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的用的都是宫中最精致的。
如今就连圣上,都作出节俭的表率来,好节省国库开支,全力支持西域的战事。
唯独她这儿的饭菜,非但没有缩减,早膳,午膳都有二十四道菜,中间还有各式燕窝点心加餐,只有晚膳她吃得少,她主动提出缩减为四菜一汤。
竹香将饭菜摆出来,菊香蹲在一旁帮忙。
她一样样菜式都检查过,才敢将筷子递给萧玉琢。
“怎用的这般小心翼翼?圣上现在可舍不得我死。”萧玉琢笑道。
“什么死不死的?娘子真是……”梅香站在门口小声咕哝了一句。
“你们也来吃!”萧玉琢招呼道,“如今连自由都没有了,尊卑还分的那么清干什么?”
她伸手正欲夹菜。
腹中的孩子似乎猛踹了她一脚。
这脚踹得很,隔着薄薄的罗裙,竹香都看见了。
“咦,胎动!”竹香兴奋道。
“什么胎动?三四个月的时候叫胎动,现在是小世子在活动筋骨呢!”菊香笑她。
萧玉琢看着饭菜,心里头忽而有些怪异的感觉。
她放下筷子,“我不想吃了。”
“怎么了?”菊香连忙去检查那饭菜,“可是哪里不对?”
越是临近生产,三个丫鬟便越是紧张。
宫里的产婆她们信不过,可她们谁都没有接生的经验。
便是医女菊香,也没经历过那场面。所以如今不论事事,她们便格外的留心。
萧玉琢摇摇头,“就是突然不想吃了,跟饭菜无关。”
竹香连忙又将饭菜放了回去,“搁在食盒里头,免得一会儿凉了。正好婢子们的饭菜也没送上来,待会儿送来的时候,婢子们陪着娘子一起吃。”
竹香将饭菜收好。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丫鬟们的饭菜才送过来。
竹香又将萧玉琢的饭菜从食盒里摆出来。
她正要递筷子给萧玉琢的时候,菊香却是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竹香一愣。
“这饭菜不对!”菊香脸色立时就变了。
竹香和梅香都吓了一跳,跪坐在案几旁,“哪里不对?”
菊香往外看了一眼。
这会儿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些黑沉了。
原本晚膳是天没黑的时候就该送来的,今日她们的饭菜却晚了半个时辰。
“幸而晚了这半个时辰!”菊香指着盘子里的饭菜道,“你瞧这菜的汤色。”
竹香瞪眼去瞧,“汤色怎么了?”
“汤色变了,在食盒中保温,汤色不应该变得这么快的!”菊香拿银针试毒,银针却并没有变色。
她不由皱起眉头。
竹香和梅香却是松了一口气,“是你想多了!哪里有什么汤色变了就是有毒的?”
萧玉琢笑了笑,“小心些总没错,我这眼皮老是跳,孩子也在肚子里不安稳,一会儿一动。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
“还是别吃了。”菊香看着那饭菜,皱眉道。
“不吃难道叫娘子饿着肚子?咱们能饿,娘子可还有孩子呢?”梅香不赞同。
竹香咬着嘴唇没说话。
萧玉琢摇了摇头,“今日就不吃了吧,索性也没有什么食欲。”
“咱们日日都被关在这里,一顿不吃没什么,可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呀?”梅香苦了脸。
竹香突然夺过筷子,“我吃!”
菊香按住她的手,“你傻了?”
竹香摇头笑了笑,“我没傻,这饭菜若是没有问题,自是最好。这饭菜若是有问题,定然是瞒着圣上所为,我若是出了事儿,娘子也好以此来质问圣上!圣上必然不敢不管!景将军还在外头打仗呢!圣上岂敢叫娘子和娘子腹中的孩子遭遇不测?”
“那也不至于要赔上个你!”萧玉琢无奈说道。
竹香嘿嘿一笑,“若是在外头自然不能赔上婢子,可这里不是人手不够么?”
萧玉琢扶额,“去要只猫猫狗狗来,便是试,也不能拿人命试呀。”
菊香的脸色这才好看些,抬手拍竹香道:“还说你不傻?猫猫狗狗都能试的,偏要赔上你自己,你就值个猫啊?”
竹香咧嘴一笑,连忙起身向外,想去问门口的阉人要只猫狗来。
不曾想,她刚一推开门却见外头一片红光。
“妈呀……”她叫了一声。
梅香和菊香也连忙往门口奔去,举目一望,大吃一惊,“走水啦——西苑走水啦——”
那火不是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乘着风,火势蔓延的很快。
瞬息间,便好似有火舌舔着人脸。
竹香菊香连忙退回屋里,搀扶起萧玉琢,“娘子,着火了,东厢西厢都是火,已经把这里包围了,婢子们护着娘子冲出去。”
“那外头的阉人是死的么?火烧的这么大,也不听他们叫唤一声?”梅香在门口挑着帘子骂道。
事情却有些奇怪。
西苑虽说偏僻,可外头却驻守了不少的阉人。
火烧得这么大,他们早该发现了才对。
可这会儿却不听闻有灭火的声音传来。
“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先护着娘子冲出去!”竹香冲梅香喊道,“你把帘子拽下来,挡在前头,我们扶着娘子。”
梅香连忙去扯那门帘。
还未扯开门帘,外头火光之中却忽然冲进几个人来。
黑衣黑纱蒙面。
肩上还扛着几个人影。
那人一把就拽掉了梅香扯不掉的门帘子。
梅香吓了一跳,“有刺……”
那人伸手冲着她吹了一口气。
梅香吸入了他手上吹开的粉末,噗通就倒在了地上。
竹香和菊香大惊失色,护着萧玉琢往后退去。
那几个人倒没理会她们,反倒是将身上扛着的几个小宫女往地上一扔,顺手扛起了梅香。
竹香和菊香都是镇定的人,见状没喊也没叫。
这么大的火都没人来救,想来他们是早有准备。
便是喊了叫了,不能招来救兵不说,反倒还会激怒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萧玉琢低声问道。
火势已经从东西两厢蔓延到正房了。
那黑衣人迈步上前。
竹香身形一紧,抬脚就像那人踢去。
“我们是来救娘子出去的!”那人拱手说道。
竹香收腿不及,险些把自己撂倒。
“自己人?”竹香皱眉,“那你们怎么把她给弄晕了?”
“若是叫喊,招来了侍卫,娘子就走不了了,趁着大火忙乱,娘子快跟我们走!”黑衣人沉声说道。
萧玉琢迟疑。
这些人究竟是敌是友也分不清。
那黑衣人急了,“拖不了多久,娘子快走啊!”
竹香和菊香都看着萧玉琢,等她拿主意。
萧玉琢皱眉,抚了抚肚子,“走!”
一个黑衣人扛着梅香走在前头,另一个人架着不会功夫的菊香。
那说话的黑衣人正要扶萧玉琢的时候,被竹香狠狠瞪了一眼,“我家娘子,我扶着就行!”
“你功夫行么?”那黑衣人狐疑的问了一句。
竹香哼了一声,抿嘴没理他,扶着萧玉琢脚下生风。
黑衣人似乎来人不少。
西苑的大火,已经引起了宫人的注意。
隐隐约约能听到火势之外有人往这边跑的声音。
黑衣人对宫中格局倒似乎十分熟悉。
带着萧玉琢一行,躲过了巡夜之人,并避开了赶来救火的人。
就要离开宫墙了。
萧玉琢松了一口气。
眼见另外有些黑衣人翻过了宫墙。
萧玉琢以为这些乃是前来接应之人。
没想到为首那黑衣人的脚步却是一顿。
接着两厢便打了起来。
竹香,菊香全愣了。
竹香慌忙护住萧玉琢,躲在城墙根儿处。
那黑衣人短兵相接,都瞧向躲在墙根的萧玉琢主仆。
萧玉琢觉得自己此时已经分不清两拨黑衣人了。
却忽见有人猛的甩开一旁纠缠他的人,立时上前握住竹香的手腕道:“是我,带娘子走!”
萧玉琢没听出那人声音。
竹香却是面露喜色,连连点头。
“先送娘子出宫!”黑衣人低声下令。
萧玉琢扛着肚子,黑衣人原想背她,一看不便将她背在背上,只好和竹香一左一右的架着她的胳膊。
另外一些黑衣人,在城墙底下如叠罗汉一般,堆叠起来。
“巡夜的之人,每隔一炷香的功夫就会经过,时间不多,要快!”那黑衣人对竹香说道。
竹香同他点头,两人架着萧玉琢,踩着那些黑衣人的肩,蹭蹭蹭跃上了城墙。
远处恰有巡视的人往这边走来。
他们来不及犹豫,便飞身往下跳。
先前和他们短兵相接的黑衣人,倒是比他们先一步跃出城墙。
萧玉琢只觉这下是完了。
定要被人发现了。
那些黑衣人在城墙外头跟他们一打起来,那还不立马就被巡夜之人给发现了?
那她就跑不了了。
没曾想那些先跃出城墙的黑衣人,非但没做声,反而在下头也迅速搭了个人梯。
竹香和那黑衣人架着萧玉琢,从黑衣人的人梯上飞跑下来。
他们俩的功夫从城墙上跳下来,最多攒一下腿。
可萧玉琢身为孕妇,可不敢这么攒一下。
平安落地,两厢黑衣人都松了口气。
萧玉琢这下糊涂了,这两厢人马,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怎么在宫墙里头还打起来,这会儿却又互帮互助了呢?
眼见旁的黑衣人扛着梅香,菊香也从宫墙里逃了出来。
他们脚下不敢停,趁着夜色,急急奔走。
离开宫墙好一段距离的一条小巷子里头,停着一辆马车。
那黑衣人冲竹香一指,“上车!”
他则转身去拦住那群在城墙外头,搭人梯接应了他们,却又一直紧追不舍的黑衣人。
竹香抱着萧玉琢的腰,蹿上了马车。
好在马车里垫了厚厚的垫子,硕大的枕囊。
萧玉琢扶着心口,靠在枕囊上。
还没坐稳,马车便蹿了出去。
“长安城有宵禁,这马车这般跑,岂不会被发现么?”萧玉琢问竹香道。
竹香摇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办法?”
黑衣人打斗的声音,渐渐被甩远在后头。
一路上并未遇见巡夜的金吾卫。
马车似乎驶入了一个院子,在宁静的院中停了下来。
“娘子下车歇息会儿吧。”车外的人说道。
竹香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廊下挂了个灯笼,在地上投射出昏黄的光。
“来,娘子。”竹香扶住萧玉琢的手。
萧玉琢这会儿心里还是一片茫然,但她脸色倒是比在宫中的时候更要镇定。
竹香扶着她,往挂着灯笼那廊下走去,推开门,屋子里简单干净。
迎着门口的桌上放了油灯。
竹香要上前点灯,门外的黑衣人却是阻止了。
“小人将车马停在后院,晨鼓雷响之时,娘子可乘车从后院出发。”那黑衣人说完,左右看了看,牵着车马往后院去。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竹香只好开着门,借着廊下那一点点灯光,搬来一把椅子,扶萧玉琢坐下。
“修远临走的时候说,他要陪着我生产,不叫我害怕,莫不是……”萧玉琢低声问道。
竹香兴奋的点了点头,“娘子没听出来么?扶了娘子出城墙的黑衣人,是将军身边的宿卫,廖长生啊?”
萧玉琢松了口气,“我真没听出。”
“这下可以放心了,小世子总算不用生在那般不自由的地方了!”竹香嘻嘻一笑。
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些动静。
她若惊弓之鸟一般,挡在了萧玉琢跟前。
见来人还携着菊香,扛着梅香,她松了口气。
“还好都出来了。”竹香上前要接过梅香。
那黑衣人却是一躲,拱手道:“娘子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说着就要来搀扶萧玉琢。
竹香挡在萧玉琢前头,“不是说晨鼓雷响之时,再离开么?”
那黑衣人有些焦急,“等不了了,还有一起子人,想要暗中劫走娘子,也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虽在城墙外相助,但如今尚分不清是敌是友。”
竹香皱眉,“廖宿卫呢?”
那人顿了顿,“廖宿卫正在拖着他们,他们一路追踪娘子,已经往这边院子而来了!”
见竹香脸上仍有犹疑之色,那人催促道:“娘子快呀!将军临走,特留下我们,就是为接娘子离开长安!车马已经在院子外头等着了!”
“廖宿卫引开那些黑衣人的视线,就会来同我们汇合了!”
黑衣人这般说着。
夜里宁静,远处似乎有隐隐约约打斗的声音被风送来。
竹香连忙扶起萧玉琢,“娘子身体还受得住么?”
萧玉琢点点头,“我没事。”
竹香和菊香一左一右的扶着萧玉琢上了马车。
尚在昏迷之中的梅香也被放在马车上。
那几个黑衣人驾着马车,将萧玉琢主仆带离这院子。
他们驾着马车走的不算太快,但路途似乎有些绕。
当他们绕到城南的时候,晨鼓密集如雨点般,从皇城的墙头上渐渐传开。
城门缓缓开启。
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在车辕上换好了衣服,一身粗布短打,倒像是平常的家丁车夫。
萧玉琢一行,赶在清晨第一波出入长安城的人群中,离开了城门。
“她怎么还不醒?”竹香皱眉看着梅香。
菊香摇了摇头,“她没事,若不是车内摇晃,施针也可醒来,如今倒是不用了,再过上半个时辰,她就醒了。”
还没到半个时辰,马车倒是已经停了下来。
竹香立即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娘子,到了一处庄子上。”
萧玉琢点点头,只要离了宫闱,她的心情就轻松了许多。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心有灵犀的感觉到如今这时刻非比寻常,倒是在她的肚子里格外的安分。
“娘子下来歇息会儿吧。”车外的人说道。
竹香,菊香扶了萧玉琢走下马车,昏迷的梅香也被人扛了下来。
这庄子不大,零散住着几户人家,看起来也都老实巴交的。
这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太过寻常而不起眼了。
“娘子请,屋子被褥都是现成的,新的,委屈娘子在这里稍住,避一避风头。”带她们出城的人,笑嘻嘻说道,“小人袁江涛,娘子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小人。”
萧玉琢点了点头,“多谢。”
“廖宿卫呢,什么时候能赶来汇合?”竹香问了一句。
那人举目看了看庄子四周,“突然把娘子从西苑带走,虽安排了障眼之法,只怕还是有人不死心,廖宿卫还有些事情待处理。等他处理完了就会赶来。”
竹香哦了一声,点头扶着萧玉琢进门。
庄子里安静,虽没有皇宫富丽堂皇,却叫人舒心自在。
……
尚在长安城的廖宿卫,赶在晨鼓吹响之前,来到他安排好的那小院儿。
只见小院中院门敞开,廊下挂着一盏灯笼在风里摇摇晃晃,灯笼里的那一点光将熄未熄。
廖长生只觉眉心一跳,连忙飞身入院。
院中正房,房门紧闭,安安静静,听不到一丝动静。
他上前一把推开房门,门中空无一人。
他登时脸色就变了。
只听身后手下慌慌张张的从后院跑了回来,“车马还在,娘子不见了!”
驾车马的手下被人弄醒了,满面愧色道:“又来了一拨人,将属下打晕,劫走了娘子……”
廖长生一拳将身边的桌案都砸翻了。
“将军交给我等的任务……”
他气的鼻息粗重,“他们故意在城中纠缠,拖住我们……原来早就……哼!”
“几番交手,可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廖长生面前站着的几个人都低着头,没敢说话。
几番交手,但趁着夜色,又怕在长安城掀起太大的动静,彼此都有所保留,所以并未能试探出对方底细。
“不好!”廖长生脸色猛的一僵。
手下们都被他吓了一跳。
“廖宿卫,怎么了?”手下慌张问道。
娘子都不见了,如今还有什么更不好的吗?
“被派往别院的人可曾回来报信?”廖长生黑着脸问道。
手下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摇头。
“速去别院!”廖长生将手一挥,带着众人飞身跃上屋顶,在屋顶房檐院墙之上,纵横而去。
可当他们赶到别院之时,还是晚了一步。
相邻这的两个院落,院门敞开。
还未迈步入内,便可瞧见院子里头满地狼藉。
廖长生悄悄入了院子,便能看到躺倒在地的仆从家丁。
再往里去,更有交过手的痕迹,墙上,柱子上,都有刀剑劈砍过的痕迹。
他料想到了,西苑起火,他们会让火势一烧起来就无法控制。
圣上想要抢出萧娘子绝无可能。
如今将军率兵在外,圣上手中无人为质,定不能安心。
他亦派了人前来别院,将景夫人先行接走。
按照他安排好的,如今景夫人和萧娘子都应当在那之前的小院儿之中,只待城门开启,他就会护送两人离京,赶赴西域,与将军见面。
将军对圣上忠心耿耿,便是没有妻子母亲在圣上手中为质,他亦不会背叛圣上。
没曾想……廖长生黑着脸,将别院里里外外全都找了个遍,仍旧没有看到景夫人的身影。
倒是瞧见了他先前派来的人,有些伤的重的已经来不及救治。
还有些昏迷的,这会儿醒过神来。
“廖宿卫……夫人……夫人被……”
廖长生连忙将他扶起,靠在自己怀中,“夫人去哪儿了?夫人可曾遇险?”
他脸面焦急,一双眸子里好似被人点了两团火。
将军一向信任他,将这样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
将军如今一定在等着他的好消息……
可他却先是弄丢了娘子,如今又弄丢了夫人……
他要如何面对将军?如何跟将军交差?
“夫人被宫中侍卫抓走了……”那人说完,便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廖长生将他放在地上,“一队人马去田庄,另外的人,分别去几个城门口守着,密切注意出城之人……”
廖长生话音未落,便听闻晨鼓雷响,笼罩在熹微晨光下的长安城渐渐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快快!立即赶去把守城门!”廖长生吩咐道。
他带人赶往田庄之时,险些和骁骑卫的人迎面撞上。
廖长生打了个手势,他所带的人连忙藏身道路两旁。
只见骁骑卫将田庄上的景家一家人都给抓了起来,景延年的舅舅,舅母杨氏,表弟,弟媳,及他们的孩子,一个不漏。
倒是田庄上做活儿的长短工,骁骑卫并没有理会。
廖长生眉头紧皱。
圣上是要拿这些人入宫为质么?
没了萧娘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为质,圣上难以安心了!
廖长生猜得不错。
西苑的大火烧的很大,消息传进圣上耳朵的时候,圣上立时惊坐起来。
圣上震怒之态,将当晚侍寝的美人都给吓了个半死。
“无论如何,也要将里头的人给朕救出来!”圣上怒道,“另外,派人去景将军别院,以及田庄,将他的所有亲眷,全都请进宫里来!”
西苑的大火,几乎烧了一夜。
圣上也是一夜未睡,几乎连眼睛都没敢眨巴一下。
唯恐错过了一丝片刻的消息。
西苑的大火,一直烧到今晨才被扑灭。
圣上脸上带着一夜不寐的疲惫。
有内常侍拱手进殿,垂着头一言不发。
圣上咳了一声,“西苑……情况如何?”
那内常侍微微抬了抬眼睛,却是不敢说话。
“朕问你话呢?”
那内常侍微微抖了一下,“回禀圣上,西苑的火被扑灭了,可是里头的人已经……已经……烧……”
“圣上,景将军的母亲,舅舅一家,具被拿下!”有侍卫在殿外回禀道。
那内常侍松了一口气。
圣上却冲那内常侍怒吼一声,“朕问你西苑如何了?”
“回禀圣上,西苑烧没了,里头的人……也都烧死了!”内常侍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金殿之中,好一阵子的宁静。
静的人心好似都要停止了跳动。
内常侍垂着头,不敢抬眼看向圣上。
唯恐圣上震怒的怒火,再烧死了自己。
西苑已经被烧得片瓦不剩。
里头的那许多具尸体也烧得面目全非。原本囫囵的人,如今被烧的,没被烧成灰也差不多了……
“怎么会这样……”良久,才听到圣上喃喃自语。
“西苑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起火?”
圣上怒怕御案。
砰的一声巨响。
殿中鸦雀无声,本就凝重的气氛,如今更显的紧张。
“查,给朕细细的查,彻查西苑究竟为何起火?”圣上眯眼,“朕就不信,这火会无缘无故烧的这么大?”
内常侍连忙应声退走。
“还有,将景将军的亲眷好好安排在宫里,令人严加看守,所有人无故不得靠近!倘若再出意外,尔等提头来见!”
“另外,命仵作前去西苑验尸!”
圣上一溜的命令吩咐下来,他身边直接听令的内常侍都慌了。
圣上震怒,如今景将军手握四十万大军,正在西域抵抗突厥来犯。
景将军的妻儿,却在宫中被一把火烧死……
这事儿若是叫景将军知道了……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梁恭礼!”圣上皱眉,黑着脸道,“此事一定要封锁消息,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任何人不能议论妄谈此事!”
“可是圣上……”梁恭礼舔了舔嘴唇,“西苑着火,那么大的火势,这事儿瞒不住啊?”
“就说,”圣上眯眼,“是起火了,可幸而里面的人逃出来的及时,人没事。”
梁恭礼颔首,“奴才知道了。”
……
梁恭礼也退下去安排。
圣上身边的人,几乎都进入到紧张戒备的状态。
此事事关重大,半点马虎不得。
被圣上派去详查火灾起因的内常侍很快发现了一条线索。
顺着这条线索,竟然刨出一个不小的坑来。
这事情顺藤摸瓜,竟然查到了皇室之人的身上。
内常侍不敢妄自决断,只好把如今手上已有的线索禀报给圣上。
“启禀圣上,在西苑起火之前,宫人们说,六公主身边的宫女玲珑,曾经多次到西苑附近。”
圣上闻言一愣,“什么?”
“奴才不敢妄猜,又细细查问,听说了一件原本看起来似乎无关的事儿。”
那内常侍将春分时节,东郊祭日当天,李慧芝在宫外和萧玉琢起冲突,相互射箭,最后在景延年出手干预之下,她丢了脸面的事情,详细的往圣上面前一说。
圣上当即震怒。
“无知蠢货!因为她的一点点脸面?她竟敢算计烧死萧玉琢?她……她这是要亡我大夏吗?”
圣上说话间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恨不得生吃了李慧芝。
“去将六公主和她身边的那宫女都给朕拿下!”圣上吩咐,“朕要亲自问她!”
李慧芝被带到圣上面前的时候,哭的很是伤心。
“父皇,女儿冤枉,我虽和萧娘子不合,却怎么也不敢在这时候要她的命啊,女儿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么?”
“你且说说,为何你的宫女频频去往西苑?”圣上冷声问道。
李慧芝侧脸看了看玲珑。
玲珑此时脸色苍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在害怕,不知道究竟是害怕圣上,还是害怕那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太监。
她去过西苑多次,自从和那太监搭上线以后,回来的脸色就越来越差。
有一天晚上,她回来的很晚,各宫门都要落锁了她才苍白着一张脸回来。
且她伺候李慧芝的时候,李慧芝在她罗裙里头的衣服上,发现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问她怎么回事,她却摇头不说,一碰她,她就浑身颤抖。
第二天,她情绪稳定了一些的时候,她告诉李慧芝说,那太监答应了。m.xiumb.com
结果,李慧芝在欣喜之中没有等到萧玉琢“意外”身亡的消息,却是听说西苑起了大火。
“这一定是萧玉琢的计谋!是她的计策,她想要脱身,所以,是她自己放了一把火!”李慧芝情急的说道。
圣上冷笑看她,“那么,你是在她防火之后,接应她的人?”
圣上故意说她帮助萧玉琢脱身。
李慧芝脸色一变,“那怎么可能,女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背叛父皇的事情?”
“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宫女为何会出现在西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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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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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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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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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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