平静。
林冲:“怎么着,我有点不懂你的意思。”
程桥沉默片刻:“我其实也不懂。”
林冲:“你还想和陈以南发展吗?”
程桥:“想,也不想。”
想是因为我真的还爱她。
不想是因为知道我俩并不是很适合结为法定伴侣,各方面都不太适合,性格、分叉越来越大的阅历、还有忙到头打脚的工作。
但是,爱慕这种情绪,很少理会现实的窠臼。
进入联谊舞池后,程桥一眼就注意到了陈以南——哪怕她带着猫头鹰面具。
今天陈以南少见的穿了礼服,是他从没见过的漂亮,正和另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跳舞,两人神态亲昵,动作默契,一看就是经常接触。
程桥:“……”
林冲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卧槽一声。
这什么情况?
陈富婆要养几个?
程桥认真盯了几秒,“是商务司秦崇芳。”
林冲:“???”
“这黑灯瞎火的,你都能看出来?”
程桥:“能。”
她身边的男人我都很清楚。
开一瓶香槟,程桥喝它跟喝水似的,闷闷坐在沙发里,别人邀请他他也不去跳舞,看得林冲眼界大开。
“稀罕事,你竟然不去跳舞。”
程桥:“没兴趣。”
林冲:“是对跳舞对象没兴趣还是对跳舞没兴趣啊?”
程桥看他一眼。
舞池灯光昏暗,空气中有香水和酒水的味道,闻得人昏昏欲睡,程桥疲倦得很,觉得与其看陈以南和别人跳舞把自己气死不如躺沙发上睡觉。
旁边讲演台上,上头的男男女女正开着扩音表白,听的人烦躁不已,林冲忽然给他一脚:“起来!”
程桥有点火:“你干嘛?”
林冲:“富婆来了。”
程桥:“……”
他下意识抬头,陈以南正好停在两人面前,“两位先生,猎/艳愉快吗?”
林冲一愣:“啊?”
程桥先一步出声:“没有猎/艳。”
陈以南一双笑眼透过猫头鹰面具望下来,程桥拿不准她想做什么,一枝玫瑰伸在他眼前:“有兴趣跳舞吗,程副总师?”
程桥没说话。
林冲又给他一脚,“他有。”
程桥瞪他一眼。
林冲卖兄弟非常顺手:“赶紧,南姐,富婆,把他提走。”
“不然程桥会成为工业部第一个喝香槟喝醉的渣渣。”
程桥:“你——”
林冲喝道:“滚滚滚!老子做媒婆容易吗。”
程桥憋得说不出话来,一个恍神,就被陈富婆带着站起来,女人手臂虚抬,“你的绅士手在哪里程桥?”
程桥:“……”
舞曲刚好换了,他叹了口气,扶上陈以南的腰。
陈以南的预感是对的。
梦境和现实是两码事,申城第二人民医院崩溃的男人是程桥,眼前克制犹豫的男人也是程桥。
将花插在程副总师口袋里,“我转的一亿你怎么不签收?”
程桥:“工业部的薪水不会让我缺衣少穿。”
陈以南:“是吗,你不是友司唯一一个存款不足一百万的穷鬼吗?”
程桥:“……”
膝盖中箭。
“钱都是身外之物,来来去去总会有的。”他引着怀中女人转圈,手掌微微颤抖。
陈以南摁住他的手,缠在自己的腰上:“别抖,会让人看不起。”
程桥:“……”
他抬头盯住陈以南的眼睛,简单地否认:“我没有。”
陈以南轻笑:“是吗?”
她再前进一步,舞池昏暗的灯光下,程桥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呼吸。
太近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在发颤,似乎想寻找什么,又赶紧忍住,想撇开头,却被陈以南捏住下巴,动弹不得。
女人的脸近在咫尺,是比二十一岁那年还要明艳的容貌,更加凛冽的气质,他视线不敢下移,余光只能看到她的唇珠,听她说:
“看着我的眼睛。”
“这不合适。”程桥屏住呼吸。
陈以南理都不理他,“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程桥感觉这是个坑,但他还是忍不住顺着往下问:“什么?”
陈以南:“我在想,性吸引力这东西真是毫无道理。”
程桥:“???”
陈以南:“我还在后悔,那天医院里不该怕你哭伤了眼睛,而应该直接——”
她停住了。
程桥:“直接什么?”
话一出口,他发觉自己声音很嘶哑,带着不明显的期待。
陈以南笑起来,拍了拍手,啪啪啪。
程桥:“……”
多年不见,那种熟悉的脸颊发烧感又袭了上来,程桥的理智瞬间开始挣扎,他不想也不愿意再接受一个那么稚嫩那么无助的自己,那太软弱了。
但陈以南步步紧逼,一点点亲着他,像勾引或者挑逗,慢慢地,另一个人的嘴唇着迷地追上来,等程桥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在墙角搂抱着激/吻半天了。
程桥:“……”
老天爷,降个雷劈死我吧。
她为什么该死的还是对我吸引力这么大。
再等他回过神来,又缠在了一起,程桥用了很大毅力才把自己从陈以南身上撕下来,“我们还是停一下。”
——这不合适。
——爱慕和合适是两回事。
陈以南格外爽快,“好,我本来就是来做‘等价补偿’的,不是来吃你口水的。”
程桥满嘴都是陈以南的薄荷漱口水味:“……”
“你想干嘛?”
陈以南不语,看着他胸前的37号牌,松开他的手。
程桥发现自己很想去追,但他忍住了,站在原地。
然后,他就看这陈以南站上了宣讲台,众目睽睽之下,灯光打照,她一袭黑裙,开口说:
“这里能提供联谊表白对吗?”
程桥:“……”
程桥五雷轰顶!
“对!”周围看热闹的人起哄着说。
程桥不可置信地望着陈以南,看她很淡定地介绍着自己,磁性女声飘在舞厅上空:“我是商务司联谊女嘉宾24号,姓陈。”
“在这里,我希望能对工业部37号男嘉宾发起追求。”
“希望大家高抬贵手,给我个从面具下走进现实的机会。”
这话就是宣誓主权。
台下一片沸腾。
程桥:“……”
程桥已经不敢回头看林冲罗敏的表情了,工业部还有很多同届,这……简直无法想象。
谁知,接下来更刺激的发生了,台上的猫头鹰女士口吻调侃,似乎一点也不拿表白当回事,直直望着他:“37号,你的回应呢?”
灯光很懂眼色地转过来,在场人也跟着转头,白光照耀着男人火一样的红发。
程桥忽然明白了陈以南的意图。
原来这就是等价补偿。
她以为我是介意被她甩了伤面子这件事。
她以为是这样。
……
妈的!
陈以南脑子里是屎吗?
程桥顿时觉得十几年青春喂了狗。
“我拒绝。”他咬牙切齿道,眼睛气的发红。
台下:“……”
“哇哦——!刺激!”
女嘉宾表白被拒绝,这是多大的场面多大的脸!
陈以南点点头,她就知道是这种效果。
我甩了你,你不爽,好,那我等价补偿你甩我的机会。
她又追问:“别介啊,我再一次申请,重复一次,37号嘉宾,您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吗?”
程桥:“……”
耳膜里血冲得轰隆隆响,程桥都给气笑了。
还申请,你当我是法律司那些食古不化的东西吗?
感情这种事是你甩我我甩你能说清楚的吗?
是你渣我我渣你能掰扯干净的吗?
你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就算了,还来这种自以为是的为我好的把戏?
陈以南,你看着情史一把,怕不是从没真正搞懂过爱情这东西吧!
他神情阴沉,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说了,我拒绝。”
剧烈的情绪波动火一样拉扯着程桥,他从没这么生气过,仿佛自己爱了一个木头,或者一尊石像,他费尽心思拼命折磨自己的一切都是自我感动。
灯光安静地照着陈以南。
不知为何,她看着有点伤感。
“好,那我收回我的追求,接受您的拒绝。”
“很抱歉,37号,为我当年对你做的一切。”
程桥:“……”
哗啦,一桶冷水浇在他头上。
台上已经没人了,现场一片唏嘘,没想到相个亲还有这么刺激的故事可看,程桥左右看看,发觉陈以南已经提着裙子往门口走了。
沙发边上,林媒婆和罗月老都看呆了。
“这,这什么神展开!”
“卧槽,南姐算无遗策,但这茬事怎么看都觉得古怪啊!”
夜风有点凉,陈以南提了瓶白酒出来,慢慢喝着取暖,想着等下就向法律司申请长期外驻证明。
公开场合追求程桥,然后被他拒绝,应该很能弥补被伤害的自尊心了。
陈以南给自己解释着。
司里马上要让我外驻,少说两三年,做个了结也很好,省得伤人又自己挂心。
“陈以南!你他妈站住!”背后有人喊她。
陈以南转身,见程桥疯了似的跑过来,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暴怒。
“你好,你好的很啊。”程桥说。
“你有种。”
陈以南叹息:“我知道,你的十年感情确实没办法因为两次面子补回来。”
“我还有些钱,如果你——”
“你闭嘴。”程桥快气死了。
“能拿钱走人的是什么东西?你当我不知道?我没经历过吗?”
陈以南:“……”
“对,你经验比我丰富。”
“什么狗屁经验,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别的表情?”程桥吼道。
陈以南顿了顿,神色露出点真实的疲惫。
“我什么表情是你没见过的吗?睡都睡过了。”
“你之前说的是对的,我们很多方面确实不合适,你也不用在意之前医院的事情,我不会把那时的你等同于工业部的程桥。”
“——成年人,谁还没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尽量减轻着事态。
没想到,这成了火上浇油。
程桥看起来很想咬她几块肉下来:“你当我医院里是心情不好?”
陈以南果断闭嘴。
那当然不是心情不好。
但她现在也只能说那是心情不好。
见她装死,程桥头脑发热,他觉得一晚上喝的酒两天受的累都比不过此刻的上头:“你那是什么狗屁补偿?嘴上花花两句,就像抵消我十年的精神折磨?”
“你知道你把我逼成什么样了吗?”程桥红了眼睛,质问她。
陈以南:“……”
性吸引力真是个难以理解的东西,眼前疯的像个鬼的程桥陈以南都觉得挺耐看。
“我知道,但我给不了补偿。”
“你明知道你我在这份感情中的付出不是对等的。”她冷酷地说。
程桥:“......”
程桥好奇自己怎么还没气到昏倒。
眼前女人就是这个样子,抬着下巴低着眼睛就能解决一切,偶尔笑一笑就能引来一堆异性留恋的目光,高考那时便是如此,林冲、贝浩、杨昊天,他们哪个都不敢说对陈以南没有过朦胧的好感,但只有程桥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曾经程桥很自豪,现在他觉得自己像个蠢货。
毫无理智满是烈火的东西,自己凭什么觉得能用三两句训诫约束得住?
要真能约束的住,程二少估计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可真是个人渣,陈以南。”程桥忍住眼泪,低声道。
自己一颗心碎成了千万片,这女人还不知轻重地在碎片上使劲踩。
他满是控诉的语气让陈以南有些心软,“是,我人渣,我道歉。”
程桥发出难听的笑声:“我不要你的道歉。”
“我贱,是我贱行了吧。”
陈以南:“……”
“不是,你别这样程桥。”
见他身形有些踉跄,陈以南想扶住他,谁知一靠近便酒气扑面,摸摸他的脸颊,烫的能熟鸡蛋。
程桥一巴掌打开她的手,“你刚才不是要追求我吗?”
陈以南:“是,我提了两次,你都拒绝了,挺好的。”
程桥:“你这骗子,那不叫等价补偿。”
陈以南:“……啊?”
程桥忍不住露出了哭腔:“你为什么不再问第三次,你问啊,你为什么不问。”
陈以南:“.....”
这暗示可太明显了。
陈以南问不出口。
她偏头看看街上,想找个旅馆给程桥打晕,扛过去睡一夜,谁知就这一转脸的功夫,程桥吻了上来。
陈以南:“……”
是玫瑰花和威士忌的味道。
两人撕扯着衣服抱在一起,彼此的身体非常熟悉。
陈以南被压在草丛里,抬头看了看外围摇晃的树影,身上是男人滚烫的体温和酒气。
“你要是做到一半,睡过去了,”她推开程桥的嘴,威胁道:“我就把你第三/条腿打断。”
程桥喘着气回应:“不会的,地上凉,很快的。”
说完,他利索地脱下//裤子。
……
这一夜,旅馆孤独地亮着灯,没等来两位本来要入住的客人。
……
早上,程桥醒来时,陈以南正躺在他旁边,伸手玩着头顶的树叶。
程桥:“……”
他第一反应是看看她盖得衣服厚不厚实,会不会着凉。
然后,红色慢慢爬上脸颊,程桥默默翻去另一边。
真是太没羞耻了,竟然一夜都在外面……
身后传来陈以南的笑声,听起来心情很好:
“你真是十年如一日。”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情到浓时自然做呗。”
程桥:“......”
程桥听得心里一动。
他有些想不通陈以南的举动。
虽然喝酒断片,但程桥酒量没那么差,他不理解陈以南前头拒绝后头又满足他的行为。
总不能真是多年没性/sheng活的缘故吧?
陈以南:还真有一部分这原因。
片刻安静,程桥努力忍着自己转过身来拥抱陈以南的冲动,他得克制,得克制,黑夜和白天是不同的。
陈以南却先说出了口:“我坦白,昨天拒绝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司里要派我外驻了。”
“商务司不养闲人,我是一线却做着文书工作,跟个废物似的。”
“这不合适。”
程桥:“……”
他又默默转过身来,圈住她,给她拉拉盖住的衣服。
陈以南:“大概就是这样。”
“昨晚讲的是原因,现在讲的也是原因。”
程桥没立刻回答,沉默了会才说:
“我也是,工业部负责的时空管理局疆域越来越远了,如果不休假,半年都不一定往返一趟。”
“而且——”
他垂下眼睛,有些涩然。
感情这种事,得双方都勉强去扭瓜,才有可能突破不可抗力因素。
光他程桥愿意扭不行。
陈以南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想揉弄一团柔软的火:
“而且什么?而且我不喜欢你?”
“不对,我是喜欢你的。”
“你没有会错意。”
程桥:“……”
他克制不住眼神发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陈以南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喜欢这东西就像深海里埋的藏宝箱,能抵抗洋流和海底风暴,却抵抗不了面见阳光的诱惑。
陈以南发现,她实际的对程桥的喜欢,比自认为的要多一些——多到了瓜可以强扭一把试试的地步。
“如果——”她轻声问,望着树影间升起的恒星,“——确实还有后续的话,可能会比较辛苦。”
“我们观念相差很远,两个也都不是多老实的人,特别是我,一个极其自我热血一上来什么都不顾的缺陷人格。”
程桥慢慢睁大眼睛。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又或者他不明白自己是否真的理解了陈以南说的话。
陈以南:“工作也是大麻烦,如果追求一段稳定的关系,恐怕要付出很多心血。”
“但负责任的讲,我认为为工作拼命的你很有魅力。”
“——前路很艰难,程桥。”
“如果是这样,你还愿意吗?”
她说话颠三倒四,似乎前言不搭后语,片段地讲着一个故事,把程桥丢进了一个梦境里。
他安静了很久,久到陈以南坐起来穿衣服,才小声问:
“你这是,第三次追求吗?”
陈以南十分坦然:“是呀。”
“强扭的瓜不甜——那也得扭完之后才知道甜不甜,至少我现在愿意尝试看看。”
“你呢?”
她转过身来,帮他扣着衬衣扣子。
程桥:“......”
程桥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莫大的欣喜撞上了心脏,他觉得一切都活了过来。灰色的十年刹那间草木逢春山川复绿,难以想象这世上有个人对他有着如此可怕的影响力。
他用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我、我能抱着你哭一下吗?”
“实在是——”
“我好像在做梦。”
陈以南一下子被逗笑了。
……
前路多荆棘,道路阻且长。
工作、信仰、异地、生活观念,两人即将面对的是繁琐而现实的挑战。
陈以南本以为自己所有的激情和热爱都在红色信仰中燃烧完了,现在却发现,它可能还剩了点。
未来将会是两人为商务司、历史文教司和工业部共同卖命、奔波的艰辛岁月,很难说会发生多少变故。
但就像她曾对铲一南说过的那样,“只要思想发生了变化,人的一切都会随之改变。”
此时此刻的她,愿意为那个暂时触不到的好结果付出努力。
至于未来究竟会如何,陈以南并不想多做考虑。
既然我想和他相爱,那么我就会去做。
至于将来是阳光灿烂还是洪水滔天,且行且看吧,管他那么多呢。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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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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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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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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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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