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桃睡了吗?”卓远问。
丫鬟应道,“九小姐才吃了水果,漱了口,刚躺下,正同沈姑娘一道在内屋中说话……”
桃华苑的主屋是上下楼格局,外阁间在底层,内屋在二层。丫鬟刚说完,就听阁楼上桃桃的笑声传来。m.xiumb.com
继而,是另一道轻柔的说话声,只是因为隔得远,卓远并未听清,但同桃桃银铃般的笑声和在一处,让人如沐春风。
卓远目光微微滞了滞。
“下去吧。”卓远吩咐。
丫鬟朝他福了福身,端了漱口盅离开外阁间。
楼上仍有说话声并着笑声传来,却不似早前朗声,应是睡下了,但还在细声说着话。
桃桃是最爱哭的一个,做什么都爱哭。也因为爱哭,小六不怎么乐意同她一处,剩下的只有小五几个哥哥,所以桃桃大都是在府中被宠的一个。
好奇心驱使下,卓远收了脚步声,缓缓上了阶梯。
二楼阁楼处,碧落守在屏风前。
碧落是桃华苑内负责照顾桃桃起居的大丫鬟,眼下,正远远看着沈姑娘和九小姐二人,面露笑意。
虽有沈姑娘在,但九小姐身边不能不留人,所以碧落一直远处候着,也看着九小姐同沈姑娘一处,不哭不闹,乖乖听话睡觉。沈姑娘的做法,同早前的嬷嬷全都不同,却比早前那些年长的嬷嬷都要处理得好。
九小姐不仅听沈姑娘的话,而且整个上午,一点哭闹声都没有。
王府自从出了早前嬷嬷在公子小姐的饮水中放不干净东西的事,王爷大怒,府中上下都仔细得很,九小姐的所有饮食和水都经由碧落之手。沈姑娘是没有借住旁的法子,人很稳妥。
早前午睡,九小姐回回都哭,也哭得嬷嬷实在没办法。府中孩子又多,嬷嬷也不见得总能顾得过来。兼顾了这头,兼顾不到那头,九小姐一直是哭得最久的一个。
眼下,九小姐安静躺在床榻上,分明已经困了,上下眼皮子打着架,却还不睡。
沈悦坐在床沿边哄她。
她的小手便握紧沈悦的手,好像怕她走,但困意涌上,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朦胧着眼睛看向沈悦,奶声奶气道,“阿悦,你明日还会来陪我玩吗?”
沈悦温声应道,“还需问过陶管家,看看府中的安排,但我想尽量来。”
桃桃又道,“那阿悦你明日再陪我玩猜猜藏哪里……”
沈悦轻声应好。
沈悦耐心,今日同桃桃玩猜猜藏哪里的游戏,玩了不下五十次。桃桃回回都把头绳藏在身后,沈悦也不戳穿,还是饶有兴致得同她一道猜。换作早前的嬷嬷,重复做同一件单调重复又知晓答案的事,许是早就没了耐心,但沈悦一直坚持,等到游戏结束,桃桃便愿意同她一处了。
桃桃又问,“那明日,我们还会认识蔬菜朋友吗?”
沈悦莞尔,“会。”
桃桃期许,“那我们明天认识谁?”
沈悦似是认真想了想,“我稍后去厨房看看,谁是我们明天的蔬菜朋友。”
桃桃这才安心笑笑,眼睛也缓缓阖上,她口中迷迷糊糊,“蓝色分很多种,这个蓝色叫青鸾色,是能飞很高的那种青鸾的颜色,我最喜欢了。”
沈悦亦笑笑。
又过了些时候,桃桃口中的嘀咕声停住,平和的呼吸声响起。
沈悦却没着急抽手,还是安静坐在床沿处守着,又等过了片刻,确认她睡实了,沈悦才轻轻抽手,又将桃桃的手放好,替她掖好被角。
起身时,又俯身看了看桃桃,眸间一抹笑意,“午安,桃桃。”
她惯来喜欢小孩子。
小孩子从来都不是一个模样,一种性子,也正因为如此,才不会千篇一律。
桃桃只是爱哭,却愿意听人说话。这样的孩子不算难相处。
沈悦起身往屏风这处来。
守在屏风处的碧落也迎上,“沈姑娘。”
沈悦同她一道踱步到屏风后,轻声问道,“桃桃平日午睡,睡得安稳吗?是中途会醒,还是一直会睡很久?”
碧落应道,“九小姐午睡时,入睡很难,而且大都时候都会吵瞌睡,要哄很久。但睡着了,又会很安静,中途可能会醒一次,也可能不醒,但醒了只要一旁有人在,哄一哄,又会睡。每日大约会睡一个时辰左右……”
沈悦听了,点了点头,又问,“她午睡时会踢被子吗?”
碧落想了想,“午睡时候不会,夜里会,但踢的时候不多。”
沈悦颔首,“女孩子是会好些,若是夜里踢被子,可以给她穿睡袋。”
“睡袋?”碧落好奇。
沈悦笑了笑,继续温声道,“得空的时候,我带一件来,可以请裁缝参照着做一件。宝贝的手脚睡觉的时候习惯露出来,但是前胸后背和肚子都有睡袋护着,不会受风,也不易染风寒。”
今日所见所闻,都让碧落对沈悦信任,所以沈悦说起睡袋,碧落也没有犹疑,“有劳沈姑娘了。”
沈悦莞尔。
通往阁楼的阶梯上有脚步声传来,两人相继转身,见是另一个丫鬟上前,“沈姑娘,王爷回府了,陶管家请您去一趟。”
平远王……
沈悦脸上笑意微敛,不是说黄昏前后才回来?沈悦心中莫名紧张。
但眼下,似是也由不得她多想,沈悦轻声道,“稍等我些许。”
丫鬟福了福身。
沈悦又朝碧落叮嘱道,“桃桃睡醒之后,可以备些点心,午睡后适当补充点心,会让她下午的时间精力更充沛。”
碧落不禁意外,她是没想到,沈姑娘会特意叮嘱了这两句才走。
沈姑娘比早前的嬷嬷都更认真细致,碧落心中也有一杆秤。
沈悦离开不远,卓远便来,要么是前后脚错开,要么,是王爷特意支开沈姑娘的……
碧落退至一侧,躬身候着。
卓远上前,见桃桃睡得正好,也在床沿边落座,淡声道,“我听陶叔说,晨间来桃华苑时,小九还在因为衣裳的颜色哭,后来不哭了?”
碧落低声应道,“沈姑娘陪着九小姐玩了好一阵子,九小姐心情好了,沈姑娘拿着起床要穿的衣裳,同九小姐说蓝色也分很多种,今日要穿的叫青鸾色。九小姐当即好奇,问什么叫青鸾色。沈姑娘说,青鸾是一种神鸟,它能飞很高,它的羽毛就是青鸾色。九小姐“哇”了一声,就说自己最喜欢青鸾色,而后便配合着将衣裳穿好了。”
卓远眸间淡淡,“没哭吗?”
碧落道,“晨间到方才入睡,九小姐一次都没哭。”
卓远顿了顿,碧落不会撒谎,“把晌午前的事,都说给我听。”
碧落不敢隐瞒。
***
沈悦去到前院偏厅时,平远王和陶管家都不在。
丫鬟请她在偏厅中稍等片刻。
沈悦忽然想,那方才在桃华苑,应当不是陶管家唤她来这里的,那是……平远王?
平远王关心桃桃,方才应是到了桃华苑,才支开她,自己留在桃华苑问话,所以还未折回。
沈悦不知自己为何会紧张,但随着身后脚步声临近厅外,陶管家也跟在一侧,说话的语气态度毕恭毕敬时,沈悦还是心中不由一滞,下意识颔首避讳。
“沈悦?”卓远悠悠开口,目光好奇打量在她身上。
她随舅舅入京两年,因为霍伯伯的缘故,不时便会听到‘平远王’三个字,也听说平远王府一门忠烈全部战死沙场,只剩了平远王一人。她一直以为平远王至少年近而立,才有气度镇得住一方王府。而刚才的声音,却远不似这个年纪……
沈悦心底意外,却还是没有抬头。
卓远也探究般,多看了她一眼。
但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脸。亦如方才在桃华苑,他只在阁楼阶梯处远远看了看她和桃桃,听到她二人的对话,却未看清她的模样。唯有隐在光晕处的侧颊,剪影出一抹干净清新的轮廓,并着屋中温和又耐性的声音,仿佛透着一抹宁静、温和与信赖。
他早前还觉得陶叔行事有些不妥,但当下,却忽然意识到,沈悦对待孩子,有早前那些嬷嬷没有的东西。
所以小九在她身边不仅没有哭闹,还会笑,会听话,就连平日吵得最厉害的午睡也平和,大抵,因为心中安稳。
卓远收回目光,又朝陶东洲轻轻摆了摆手。
陶东洲会意退了出去。
偏厅中只剩了他和沈悦两人。
“听陶叔说,你是霍叔同窗家中的外甥女,你舅舅是做什么的?”卓远淡声问。
他的声音很好听,既有晨钟暮鼓的稳妥,又有春日蓬勃的朝气,两者很难在一人身上兼顾,但眼前的声音就是。似温玉,又透着些许平淡,却不全然尽是温和,亦藏了玉石锋利。
沈悦逐一应道,“民女的舅舅名唤梁有为,在京兆尹处做师爷。舅舅与霍伯伯是同窗,霍伯伯来家中走动的时候,曾霍伯伯提起过,王府在寻能照看孩子的人。”
她一面说,卓远一面重阅先前陶东洲给他的举荐信。
方才他只是粗略看过一眼,从桃华苑回来后,卓远便看得仔细了许多。翁允在信中的措辞不仅信赖,而且看得出对沈悦照顾——知晓翁允性子的人一看便知,这封信,翁允是当正书公文一般严谨写的,以示郑重。
翁允的背书,价值千金。
她自己许是都不知晓。
卓远合上信笺,“翁允是晋州知府,那你之前一直在晋州?什么时候入京的?”
沈悦应道,“两年前母亲过世,舅舅来了晋州,将我和弟弟接到了京中照顾。等到京中之后,我和弟弟便一直同舅舅舅母在一处。”
听她说起母亲过世,卓远眼中微微滞了滞,目光中似是缓和了许多,又再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中更温和了些许,“方才我去过桃华苑,桃桃睡了,你将桃桃照顾得很好。”
他话锋一转,沈悦心中顿了顿,还是未敢抬头,“桃桃年幼,对人的依赖感要比旁的孩子强,情绪波动会更大些。当想法得不到满足的时候,就习惯用哭的方式博得别人的注意和怜悯,但只要细心与桃桃说话、玩耍,多些陪伴,桃桃愿意和人建立信任感,她的安全感也会好很多。”
她口中唤的是桃桃,而不是九小姐。
卓远目光未从她身上离开,但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卓远嘴角微微勾了勾,遂将信笺递回她跟前。
沈悦迟疑,而后伸手接过,循声道谢时正好抬眸看他。
只是这一抬眸,才见站在她身前的卓远,身姿挺拔,清逸俊朗,一眼可见的五官精致,相貌端正,分毫不像她早前想象的,虎背熊腰,凶神恶煞,更或者,至少是魁梧慓悍,气吞山河……
沈悦这一抬头,卓远原本探究的目光,便刚好对上一双清亮干净的眸子。
只是,这幅眸子眼下有些懵……
沈悦是有些懵。
眼前的人,不仅没有想象中的牛高马大,慓悍魁梧,而且年纪应当也不大,仿佛才刚加冠不久。
沈悦脑海中莫名涌上一个奇怪的念头——平远王府,是一个大一些的‘熊孩子’,带了一帮小一些的‘熊孩子’……
这个古怪念头的确让沈悦懵了稍许。
很快,沈悦又在脑海中驱散了这个念头。
平远王府不仅在西秦,在临近诸国当中都有威名。这个年纪的平远王早已跟着父兄久经沙场,也深谙朝中和军中之事,不能简单拿刚加冠的男子与之相比。
否则,只依靠父兄的功绩,还要护着这一府的幼童,在朝堂的尔虞我诈里,许是早就被仇家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又哪能撑得起偌大一个平远王府,还有心思操心这一王府的金贵小祖宗要如何照顾?
沈悦收回目光,重新压低了眉梢,没有再妄自揣测对方心思。
对方一定不是一个好揣测的人。
卓远见她懵了片刻,很快又小心低头,敛了眸间玲珑心思,卓远收起探究的目光,嘴角微微扬了扬,心中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沈姑娘”,很有几分让人说不上来的意味。
年纪不大,却少年老成。看似小心翼翼,实则并不胆小。心思玲珑,但又简单,不想揣摩旁的人和事。
有意思。
卓远也不戳穿,索性直白问道,“你刚才说来京中两年了,应当早就听霍叔提起过王府的事。沈姑娘若是想来,应当早来了,为何这个时候才生了念头?”
他一语中的。
沈悦知晓若不解释清楚,对方会猜度她的心思。
沈悦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在卓远跟前跪下,“民女早前没有提起过翁大人府中的事,舅舅舅母也并不知晓。几日前,舅舅的儿子因故冲撞了威德侯府的二公子,被威德侯府的人带走两日了,眼下还扣在侯府里。舅舅舅母几日都未合过眼,也四处托关系打听,但实在没有门路。表哥良善,此番是因为护着无辜之人,失手伤了威德侯府二公子。时间一长,怕是救不回来。舅舅舅母待民女和弟弟亲厚,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沈悦循着国中大礼叩拜,“平远王府在国中素有盛名,民女斗胆……”
她话音未落,卓远却打断,“即便人救出来,梁子也结下了,你舅舅和表哥日后在京中也未必安稳。”
沈悦早已想清楚,“民女会说服舅舅和舅母,连夜带着表哥和弟弟出京。”
卓远意外,“那你呢?一个人留在京中,不怕威德侯府寻仇?”
沈悦喉间轻咽,“不怕。”
沈悦言罢,只听衣襟窸窣的声音在她跟前半蹲下,与她齐高。
沈悦不敢抬头。
卓远轻嗤,“呵,你不仅胆子不小,主意还挺正。”
沈悦不知这句褒贬,不敢贸然应声。
“手拿来。”卓远先开口。
沈悦不由抬头看他,眸间再次怔住,不知他何意,但迫于他的威压,只得伸手。
卓远看了一眼,缓缓敛了先前笑意,淡声道,“我是可以去威德侯府要人,但我去要人,威德侯也会在心中给我记上一笔,我也要权衡。府中这群孩子都是我过世兄长和姐姐的孩子,与我而言,他们才是平远王府的头等大事。但沈姑娘,在我看来,你好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怎么相信你能照顾好一府的孩子?”
沈悦愣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沈悦忽然反应过来,昨晚在厨房倒茶时烫伤处,还未顾得上包扎和上药,眼下有些狰狞。
沈悦目光中掠过一丝慌张。
卓远淡声,“照顾孩子最是细致耐性的事,一日有耐性,并不代表日日都有耐性,一日照顾得好,也并不代表每日都能照顾得好。但一时的不细致,却可能时时处处都不细致,如何能让人放心?”
沈悦语塞。
卓远起身,“沈姑娘,我会考量的,起来吧。”
言罢,又唤了声,“陶叔!”
眼见卓远似是要离开偏厅,沈悦情急,“我可以立军令状!”
卓远脚下驻足,耐人寻味得看了她一眼,“军令状?”
***
陶东洲折回的时候,卓远还在看军令状上的字。
她还真写了军令状!
字如其人——干净,清秀,沉静,坚毅,玲珑心思是有,却没有旁的花花肠子。
“王爷,沈姑娘送走了,明日,还让沈姑娘来吗?”陶东洲是王府的管家,也是府中最了解卓远的人,卓远若是真不想让沈悦来,就不会到最后都不置可否。
王爷应是想磨一磨沈姑娘,看看沈姑娘的性子,遇事是否慌张,可否镇得住这帮小祖宗,还是被这些小祖宗给镇了去。
卓远放下手中军令状,同陶东洲笑道,“明日再说,今日还有旁的事,陶叔你先收好。”
陶东洲迟疑接过,见是“军令状”三个字。陶东洲眉头不由皱了皱,到处喜欢逼人写军令状,连沈姑娘都逼。
只是眼见卓远出了偏厅,陶东洲奈何,“王爷?”
卓远的声音漫不经心传来,“我去威德侯府串趟门,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卓夜无语,愁死了,这祖宗!
沈悦忍俊,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卓夜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等到丝竹苑的时候,春雨正好自阁楼下来,手中端着喝完的空药碗。
自从上回沈姑娘来过,同七公子说起,等七公子的病好了,就能去幼儿园了,七公子心中盼着,再往后,一顿药都没有落下,回回都按时喝完。
这两日,得空还让她去沈姑娘那里看过,她也如实同七公子说了,沈姑娘忙着筹备幼儿园的事,想来,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眼见沈悦来,春雨快步迎了上来,“沈姑娘,您来了?”
沈悦眸间笑意,“慧妈妈和小七在吗?”
春雨端着托盘福了福,“都在二楼阁楼呢,这是最后一顿药了,其实七公子病都好得差不多了,邢太医说,多喝一日巩固着,七公子听进去了,也将药喝了。但这药喝了有些时候了,七公子方才喝了药便困了,慧妈妈陪着,眼下不知是否已经睡了。”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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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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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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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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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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