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吴二爷的手只是轻轻地落在她头顶上。
这一连串事情,这段时间以来,吴二白也算计较清楚、思量透彻了。
如果此时他还不承认,自己一直以来都想岔了,那他就真成了他三弟口中的老顽固了。
“妳可能忘了,妳假请到今天而已,医院急找妳呢。”吴二爷平静道,眼神却柔和下来。
“啊!?是…是今天吗?”吴洄这才从包里翻出尘封已久的公务机,开机,一堆未接,她头瞬间痛了起来,突又想起个关键,问道:“老…老爸,您您您这是…这是要去找…去找大潘吗?”吴洄满头冷汗。
“怎么了?出了这么多事,我有话要和他说清楚,这还不行?”吴二爷偏过头问。
虽然老爸气场强大,加之她胡乱搞事,站不住脚,但为了大潘,她还是鼓足勇气道:“老爸,你…你可不许欺负他!你们也是!”吴洄又朝二爷身后的季月、仲离、贰京道。
吴二白挑了挑眉,也不知是几个意思,只是转过去跟季月仲离说:“看到没,这丫头不放心,你们俩送她去机场吧,留贰京在这就行,免得这丫头,觉得我们仗着人多势众,要去欺负人。”
季月仲离闻言,不置可否,点头应了。
“走吧,二小姐。“季月温和地笑眯眯道,吴洄看着不知为何有点头皮发麻,究竟老爸想跟大潘说什么,要不是因为要赶紧回去复工,她千千百百个想留下,不过,仲离这坏家伙不留在这,她想想又觉得放心许多,想着,就朝仲离瞪过去。
“哎呀哎呀,好好好,坏人都我来当就是了。“仲离嬉笑地举起双手道:”二小姐,您先好好回去上班,回头您要怎么教训在下,在下悉听尊便。“
吴洄只好气呼呼又满怀忧心地跟着季月仲离走了,不时回头,看着老爸往里走的背影,心中暗暗希望,老爸对大潘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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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子还正自想着,刚刚洄儿出去前,同他说的那句话,想着这一路走来的波折,想得出神,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吴二白推门而入,姿态从容、眼神冷冽,透过镜片,仍然折射出独有的威慑力。
“二爷!“潘子一惊,翻身下床,就想跪下。
“给我停下。“吴二白淡淡道:”你的一跪就这么轻易么?如果这么轻易,我也不需你这一跪。“语气轻轻地,却掷地有声。
潘子的动作愣在原地。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坐吧。你要有什么好歹,洄儿那丫头可跟我没完。”吴二白语气平静无波,眼神中却是闪过一丝无奈,没有了刚才的肃杀。
“二爷我真的不知道,洄儿她是”潘子道,原本下意识就要道歉,但又想到,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洄儿一块了,那又还有什么退缩的理由呢?
调整好呼吸,潘子又继续说道:“可我,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对她好。我对她是真心的,为了她,我会努力让您承认,我知道我啥都不好、啥都不配,但,为了她,我不能再懦弱。”
“那老三的事,你又如何说呢?“吴二白冷冷问道。一时间整个病房似有极大的压力兜头罩下,压得人喘不了气。
“我我知道我该死…我的命,我心甘情愿拿去抵…“潘子扛着那如山的压力,背上涔满汗水,眼神却是坚定,没有丝毫犹疑迷惘:”我没法否认我的罪过。但是,我放不下洄儿听凭二爷发落。”
潘子不善言辞,也不懂说什么修饰的话语,只能是实话实说。他愿将命赔给三爷,又放不下洄儿,洄儿如此待他,他若这样走了,他岂不辜负她?何止辜负,根本一混帐了。
他不能再对不起她,他知道自己是个罪人,但经过这「死过一回」,他已经明白自己放不下、割舍不下那份牵挂。
他已决定,他要守着洄儿,他想爱她护她在她身边,欠三爷的,他会用一辈子慢慢偿还、慢慢赎罪。
而无论吴二爷说什么,他都听凭吴二爷的决定。
“你这是把责任丢给我了?何时你也学得一分狡猾了?”二爷竟然微微笑了。“罢了,这次,你也算是把你的命都抵给咱吴家了。我也只是想看看,在你心中,是否有把洄儿放在老三跟你的那些忠孝节义前面。“
潘子看吴二爷神色竟突然和缓下来,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吴二爷顿了一下,复又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你要真有什么罪,这次救了小邪,也够抵得了。别再说自己有罪什么,你这样,我如何放心把洄儿交给你?给我坦坦荡荡地活下去。“
“还有我告诉你,自己的判断力要有,你听人三言两语讲讲,就真把老三的死怪在自己头上?你不觉这逻辑上有问题吗?唉,你这样,我如何放心把洄儿交给你。“
二爷又再说了一次。
说得潘子是无地自容。
他言词笨拙,这会儿是真不知要怎么说,不过他嘴笨不代表他头脑真那么不好使,吴二爷说的话,他也多少明白。只是,他原以为,吴二爷也怪他,然听二爷这意思,竟是要他想开些。
“然后呢?出院后你打算怎么办?“吴二白突然又问。
潘子这几天也一直琢磨这事,他没剩什么积蓄了,当初算是豁出去,手边有什么,全拿去抵帐面亏空了,反正他是个粗人,日子再差都能过,他也不求什么,只希望竭尽所能报三爷的恩。
可现在不同,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打算找份正经工作,只是他也知道在那之前,他还有太多要努力的空间。
而这需要时间,他希望二爷,愿意给他那些时间。m.χIùmЬ.CǒM
“我知道,你当初那些财产,全拿去用来撑老三的盘口去了。罢了,你为我们吴家,能付出的都付出,也算是鞠躬尽瘁了。“二爷说完,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潘子自琢磨着,此后的方向。想起以前小三爷常要自己多读点书,自己总不以为意,现在倒好,他可悔得紧了。
“贰京。”吴二爷朝门外唤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贰京就应声出现了,手里拿着一叠东西。
似乎是厚厚一叠的纸本资料、文书契约。
贰京将那一叠悉数放在潘子床头边的桌面上。
吴二爷用下巴点了点,示意潘子去看。
潘子虽没读过太多书,但大致上比较重要的字还是都识得的。不过此时,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眼花或是认错了。
“这…这是..?“潘子忍不住问道。
“老三给你留的,说是给你的退休金。”吴二爷仍是沉着的语气,悠悠道。
潘子之前攒了不少钱,就是不懂得花,更不懂得用,后来很多都干脆上交给三爷了。
三爷名下有太多财产,其中一些,是他把潘子交给他的钱拿去投资的,眼下这些纸张,就是那些财产凭证,吴三省之前指示过,他走了以后,这些全留给潘子。
潘子看着那些,不敢置信。
吴三省是真的对他视如己出了。
“唉…你连理财都不会,罢了,这洄儿擅长,你以后若挣了钱,交给她就是了。”吴二白似乎又想再讲一次,我怎么放心把洄儿交给你,不过他的个性,同样的话不喜欢说太多遍,便也没再说,只是用一种,真不知洄儿看上你哪一点的表情看着潘子。
潘子被看得无从反驳。
“他是真把你当自己儿子似的了,你觉得这样的他,真的会反对你跟洄儿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飞扬跳脱的性子。“
潘子这时心中云雾散开,似乎有所了然。
“再说了,我这个当爹的都同意了,他老三算什么?“这话,也只有二爷能说了。
“二爷,您是同意了!?“潘子闻言,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前面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潘子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头脑有些发胀,他激动地起身,在吴二爷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跪到地。
“我不是让你别…”
“我必须要!必须得跪!这是谢您!谢三爷!还请您一起受了吧!请求您!”看潘子说得恳切,吴二爷便也不再阻拦。
“二爷您和三爷予我的恩情,潘子我实在无以为报,您不让我跪上这一跪,我实在就他妈太不是东西了!“说着,大力连磕了三个响头。
“行了行了,知道了,起来吧。“二爷见潘子如此认真,说实话心下也不无欣慰。
他其实清楚,洄儿看上他什么。
“说实话,我真没想过你能活下来。既然活下来,就好好地活。“二爷这段话说得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了。
出去前,二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老三没死,那猴精还活得好好的呢。“
一阵风起,窗子被吹得大开,帘幕高高卷起,明媚阳光洒落,映了遍地清辉,照见世间最暖的轮廓。
命运的未知令人无措,但却并不总是残忍。有时,它会在最冷最冷的地方,凌寒开出一朵无比灿烂的花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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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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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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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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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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