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巨蛇”乃是官道,是车骑将军张温命人清扫出来的,为的是上使带着皇帝陛下的诏书这一路上能够走得顺畅一些,早日到这长安城中。但其实张温自己也清楚,光靠着人力扫雪,还真能将西京到东都这绵延万里的官道给扫干净咯?就光是这长安城门外的这一段也总是今天扫了明天又被雪给盖了,后天又得重新再扫。但纵使是这样,心中也算有个安慰不是?给陛下的奏章可是入冬时送出的呀,现在都到了春天了,却还是音信全无,这叫人怎不心焦?!
扫雪的兵士也是理解车骑将军的苦衷的,再说去往洛阳的奏章也是为了救大伙儿的命不是?不然等天热了,雪化了,羌胡叛贼们再次杀上来时,那可就真要呜呼哀哉了!所以,纵然这雪是今天扫了明天又盖了,一众的兵士还是不知疲倦的扫着。当然了,这话又说回来,兵士们也不傻,也知道这官道上的雪是扫不光的,仅仅就是为了给车骑将军大人,也是给自己在城头上站岗时放眼望去留个心里安慰,所以这雪呀也就仅仅扫到了张温的目力所及之处。
总算,在一个大晴天的早上,天际的尽头的官道上远远的又几个小黑点在那里蠕动。一开始张温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整个冬日日日都要站在这城头对着东面眺望好久,天气阴郁甚至是下雪之时,张温总是在心中暗自咒骂这鬼天气,尽管平日里以大儒自居的张温极少骂人,而艳阳高照的日子那白花花的太阳映照在白花花的积雪之上,泛起一大片白花花的光芒,总是耀得他两眼发花,这么一个冬天下来,以至于平日没有对着太阳在看别的东西时,眼前也总不时的会有几个黑点跑出来晃荡,而站在城头眺望之时看花眼那是时常有之,所以这一刻张温以为自己定是又看花了。
“大人快看!大人快看!”
说话的是张温边上的贴身侍从,尽管张温此时的身份“车骑将军”,但侍从叫顺了口,依然把他叫成原先在东都朝中日日伴着皇帝陛下的司空张温,张大人!
而这么叫的还不止这侍从一人,军中的将士也多有这么叫的,刚打了败仗之时,张温还有些恼,“叫‘张大人’而不叫‘张将军’,难不成你们都认为我真是不会统兵打仗的书呆子么?”不过,张温终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当时没有发作,时间久了也就知道军士们这么叫并无讥讽之意,只是自己打败了仗心里再作怪罢了。因此这会儿侍从叫他“大人”他也并不在意。
侍从一叫,随后城头上站岗的兵士也都跟着叫了起来,张温这才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没有看花眼,东面来人了!
当然来的到底是不是信使可还是不能够确定的,但张温这时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也顾不得分辨,手舞足蹈的跑下城楼去,命人打开了城门就跑了出去迎接,守城的牙将大叫不好,一面派人去通知参军从事孙坚等人,一面追着张温出城,口中大喊着:“大人~敌我不明,不可轻出啊!”
张温道:“定是上使无疑!尔等快快随我出城迎接!”
牙将见劝不住,只好退而求其次,对着张温谏言道:“大人请换上铠甲出城!”
张温回头微愠正色道:“迎接上使又非迎贼,顶盔贯甲成何体统!”
牙将无奈只得紧紧的跟在张温身后,心中则不住祈祷着,就算前面来的不是东都的上使,那也千万别是羌胡贼盗,只是过路的行人便好,不然保不住车骑将军,那自己的那脑袋可就也要搬家了!
好在,牙将担心的事情终没有发生,而且东面官道上来的还真就是东都来的信使。
另外,在张温赶着与信使碰面之前,参军从事孙坚也领着城中一干将校赶到了张温的身边,而那信使不明其中原委,只当是张温对自己是礼遇有加,不但扫雪数十里,还亲自率着平叛大军一干将校出城数里相迎,这可是在举国上下的那些刺史、郡守那里都难得享受到的隆重大礼,想不到这身为平叛大军统帅,手握重兵的车骑将军竟对自己如此的礼遇,又怎让这信使不感激涕零?
再者,张温久混于朝堂之上,也颇通人情事故,当知晓这送信的上使乃是中常侍张让门下之人,更是给足了一路上的“辛苦费”、“酒水钱”,再给张让也稍去了一份重重的厚礼,信使得了好处,回去自然在张让面前大说张温的好话,而张让受了礼自然又在皇帝刘宏面前大赞张温,这让张温以及他麾下同他一起西凉平叛的一干将领们日后又免去了许许多多的麻烦,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东都传来皇帝陛下刘宏的诏书倒是终于遂了张温等人的愿,非但未追究平叛失利之责,还表彰平叛大军抗击边章、韩遂有功,封董卓为都乡侯,食邑千户;升孙坚为佐军司马。另令破虏将军、都乡侯董卓自接到诏命之日起,弃守郿县,率所部人马回驻长安城。
送走了东都来的上使之后,张温便再次派人将皇帝陛下刘宏的诏书,以及那都乡侯印绶一并给赖在郿县不肯回来的董卓送去,望着那信使远去的背影,长安城中的一干官员将校无不松了一口气,眼下的这燃眉之急应该总算是可以解了吧?
只是在众人都笑逐颜开之时,那张温的眉头却再次渐渐皱紧了起来。
身边张温的布衣挚友张玄笑问道:“燃眉之急已解,人人笑逐颜开,伯慎(张温表字伯慎)又为何独独蹙眉?”
张温苦笑着反问道:“燃眉之急解了么?”
张玄故作疑惑道:“难道还未解么?东都的诏书可都是依明公之意而写呀!”
张温哀叹道:“中原黄巾祸乱刚平,西北叛乱又起,而今平叛屡屡受挫,贼势一日盛于一日,将士捐躯于疆场,百姓饿毙荒野,温受陛下重托,领着车骑将军一职,食君之禄,却上不能平叛以报陛下天恩,下不能讨贼以救黎民于水火,唉!”
张玄哈哈大笑手指着张温说道:“我当何事?这等小事亦足忧乎?”
“小事?!”看着张玄那嬉笑的模样,张温纵然度量再大,也不免动了怒,不过他转瞬一想这张玄乃是忠孝节义之人,称之为国士亦不为过,如此之人又岂会分不出轻重,将这事情当儿戏跟自己开玩笑?定是有心有高见!
于是又立刻收了脸上的愠色,拱手问道:“处虚(张玄表字处虚)可有高见?”
张玄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说道:“车骑将军之前,草民岂敢有高见?”
不待张玄说完,张温就一把扯住了张玄的手说道:“处虚莫要说笑,我数次以礼相辟你都不肯出山,如今倒来挤兑我,若有妙计速速教我,莫要私藏!”wWW.ΧìǔΜЬ.CǒΜ
张玄轻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张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环视四周见城头之上的敌楼中只有一个兵士在站岗,便带着张玄上了城头的敌楼,打发走了里面的兵士,而后对张玄又拱手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处虚有何高见速速说来。”
张玄正色道:“天下寇贼云起,岂不因黄门常侍无道之故故乎?今明公总天下威重,握六师之要,如能引兵向东诛斩宦官,翦除中官,解天下之倒悬,报海内之怨毒,然后显用隐逸忠正之士,则边章之徒宛转股掌之上矣。”
张温闻言大震,良久方才缓过神来,叹道:“处虚,非不悦子之言,然吾自顾恐不能行,如若事败,吾将为乱臣贼子矣!如之奈何?”
张玄凝视张温良久,大叹道:“事行则为福,不行则为贼。今与公长辞矣。”
说罢,摘下腰间的酒壶,拔开壶盖便要喝。
张温大惊,忙上前一把抓住张玄的手,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了下来,说道:“子忠于我,我不能用,是吾罪也,子欲寻短见却又是为何?且今日之事出子之口,入我之耳,又有谁知?”
张玄听罢又是一声长叹,拱手拜辞,而张温也不挽留,任由其离去。
张玄走后,张温依旧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张玄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而是太有道理了,天下祸端皆因这些黄门常侍而起,陛下亲小人而远忠臣,多少贤良被害,多少生灵涂炭,如今社稷有倾覆之危,百姓有倒悬之急,怎奈……唉!如若举事,败了自己死不足惜,可那九族的亲属……
张温不敢再想下去,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衫滴落下来又在地上结起了一朵朵的冰花,他望着西边的天际,灰蒙蒙的乌云层层叠叠的压了过来,又要下雪了……
注:张玄劝说张温诛杀黄门常侍之事发生在洛阳,张温出征西凉平判之前,因故事情节安排原因放到了此处,详见下文张玄小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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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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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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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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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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