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灯下,紧紧的盯着那耳坠儿,目不转睛。
“这耳坠儿,似乎有些眼熟呢?”
李慧芝用细细的簪子尖儿将那耳坠儿上的银饰给挑开了一些,她眯眼细看,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瞧见了银楼的标记。
这是银凤楼的东西。
像这种大银楼,所出的精品都是老匠人照着客户的要求打造的,独一无二。
所以这是谁的东西,不难知道。
李慧芝眯眼,将那只耳坠儿收好。
“原来哥哥心里藏了人呐?”
若是叫她知道了,哥哥心里藏着的究竟是谁,那日后她是不是就多了个可以要挟哥哥的把柄了?
李慧芝又皱起眉来。
她哥哥乃是越王,跟她这不得宠的公主不一样,圣上对哥哥尚算得器重。
哥哥若是喜欢谁,直接求娶不就是了?还用得着偷偷摸摸,藏着掖着?
李慧芝面上表情越发激动,看来这耳坠儿的主人,不一般呢?
——
梁生挑好了黄道吉日。
五芳斋在一片噼噼啪啪的爆竹声中,盛大开业。
开业当天,五芳斋推出数十种烤制的点心,配以从豫章郡运来的庐山云雾茶。
凡进店用点心吃茶的,走了都可得赠一盒点心。
五芳斋刚刚开业,那烤制点心的香味儿便吸引进来不少的人。
不过这点心价钱极高。
询价的不少,坐下来吃的却是寥寥。
店内待客的几个小生都有些急了,可掌柜的却稳如泰山,一点儿不慌。
后厨的炉子里,不断的烤着点心,那香味儿飘得,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得见。
“香!真香!”吃得起的客官,正坐在五芳斋装潢极为讲究的殿内,竖着大拇指,连连点头。
彼时的长安人还没有吃过这种烤制的点心,有酥油,细白糖,细面作出的点心本就味道好。
且此时的点心,不是整的煮的,就是油炸的。
油炸的太腻,蒸的煮的又太淡。
这特制的烤炉里烤制出的点心,既少了油腻,又松脆酥软,醇香味浓。
可不正满足了长安人贪吃的灵魂?
在店内吃过了点心的人,都白得了一份儿带走。
这带走的点心,就到了家中孩子的手里。
孩子哪儿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呀?一盒子一会儿就吃光了。
年纪大的还懂得矜持,年纪小的直接张嘴哭上了,“还要吃,还要吃……”
当爹娘的自己都爱吃,哪里忍心看着孩子受这个委屈。当即就打发了家仆去五芳斋再买。
谁知过了晌午才来的,都被告知“没有了,明日请早!”
孩子在家哭的哇哇直叫。
家里人没办法,好容易哄了孩子,只得叮嘱家仆,明日一早就去买些回来。
次日一早,五芳斋还没开门,店门外就已经拍好了队,等了不少的人。
嗅到关着门的五芳斋里有阵阵的香味飘散出来,那等在外头的家仆只吸溜口水。
好容易待里头准备好了,终于开了门。
家仆们立刻一拥而上。
陈妙妙起了个大早,烤了三大炉子的点心,眨眼之间就被卖光了。
第二日还没到晌午,五芳斋的点心就卖光了。
没出了三日,五芳斋在长安城这块贪吃的地界儿上,那名声就已经传遍了。
五芳斋的点心卖的很贵。
可长安城里从来都不乏名贵之流。
五芳斋的庐山云雾茶微苦,苦中又略带甘甜,陪着那烤制的点心,味道是极佳。
可云雾茶也贵!
五芳斋装潢讲究,很上档次。每个雅间里都有不同的风格。
名字也取的雅致。
可雅间里还要多收费,一个字,也是贵!
偏偏什么都贵的五芳斋,却成了长安城名流的向往之地。
倘若街上遇见了熟人,人问一句,“五芳斋的点心吃了没?”
这人说没吃,没买到。那就显得这人,忒没本事。
倘若约人谈生意,求人办个事儿,你说,“我在五芳斋预定的有雅间,走,咱们边吃边聊。”
那倍儿有面子,为什么?因为贵呀!
据说有些雅间里不但有新鲜现烤的点心,茶艺精湛的茶博士烹茶,还有北边儿见不到的水果供应。
那水果都是打南边儿来的,有些水果,东市里捧着黄金都买不到。
五芳斋的水果却是不卖,就是免费提供给使用雅间之人。
这彰显的就是身份,就是地位和尊崇啊!
五芳斋的经营萧玉琢没有操什么心。
一切有梁生安排张罗。
她只是个东家,坐享其成,只等收钱。
哦不,她连钱都不用手。
她的钱都归梅香归拢。
梅香笑的两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梁郎君好生厉害!这才半个月不到,就已经赚了五千贯!”
她捂住嘴,嘻嘻笑的像个偷了蜜的老鼠。
菊香瞥了她一眼,“不是你看梁掌柜处处都不顺眼的时候了?”
“那时候我怕他会从中牟利嘛,人总是要相处之后才能信任的不是?”梅香点着账册,笑的合不拢嘴。
萧玉琢表情却是淡淡的。
五千贯不少,却比不得她当初是郡主的时候。
那时候她花钱大手大脚,就算甩给韦七郎的外室白荷,一甩手就是一万贯呢。
“刨除人力物力,五千贯,也不算什么。”萧玉琢笑了笑,“不过梅香说的对,这次最重要的是,让我们和梁生魏子武都彼此有所了解,日后合作起来,也就更放心。”
“那娘子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梅香兴奋的问道。
萧玉琢笑了笑,“接下来……”
“娘子,南平公主来了!”有小丫鬟在门外禀道。
“打从那次长公主把她吓唬走以后,南平公主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过了!”梅香说道。
菊香也跟着连连点头,并有些担忧的看着萧玉琢,“娘子如今怀有身孕,可并未声张,她若是没轻没重的……”
萧玉琢摇摇头,“不必担心,我会注意。”
她起身相迎。
南平公主却已经大步进得院中。
“我的好表妹,瞧我给你送什么来了?”南平公主提着一匣子五芳斋的点心,献宝一般大步上前。
“哟,这不是长安城新开那家五芳斋的点心嘛?”梅香夸张的大叫了一声。
“可不是么?”南平公主傲然点头,“我一大早叫家仆排队去买的!那五芳斋,盛气凌人得很,卖够了一定的数量,就说要留着给雅间的贵客用,去的晚,买都买不着!你说气人不气人?”
梅香憋着笑,脸都憋得通红。
“瞧吧你这丫鬟眼馋的,”南平指着她笑,“待会儿你家娘子用完了,赏你两块尝尝!”
梅香连忙福身谢恩,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你整日都闷在家里做什么?”南平公主坐下来,看着萧玉琢手中的《水经注》,不由狐疑道,“都不会觉得无趣么?我给你寻得几个男宠,也不见你叫他们伺候。”
一听她又提及男宠,两个丫鬟都大惊失色。
“公主,长公主才教训了我家娘子……”梅香壮着胆子道。
南平公主连忙向外看了一眼,“姑母来了吗?”
萧玉琢摇头,“没有,不过她是决不许我养面首的,你还是别操心这事儿了。”
南平公主轻哼了一声,“姑母自己过得幸福,却不顾你的孤独!唉,真心体谅你的,却只有我呀!”
梅香忍不住大翻白眼儿。
她家娘子才不会那么没出息呢,一门儿心思都放在那点儿事儿上!
她家娘子可是有宏图大志的!
“公主今日来,莫不是给我来了什么趣事儿来?”萧玉琢笑问道。
南平连连点头,“我料你也是被姑母拘在别院里头,定然早就闷坏了。如今长安城里有家云顶赌坊,有趣儿的得很,我带你去开开眼。”
梅香菊香一听就吓坏了,“娘子,赌坊那种地方……”
人又多又乱的,怎么能行?
萧玉琢摇头拒绝,“我许是已经习惯了吧,倒并不觉得闷,多谢公主好意了。”
“云顶赌坊可不是一般的赌坊,都是文人才子的文赌,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南平公主拉她。
菊香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除了文人才子,还有不少世家贵女也去玩儿,文雅的紧,不是你想象中那样!走,我带你去看看,你去了必定喜欢!”南平公主不由分说,拽了她就起来。
萧玉琢无奈,未免两人拉扯,只好答应下来,“公主盛情,恭敬不如从命,您先请。”
“表妹,你啰嗦什么?”南平呵呵一笑,“去换套骑装,我已经给你备好了马了!”
骑马?
萧玉琢当即变了脸色。
“我家娘子偶感风寒,这才刚好,骑不得马!”梅香嘴皮子溜,连忙找了个借口。
南平皱眉上下看了她一眼,“怎的这般弱不禁风?罢了罢了,你坐马车吧!”
丫鬟这才松了口气,且叫院子里的竹香也跟着去了。
三个丫鬟都小心翼翼的伺候在萧玉琢身边。
到了云顶赌坊,才知道,她们真是过于紧张了。
这赌坊跟一般的赌坊不同,没有一大群人围着一张桌子乌烟瘴气,热火朝天的喊叫。
反而是一个个垂了竹帘纱帐的雅间成回字形围着中间敞亮的厅堂。
回字形的雅间有三层。
中间敞亮的大厅里正站了个年轻的后生,正捏着一只箭,瞄着他五六步开外的一只双耳壶。
他脚边还放着一只箭筒,里头插着好些羽箭。
“哟,今日开始的早啊,这么快就有人下场了!”南平公主熟门熟路的领着她直接进了她提点预定的雅间。
雅间打开门,垂下纱帐,外头人瞧不清楚里头,里头的人却是能看见场中的人成绩如何。
也方便下注。
“这是第一场,娘子可要下注?”门口立时有小二拿了对牌来,躬身问道。
萧玉琢还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南平公主便叫身边丫鬟去换了对牌。
“这是赌坊啊?”梅香狐疑问道,“一点儿都不像呢!”
拿着羽箭,往几步开外的那双耳瓶中投掷,这游戏自先秦时就有了,叫投壶。
士族们在家中宴请宾客时都会玩儿这游戏。
投壶是由射礼演变而来,是为儒士的高雅活动。
所以投壶做赌局的,并不多见。
“一局有十只箭,下场的那人说他能中几只,场外的人也都押银子猜他中与不中。”南平公主说道,“十只箭投完,他若正中自己说的数,赌他不中人的银子归他。庄家翻倍赔给赌他中的人。难度越高,翻倍数越高。”
萧玉琢不由点头,“这玩儿法,果然够雅致。”
“我没骗你吧?”南平公主得意的笑了笑,“昨日我下场,还赢了五十贯呢!”
“五十贯?”梅香皱眉,南平公主岂会稀罕五十贯?
“那可是我赢得!赢得!”南平公主提着眉梢道。
萧玉琢笑着点头,“好好,你赢的。你只管玩儿,我先看看。”
南平去下注,萧玉琢对猜人投壶,并不感兴趣,却是觉得隔壁雅间里,几个人正在议论的话题更有意思。
那几个人说话嗓门不小,两个雅间又都开着门。
萧玉琢凝神听,他们的嗓音便传了进来。
“朝廷想要钱呀,这钱能从哪儿来呢?从世家里头抠?世家那能愿意么?搞不好几个世家联合起来……那可就乱了套了!”
“加重赋税?哪位新帝登基不是大赦天下?加重赋税只怕朝廷要被百姓的口水给淹死!”
圣上是从先太子手里夺来的皇位,虽然弄了个“太子身体不佳,禅让其叔”,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他怎么敢在如今这局势下,贸然加重赋税?
更不可能从世家手里抠出来太多的钱。
“告诉你们吧,其实呀,内阁给圣上出了个点子……”
那人卖了个关子。
萧玉琢竖起了耳朵。
说话这几人,定然也是士族家中子弟。
为商者,最重要的就是消息通达,朝廷有什么新的举措,或是新的政令。
商人就要从中嗅到商机,这就是发迹的机会。
萧玉琢不由站起身来,向门边走进了几步,侧耳听着那隔壁房中的议论。
偏生那人声音压得极低。
她并未听见那人说,内阁给了圣上什么建议,却是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款款向二楼走来。
“她也来了?”萧玉琢不由说道。
梅香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咦,那不是六公主么?”
提着裙摆,跟在小二身后,由宫女扶着款款走来的,不是李慧芝,却还是谁?
“六公主怎么也到这儿来了?”梅香皱着眉头嘟囔道。
南平公主轻嗤了一声,“我约她来的。”
梅香立时满脸愤懑,小声咕哝,“公主既约了她,又拉上我家娘子做什么?”
萧玉琢也回头看着南平公主,目光有些清冷。
南平摆摆手,“你如今不是已经休了景将军了?就算她喜欢景将军,那也是惦记着你不要的,你在意她做什么?”
萧玉琢没做声,心里浮现出的,却是上次在明觉寺,她被蛇咬的事情。
幸而上次的事没有危及她腹中的额孩子,但是李慧芝的阴毒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放心,有我在这儿,不会让她伤了你的!”南平公主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你怕她做什么?”
“我家娘子才不是怕她。”梅香立即说道。
萧玉琢抬眼看着南平公主,“我只是好奇,上次明觉寺,公主将她狠狠鞭打一顿,倒是打出感情来了么?如今又和她这般要好了?”
南平公主立时抬手放在嘴边,猛咳了几声,趁着李慧芝还没进来的功夫,她在萧玉琢耳边飞快的说了一句。
“她在宫里投壶很厉害,故意在父皇面前露脸搏宠,今天我让她把衣服都输光!”
说完,她便站直了身子,脸上笑得得意洋洋。
萧玉琢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原来又是这争宠斗气的缘故。
隔壁房间里的几人开始下注,话题已经转到了别的地方去。
她想听内阁到底给了圣上什么充盈国库的建议,这会儿却也是听不到了。
她缓缓走回里头,刚要坐下。
李慧芝便被小二请了进来。
“见过阿姐。”李慧芝连忙笑着福身行礼,态度好的像是对着她亲姐一样。
她还笑着冲萧玉琢点头。
似乎全然忘了,在明觉寺这两个人是如何一个亲手鞭打她,一个冷眼旁观她挨打了。
萧玉琢也起身,“见过公主。”
“这是在宫外,表姐不用这般见外。”李慧芝语气亲昵的说道。
萧玉琢便没跟她客气,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吃着瓜果。
“阿姐打算怎么比?”李慧芝看了萧玉琢一眼,便转过视线问南平公主道。
看来是她们两个人较劲儿,萧玉琢默默的想,南平公主知道自己跟李慧芝也不对付,拉自己来定是为了叫她做个见证,让李慧芝丢脸丢的更彻底一点。
至于她们两个怎么比,怎么赌,自己就不用跟着瞎掺合了。
她乐的自在的吃着东西,等着看南平怎么让李慧芝输个精光。
“等会儿咱们两个一起下场,每人十只箭,你我都猜,我们彼此能不能中,而后下注。”南平公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
李慧芝笑着点头,“表姐可要一起玩儿?”
萧玉琢连忙摇头,“我就不玩儿了。”
“表姐以前投壶不是也很厉害的么?怎么今日?”李慧芝挑眉看她,颇有些挑衅的意思。
萧玉琢才不要被她拉下水,“今日我就看着。”
“她跟着下注就行,连父皇都赞你投壶准头好,你该不会是怕了吧?”南平公主斜了眼李慧芝。
李慧芝笑了笑,没再做声。
场下的年轻后生很快投完了手中的十只箭,他压自己全壶,果然手气不错,押错了的除了庄家的抽成,都到了他手里。
他笑着对四下拱手,拿了对牌,便从场下离开。
“我们去。”南平公主提步就向雅间外头走。
李慧芝笑了笑,“阿姐怎的这般心急?”
“少罗嗦。”南平头也没回。
李慧芝只好起身,冲萧玉琢微微点头,“表姐稍坐。”
南平公主的声音却从回字形的走廊上传来,“玉玉,一定要压我赢啊!”
萧玉琢笑着应了一声,“梅香,去换对牌。”
梅香摸出身上的钱袋子,拿到门口正要喊小二换对牌。
倒不是照着钱袋子里的钱来换对牌的面额的。
而是钱袋子里都要有能证明主人家身份的东西。
对牌上没有面值,主人家要压多少,都是报个数值给小二,再由小二笔录后唱出来。
满场的人都能听见。
倘若主人家输了,却没钱,怎么办?
不是还有证明主人家身份的东西在么?云顶赌坊可不是随随便便来玩儿的地方。
但凡是开赌坊的,那就有办法让你把钱吐出来。
“小二,换对牌。”梅香刚喊了一声。
走廊间却突然蹿出一个人来。
梅香尚未反应过来,那人一把夺去她手中的钱袋,调头就跑。
梅香惊叫了一声。
那人的衣着打扮,和云顶赌坊换对牌的小二衣着极为相似。
近旁的小二似乎也愣了一愣。
“有小贼啊!”梅香指着那夺了钱袋子的人大叫。
小二这才被惊的回了神儿,“拦住他!抢了客人的东西了!”
“怎么办,娘子的东西还在里头!”梅香大急。
竹香眉头一皱,“什么东西?”
“自然是府上的东西!”梅香急的跳脚。
“照顾好娘子。”竹香掀开帘子,蹿了出去,飞身去追那小贼。
李慧芝和南平公主这会儿已经下了场。
各个雅间里瞧见两个女子下场,还颇有些斗气的意思,激情都被点燃起来,纷纷下注。
南平公主和李慧芝似乎抬头向她们自己的雅间望了一眼。
萧玉琢下注的唱和声却一直没有传出来。
南平等了一会儿。
“表姐似乎还没想好怎么下注呢?”李慧芝笑道。
南平脸色一黑,“罢了,不等她!”
“我赌‘有初’‘连中’,两箭‘贯耳’,共中七箭。”李慧芝十分自信的说道。
有初,是第一箭入壶。
连中,是第一箭入壶之后,第二箭也入壶。
贯耳,壶有两耳,箭不如壶,而入壶两边的耳中。
她不单报了自己能中几箭,连前两箭必中,两箭贯耳都报出来,这就加大了难度。
司箭将箭筒拿上来,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才高声唱和。
场外雅间里的人一听,场下的小娘子口气这般狂傲,不由都兴奋起来,纷纷跟着加注。
南平冷眼看着自信满满的李慧芝,“输了可别哭。”
“阿姐赌我中,还是不中?”李慧芝笑问。
南平自然赌她不中。
她若没按自己说的投中,就要翻倍赔给下注赌她输的人。
南平眯眼哼笑。
萧玉琢坐在雅间里,左等右等都不见竹香回来。
雅间外头等着她换对牌的小二等不及,被另一个雅间的客人招呼走了。
南平等不到她下注,自己赌了李慧芝不中之后,便开局了。
梅香站在门口,狐疑探头向外,“竹香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却见一个丫鬟脚步匆匆的从廊间一头,快步过来。
“这位可是梅香姐姐?”那丫鬟问道。
梅香点头,“我是啊,你是?”
“有位姐姐托我来传个话。”那丫鬟垂头说道。
梅香一愣,“可是竹香有麻烦了?”
那丫鬟却是面色有些焦急,左右看看,并未开口。
“进来说吧。”梅香冲她点点头,错身让开了一步。
那丫鬟进得门口,却是反手将门关上,这才道:“那位姐姐说,有人缠住了她,她一时拖不得身。”
梅香大惊,抬眼看向萧玉琢,“娘子,这……”
梅香话未说完,她身后那丫鬟却突然抬手,猛的在她后颈上一劈。
梅香还未倒下,她又意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身到了菊香身后,猛的一掌下去。
噗通噗通两声。
菊香梅香都倒在地上。
萧玉琢立时大呼,“来人——”
那丫鬟却从袖中抖出一方帕子,猛的捂住萧玉琢的口鼻。
萧玉琢挣扎踢打,一口咬在那丫鬟手上。
那丫鬟闷哼一声,却忍着疼没有放手。
萧玉琢只觉自己意识渐渐模糊混沌,眼皮似乎很沉。
隐隐约约意识浅薄之时,她发觉那丫鬟喂她吃下了什么东西。
她念着自己腹中的孩子,说什么都不肯咽下去,可那丫鬟在她喉间不知怎么揉了几下,那东西在她口中一滑,就被她吞了下去。
那丫鬟将她平放在雅间里的坐榻上头,又将朝外的窗户微微推开了几分,便闪身出了门,还将门朝外给关上了。
要下注的房间,门都是开着的,只垂着帘子。
他们没有下注,便是关上门,一时半会儿只怕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萧玉琢想要呼救,可是意识越发涣散,似乎正在一点点的抽离她的身体。
——
越王正在府上,看戏班子的武生边唱边打的热闹,却是忽然收到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云顶赌坊,二楼雅间天子三号。”后头没有署名,却是画了个小小的物件儿。
他眯眼细看那几笔勾勒出的小物件儿,脸色登时一变。
他将纸条在手中攥紧,霍然起身。
“王爷,下面就要演到最精彩的地方了!”他身边伺候的宫人连忙说道。
却见他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戏台子上的武生唱的正热闹,他却头也未回。
那张字条该署名的地方,所画的小物件儿,不是旁的,正是多日前,他不慎弄丢了的那只耳坠儿。
他日日贴身带着,唯独那日饮酒之时,他正将那耳坠儿拿在手中,对着月光细看。
可假山下头忽有人喊他,他慌忙之中,将那耳坠塞入胸前。
后来怎么找,却都找不找了。
他寻了一夜,却连耳坠儿的影子都没见到。
原以为那耳坠儿是丢了……
原本就不是他该念想的东西,不是他该念想的人。
他告诉自己,丢了,是上天决意让他断了这念想。
这字条却是给他了当头一棒——那耳坠儿不是丢了,却是落入了旁人手中。
拿着那耳坠儿的人,似乎还从耳坠儿里,窥见了他的秘密。
如若不然,怎知道用耳坠儿来引他?
越王翻身上马,直奔云顶赌坊。
一路上他都夹紧马腹,将马骑得飞快。
到了云顶赌坊外头,他举目看着楼高三层的云顶赌坊。
云顶赌坊里头此时正热闹。
那人为何要和他约见在赌坊之中?赌坊人多眼杂……
他翻身下马,抬手拍了下马背,那马哒哒走了几步,兀自到一旁树下啃着草。
越王背着手,慢腾腾的在楼下略走了一圈,却并未直接进入云顶赌坊里头。
他四下看了一眼,寻了个没人注意的空当,忽的翻身而起,踩着一旁的树干,蹭的跃到了更高的枝头上。
他眯眼屏气,身姿如矫健的猫,蹬着树干,借势一跳,悄无声息的跳上了云顶赌坊的二楼。
他猫着腰,踩在一楼顶上的屋檐上,身旁就是二楼雅间的窗。
他估摸着字条上那雅间的位置,脚步轻盈的向前走去。
那雅间的窗恰好离了一条缝。
他皱眉眯眼,向雅间里头望去。
影影绰绰,外头天光太亮,屋里情形却看不大清。
他侧耳细听,屋里有人,却并无什么动静。
这是什么情况?
越王将窗子又拉开的大一点,借着窗外天光,朝里一看。
恰看到躺在那坐榻上的人。
那人眼眸紧闭,侧脸朝窗子这边。
越王心头猛地一跳,整个人险些从屋檐上滚落下去。www.xiumb.com
他吸了口气,却见情况似乎不对劲儿。
他又朝四下里看了一眼,拉开窗子,猛的跳进屋内。
萧玉琢的脸此时离他很近,她呼吸有些急促,气息紊乱。
她的两个丫鬟正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李泰先去拍了拍两个丫鬟的脸颊,那两个丫鬟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眉头皱紧,又来到萧玉琢身边。
萧玉琢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子在动。
“表妹?萧玉琢?”李泰轻唤了两声。
可萧玉琢全然没有反应。
云顶赌坊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纵然这雅间的门是紧闭的,那喝彩之声却仍旧震耳欲聋。
场下的人似乎投出了精准的漂亮的成绩,欢呼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李泰皱着眉头,却全然没有心思往外看一眼。
他一双眼眸紧紧的盯在萧玉琢的身上。
“玉玉。”他伸手推了推她。
她口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喃。
李泰只觉越靠近她,自己的心跳越快。
她被人暗算了,跳进屋子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
可如今,全然不可能的机会,似乎正摆在他眼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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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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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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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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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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