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关虽然是在驿馆过的,但是仪式感还是要足。
贴春联便是最好的年关仪式感之一。
驿馆里的苑落多,孩子也足够多,所以一群人去贴春联的时候便尤其热闹,永远不会缺人手,也不怕有够不着的地方。
譬如小八够不着的时候,焦急得唤着“阿悦快帮帮我”。
近处的沈悦上前,见确实有些高,但又觉得自己踮着脚尖应当是能够着的,遂拿起春联,使劲儿踮着脚尖,往上蹭了蹭,还是差一些……
沈悦刚泄了一口气,还不等踮起脚尖,再来一轮,身后的人便伸手接过春联,越过她头顶,将春联牢牢贴稳了去。
沈悦笑着看他。
卓远嘴角勾了勾,虽未说话,默契却油然而生,似是都知晓对方的心思一般,一个眼神就足矣。
卓远遂又去到别处,继续帮旁的孩子贴春联去。
还有像阿四,小五和小七这样的,都想坐在卓远肩头上贴春联,卓远都未推辞,耐性陪着阖府上下祖宗们尽情折腾。
其实额间都有些许汗水,也浑然不觉,还是笑意挂在脸上,也能同孩子们嘻哈打成一片。
沈悦淡淡垂眸,心底莫名微动。
***
晚些时候有年夜饭,所以午饭用得便简单。
驿馆的厨房今日从凌晨就开始忙碌了,午餐从简,也没有像早前一样分餐,孩子们难得同卓远一处围餐。
“阿悦,坐。”卓远随口。
沈悦看了看身后的葱青,春雨和碧落等人,不知道是否应当上前,沈悦略微错愕,见几人都朝她福了福身。
阿四已经上前来牵她。
“我要坐阿悦旁边!”桃桃最小,又是娇滴滴糯米团子一枚,府中大一些的孩子都愿意让着她。桃桃要坐沈悦旁边,旁的大孩子都不和桃桃抢。
倒是沈悦身边还有一个位置,小五,小七,小八都想抢着坐,在小五说用石头剪子布公平决胜负的时候,卓远在沈悦身侧掀了衣摆坐下。
“啊~”周遭一片哀嚎,“六叔~”
卓远淡然道,“我是为了让你们好,大过年的,花时间在争执上多不好?”
说得似是冠冕堂皇,阿四难得充当狗腿子,“快吃饭了!”
卓远看他,难得……
阿四嘀咕,“今晚不准找我聊天了!”
卓远好气好笑。
不过难得聚在一处围餐,几个孩子都很高兴,小五嚷着要喝果子酒,今日过年,卓新没有揍他,尽量心平气和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哼!”小五佯装生气。
桃桃观察一通后,朝沈悦轻声道,“今天过年,二哥没有揍五哥;今天不过年,五哥肯定挨揍,五哥总挨揍!”
沈悦忍俊。
食不言寝不语,但今天例外,年关就是要热闹,孩子们七嘴八舌说着自己今晚要年关守岁,仿佛年关守岁是什么很厉害的事情一般。
卓远轻笑,“行,我看看今晚谁能守岁!”
“我!”“我!”“我!”……
一堆表决心的。
这年头,越喜欢立旗帜的越容易倒,小孩子也不例外。
卓远摇头。
吃过饭,卓远带了孩子们去苑外里散步消食。今日是年关,宝宝们都很兴奋,也不会安排午睡,所以从晌午到黄昏,沈悦给孩子们安排了旁的年关活动。
卓远带着孩子们去苑外散步消食,沈悦则同卓新,葱青一起在苑中布置年关活动的场地。因为要给孩子们惊喜,所以晌午前都没有布置。
眼下,因为苑中的灯笼彩条都在,已经有年味了,沈悦带着卓新和葱青只是布置了年关活动的用品,再加上还有陶伯和府中侍卫可以帮忙,所以布置得很快。琇書網
等卓远领了孩子们回来的时候,苑中已经被布置成了小型儿童游乐会加趣味运动会现场。
“哇~”几个孩子的目光都全然不够用了。
虽然布置得不算奢华,但是布景和摆放都很有童趣,容易吸引孩子们的目光。
“宝贝们,我们今天有年关游乐会,大家每完成一个小游戏就会积攒一枚小宝石,最后可以凭借手中的小宝石找陶爷爷兑换糖果哦~”
沈悦说完,几个孩子都兴致勃勃看向陶东洲,眼中似是有闪烁的星星一般,清澈而明亮。
“去葱青那里排队游戏吧。”沈悦笑道。
孩子们蜂拥而去。
一下午的时间,孩子们玩了捞鱼,套圈圈,闭眼摸福字,夹弹珠,跌积木等游戏,乐此不疲。沈悦总有办法张罗着孩子们一道游戏,开开心心得玩过一下午时间……
差不多黄昏前后,陶东洲折回,年夜饭准备妥当了,也差不多到了要开席的时候,陶东洲问可要让人去寻太傅。
“先不必。”卓远想起晨间时卓夜的回话,随口应了陶叔一声。
许黎来西驿馆有旁的目的,他手上事情了解自然就会出现。
卓远话音刚落,就见许黎踱步到了苑门口。
沈悦正同阿四在苑门口说话,转身正好看到许黎,“许黎?”
阿四唤得一声,“太傅,你怎么这么晚?”
许黎看了看她,微微怔了怔,才又看向阿四笑笑,“我有些不舒服,在苑中休息了些时候,现在好了。”
沈悦看他,昨日似是还见他好好的,“许黎,你没事吧?”
许黎轻轻摇头,应道,“有些乏了,睡一觉就好了。”
许黎低头笑了笑,“长大了……”
沈悦愣了楞,忽得,反应过来,他是在夸她今日好看,只是委婉……
恰好,卓远上前,“太傅。”
许黎也笑着看向卓远,只是见他这身颜色,礼貌握拳轻咳一声,掩了笑意,自然而然道,“喜庆。”
“借太傅吉言。”经过一日洗礼,卓远似是已经免疫,便凑上前,轻声礼尚往来,“太傅今日这么晚,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傅偷偷在苑中见什么人。”
许黎看了看他,眸间仍旧是笑意,不置可否。
卓远也朝沈悦到,“阿悦,你带孩子们回去,马上开席了。”
“好。”沈悦牵了阿四一道,而后又招呼在苑中玩的小五和小八,几人一道往外阁间中去。
许黎心中微愣,两人言辞间的熟稔默契是叫人意外。
沈悦离开,周遭没有旁人,卓远微微敛了笑意,轻声问道,“趁年关掩人耳目吗?”
许黎眸间清淡,“听不懂你说什么?”
卓远深吸一口气,叹道,“听不懂自然更好,早前该说的喝酒的时候都说了,你自己小心。”
许黎笑了笑,两人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等许黎也入座,陶伯便吩咐开始上年夜饭。
卓远开启年夜饭前的絮叨,“年夜饭要吃得久才好,所以中途谁也不许提前下桌子,一直戍时烟火的时候才可以。还有,年夜饭的时候,谁的碗筷都不许掉落,各自仔细了。”
其实许黎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孩子,都觉得头大。
但更搞笑的是,卓远才说完,几个孩子便相继开始吐槽和抱怨,“知道了,六叔~”“六叔好啰嗦,中午的时候都说过了~”“舅舅很久没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哦不对,中午才一起吃了。”“清之叔叔,那如果碗筷还是掉了怎么办?”“六叔……你也真是的,我们都是小孩子”
卓远愣住,这群家伙,外人面前都不知道给他留颜面的……
许黎又握拳轻咳一声,掩了笑声。
沈悦也弯眸。
总归,吐槽完卓远之后,孩子们都开始动筷子和小勺子了。
许黎是没想到这满满一桌子的孩子,基本都已经可以自己吃饭,不需要旁的丫鬟婆子上前来伺候,也会大的孩子照顾小孩的孩子,还会相互帮忙盛菜。
许黎微楞。
卓远开始给他斟酒,“今晚年关,百无禁忌,你要是在我这里喝倒了,我送你回去,不怕露宿街头,影响你太傅的光辉形象。”
他惯来嘴贫,许黎举杯,两人都笑了笑,一饮而尽。
卓新也给沈悦斟了果子酒。
年关嘛,总要沾些酒意才有喜庆意味,沈悦是姑娘家,陶伯特意让人备了果子酒。小五几人嚷着要尝果子酒,卓新没让,最后只能抱着花果茶喝。
难得像今日一样闲适,尤其是许黎和卓远,很少有机会像今日一样随意闲谈,却不是朝中之事,都觉仿佛是许久之前了。
一来二回,两人带着卓新,一面说话,一面举杯。
卓远一直都放了心思在沈悦处,一面饮酒,一面看着孩子们纷纷拿着果汁同沈悦碰杯,沈悦就算一人轻抿一口,也喝了不少。
言辞间,卓远提醒,“阿悦,果子酒也是酒……”
许黎和卓新才都反应过来,有人先前是一直在说话,但目光也一直都是在沈悦身上。
沈悦微楞,许是因为喝了些许,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红。
许黎朝桌上的孩子们道,“行酒令吧。”
一群小祖宗都歪着头,来了兴致,“什么是行酒令啊?”“是真的喝果子酒吗?”“哇~”
卓远也看向许黎。
他一句话,就让孩子们的注意力从沈悦身上到了他身上,卓远看向许黎,“府中孩子都小,吟诗,对句,接成语怕是都不行。”
许黎道,“说水果名字吧,第一个重复或者说不上的,就罚酒。”
“真的可以罚果子酒吗?”小五踊跃,“不喝酒不叫行酒令啊。”
“我有一个主意。”卓新适时开口。
一桌子人都看他。
卓新兴致勃勃道,“按照座位,把孩子们分成四组。我和小五一组,沈悦和桃桃、小六一组,六叔同阿四和小七一组,太傅和穗穗、小八一组,孩子们行酒令,第一个重复或说不上的,他们罚果汁,我们替他们罚酒,怎么样?”
“好!”卓新头一次得到孩子们的踊跃响应。
卓远和许黎却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缺心眼儿。
两人都是怕沈悦再喝多了,才会一个提醒沈悦,一个说行酒令,眼下卓新这么一闹腾,孩子们倒是高兴了,但是沈悦这组,一个年纪最小的桃桃,一个小六,怕是最后喝得最多的还是沈悦……
两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向沾沾自喜的卓新。
但游戏已经开始,也叫不住,沈悦一面用公筷给孩子们夹菜,一面督促着没有行酒令的孩子们赶紧吃菜。根据以往经验,孩子在年夜饭桌上能呆的时间都不长。
沈悦也会时时关注着小六,小六虽然不会说话,但会手语,沈悦也能帮助小六参与到行酒令中来,小六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在年夜饭上都玩得很开心。
游戏的节奏很快,出乎意料得是,沈悦倒没怎么喝,喝得最多的是卓新!
因为小五总是冒冒失失,要么说人家重复说过的水果,要么就卡住,想不起什么水果来,每一轮都如此,到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是卓新。
卓远和许黎都没吱声。
酒过三巡,卓新已经喝得脸色红扑扑的,但是小五却越玩越开心,卓远适时打断,“行酒令暂定,发压岁红包了!”
“哇~”宝贝们的欢呼声四起。
虽然对钱没有概念,也不知道压岁红包有什么意义,但对每个孩子来说,都是年关时最大的一件大事。
陶伯上前,将放红包的锦盘盛上。
卓远一次递给桌上的每个孩子,还会附上新年期许,“多吃蔬菜!(桃桃)”“平安喜乐!(穗穗)”“字写端正!(小五)”“强健体魄(小七)”“读书精进(阿四)”“控制体重(小八)”“诸事顺利(小六)”
年后,涟媛托人寻到的南顺名医就会抵京,他是希望诸事顺利,所以诸事顺利才是他对小六来年最大的期许。
宝贝们收了红包都很高兴,原本也以为这一环节到此结束,告一段落,才见陶伯手中的锦盘里还有,卓远拿起另一个,递到卓新跟前,“独当一面。”
卓新微楞,一时忘了伸手去接。
多少年了,他从未在家中年关过,虽然六叔一直让人将红包送至军中,但他从未收下过。
眼下,所有的孩子都笑眼盈盈看着他,他亦看到卓远眼中期许。许是酒意上头,让眸间氤氲,又许是气氛使然,他没法在太傅和孩子面前扫了年关兴致,他才会伸手接过,沉声道,“谢谢六叔。”
卓远心底似小舟摇过,又似繁花似锦。
每个人都拿了红包,孩子们拍手欢呼,卓远却又从锦盘里拿出最后一个,抬眸看向对面,因为早前喝得有些急,脸色微红的沈悦,“阿悦。”
“我?”沈悦很轻,却也意外。
她也有红包?
“……红包不都是给府中的孩子的吗?”沈悦诧异。
“你也是。”卓远笑了笑,伸手递给她。
“哇,阿悦的红包!”“阿悦收下呀!”“太好了,阿悦也和我们一样有红包~”“舅舅真好~”“我们和阿悦一样的红包~”“我就说阿悦也是宝宝嘛~”……
孩子们的怂恿下,沈悦下意识伸手接过。
指尖轻触红包时,卓远看了她一眼,温声道,“阿悦,如意郎君。”
沈悦指尖微微滞了滞。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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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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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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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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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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