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轻咬下唇,修长的羽睫随着呼吸轻轻颤了颤。
深碧色绸缎上,沾染了晨间沐浴后凝脂露的白玉兰香,早前喜娘有意无意问起过他喜欢的淡香,他随意应了白玉兰。
他是喜欢白玉兰花香。
当时,他以为是洞房花烛夜时在屋中做调香用的,却并不知道用做了凝脂露上。
卓远眸间微黯,喉间不由微微耸了耸,心跳莫名加快了些。
她肤色莹白如玉,在深碧色的绸缎映衬下,更显光洁无暇,他指腹的温度顺着如意花卉缓缓渗入深碧色的绸缎里,她不由轻唤了声,“清之……”
她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心跳声就贴在他衣襟处。
他嘴角的笑意温和,亦让人心底莫名微暖,亦能驱散深秋的微寒。
床榻外,大红的喜烛火光摇曳着,燃烬要整整一晚。
锦帐内,她脸上早前的两抹绯色,倏然间,似晕开的海棠春色,余光里,是帷帐外跳动的红烛光泽,耳边,他沉声问道,“还记得峦城吗?”
她看他。
他伸手绾过她耳发,沉声道,“沈悦,你来峦城,我此生不忘。”
沈悦眸间轻颤。
他鼻尖轻轻抵上他鼻尖,声音从方才的低沉到温和,“大年初一,你走的时候,我想……这一定是我最后一次这样送你……”
他的声音里有隐忍的温柔,“沈悦,我不负你。”
“此生不负,若有来生,也不负……”
他唇间柔和润泽,如春风柳絮,润物无声;又若三月里杏花,绕指轻舞,撩人心扉。
锦帐香帏,帷帐外的红烛只透进些许微光。却是这些许微光,灼得她睁不开眼,心跳声跟着胡乱加快,额头汗水涔涔渗了出来,好似朵朵腊梅花开,绽放在心间,到繁花似锦处,她眸间彻底失了清明……
他抱起她,她羽睫上的雾水似是还未褪去。
宽衣时,新郎的喜袍落了一地。
喜烛在锦帐上映出淡淡身影……
花开花落,尘埃落定,他心底藏着欢喜,慢慢平复呼吸,亦淡淡笑着,吻上她额头,“夫人……”
***
耳房内,暖意袭人,温热的水,最能驱散一身疲惫。尤其是,方才的“相处”后……
他替她沐浴擦身。
“喝水吗?”他问。
沈悦点头。
他起身,伸手拿起一侧的浴巾,半围着腰间出了浴桶。
沈悦别过目光,没敢看他,但余光还是瞥到他近乎完美的背部曲线,又忍不住呆住多看了两眼……
等他折回,她又赶紧扭头,好像刚才没有偷偷看他一般。
耳房里没有喝的水。
他是折回了屋中,取了晾好的水来。
沈悦接过,喝了整整两杯还有些渴,不知道是方才出了汗,还是先前偷偷看他忘了移目的缘故。
“还要吗?”他见她喉间轻咽。
沈悦点头。
喝到第三杯上,算是不渴了,也不好意思再折腾他。
“起来还是再泡会儿?”他笑着看她。
她支吾着,“嗯,都好……”
他又笑了笑,不觉凑到她跟前,“阿悦,你是不是喜欢在水里?”
沈悦眨了眨眼睛看他,什么叫……她是不是喜欢水里?
他意味深长叹道,“新婚蜜月,我们去京郊别苑住几日吧。”
沈悦忽然会意,想起京郊别苑后山中的那处水潭,又想起那处瀑布后。
沈悦的脸色涨成了胭脂色。
又听他微声叹道,“都十月了,后山的水可能太凉……”
但眼下,浴桶里的水却是温暖的。思绪间,他重新解下浴巾,沈悦被他抱紧,羽睫轻轻颤了颤,浴桶里的水溢出边缘,她轻轻叹了叹,不由靠上他肩头,埋首在他心间,在悠悠水声中,漫步上云端,亦从云端坠入他温和有力的臂弯里。
长夜漫漫,从耳房到榻间,又从榻间到耳房,等到差不多破晓,房中大红色的喜烛近乎也燃烬去。
他心满意足拥了她在怀中入睡。
新婚燕好,诸事顺遂……
卓远微微阖眸,怀中的人呼吸均匀,也仿佛带得他一同平静下来。
他想昨日这个时候,正起身,沐浴,穿上新郎的喜袍,意气风发,再稍后,就是心情忐忑得骑着小芝麻去迎亲……
分明才刚过眼的事情,却又仿佛已经过去很久。
久到怀中的人,睡梦中迷迷糊糊唤了他的名字,“清之……”
他莞尔,“在,清之在。”
以后,也会一直在……
他轻轻吻上她头顶,她发间还残留着几许清淡白玉兰花香,让人心底安稳踏实。
阿悦,我们是夫妻了……
大熊孩子可以每日名正言顺得,和一堆小熊孩子们赖在一处,不走,乖乖躺好听睡前故事了……
卓远眸间温和笑意。
***
醒来的时候,差不多是巳时前一刻。
家中虽无长辈,但今日府中的孩子们都在偏厅等候,他们稍后要去到偏厅。
铜镜前,卓远给她画眉。
新婚后的第一日,新郎官要给新娘子画眉,寓意和和美美。
去偏厅前,画眉这一步不能省。
其实沈悦还有些困,但见铜镜前,卓远取了螺子黛,一幅要撸起袖子,大显身手的模样,沈悦再次确认,“你……真的会?”
“喜娘教过的。”卓远一本正经。
许是听到“喜娘教过的”这几个字,心中打上了可信的烙印,沈悦慢慢闭眼,但等到他近前,她又忽然睁眼,“你不会骗我吧?”琇書網
“我这么聪明,这有什么难的?快闭眼。”他催促她闭眼。
沈悦闭眼,他真煞有其事在替她描眉。
衣袖拂过她脸颊和耳后,沈悦有些痒,不知为何,又似是闭着眼都能想象他的认真模样。
沈悦嘴角轻轻勾了勾,稍稍带起一抹如水的笑意,“好了吗?”
“等等,让我先看看。”他制止。
她果真噤声。
他叹道,“稍等一下。”
而后真的拿了螺子黛在“修修补补”,终于,“好了,睁眼看看。”
语气里都是胸有成竹。
沈悦果真睁眼,朝身前的铜镜看去。
哇,沈悦还真有些不由看呆了去,不是好,是画得很好,竟然比她自己画得都还要好……
沈悦在铜镜中看他。
见她表情,他知晓超出她预期。
嗯,也是,她早前,应当能是指望他能画处两条毛毛虫的水准……
卓远,在她耳边轻声道,“闺房之乐嘛,我当然得会,而且除了画眉,旁的事我也用心了,是不是?”
沈悦顿了顿,脸色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还不能通过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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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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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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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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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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