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栩城城中回到西驿馆,差不多要小半个时辰。
中午没有午睡,本就很困,小五和小七是开始就趴在卓新怀中入睡,后半段时候,阿四,桃桃和穗穗也都撑不住。
阿四在卓远怀中睡了。
桃桃吵瞌睡,也嚷着要沈悦抱。所以沈悦怀中抱着桃桃,另一侧,穗穗靠在她身旁入睡。
沈悦怕吵醒他们两人,尤其是午睡困难户桃桃,所以后半段,沈悦都一点不敢动弹,整个人近乎都是端直坐在马车上的。
只是今日惊心动魄,思绪一直紧绷着,又外出折腾这许久,她也有些困了。
到后来时,其实也有些扛不住。
卓远就在她身侧,她是怎么迷迷糊糊抱着桃桃,靠在他肩膀入睡的,她其实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她的头缓缓靠过来,卓远微微怔住。
“阿悦?”他轻声唤了一声。
沈悦没有应声。
他知晓她是晨间紧张到了极致,又一路疲惫,眼下,是真的睡了。
只是睡了,还顾及着怀中抱紧桃桃。
卓远伸手,拨了拨她的头,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离他更近些,也让她抱着桃桃的胳膊尽量放在他手上,便没有早前那么累。
这一车人,卓新也好,沈悦也好,还有阿四,小五,小七,桃桃和穗穗也好,都在回程路上睡着了,只剩了他一人。
但他身侧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靠在他肩头的踏实与暖意,却让他舍不得入睡。
他想她日日都这样靠着他入睡……
卓远轻轻笑了笑。
方才,他真真幼稚了些……
吃她的醋,吃成这幅模样,但谁让她是沈悦。
思及此处,马车微微颠簸一下,他怕她醒,只得肩膀稍稍斜了斜,又险些将怀中的阿四给滑了出去,分明只是再小不过的一个颠簸,他似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总归,没让她被颠簸醒。
他笑笑。
她在他肩膀上依旧睡得很好,似是因为睡得很好,又轻轻蹭了蹭。
蹭得他心猿意马。
又忽得酸溜溜得想,什么时候,除了阿四,小五,小七,桃桃和穗穗,你还能记得起,身边有个清之宝宝……
他也是个熊孩子啊……
卓远笑笑。
***
等马车在驿馆缓缓停下,卓夜在外唤了一声。
卓新先醒了,但见小五和小七还睡着。
卓远这里,阿四也没醒,但沈悦是抱着桃桃,靠在卓远肩膀上睡的。
卓新眼珠子瞪了瞪。
卓远轻轻推了推沈悦的头,“诶,醒了。”
沈悦睡得迷迷糊糊,抬眸看他时,还一脸睡眼惺忪模样,应是全然不知道靠着他睡了这么久。
他仿佛也是初次见她睡得半梦半醒的模样。
“沈姑娘,到驿馆了。”他调侃。
沈悦再听到他的声音,似是才醒了,也忽得发现自己靠在他肩膀上睡了这么久,忽得便坐直了回去,只是身侧还有穗穗在,又怕吵醒她,又不能全然坐直了去。m.χIùmЬ.CǒM
“卓夜。”卓远轻唤一声。
“王爷。”卓夜撩起帘栊,目光看向马车中。
卓远吩咐道,“让庞妈妈,碧落和春雨过来。”
方才她们本也是一道去照顾的,只是没坐在一辆马车里回程。
眼下,葱青和庞妈妈,碧落依次上前,从卓远,沈悦和卓新怀中依次接过几个孩子。这一路从马车上下来,到回到苑中,几个孩子也都安静睡着了,没有吵醒。
庞妈妈和碧落分别抱了穗穗和桃桃回苑中。
卓新抱了小五回苑中。
春雨和卓远各自抱了小七和阿四回苑中,沈悦反倒落了空,不过先前一直抱着桃桃,手臂有些麻,卓远看了看她,轻声道,“先回苑中休息会儿吧,阿四和小七这里,我和春雨看着。”
“嗯。”沈悦应声。
刚回屋中,沈悦趴了一会儿,又听到敲门声,沈悦应门,见是春雨,春雨福了福身,“晨间四公子和七公子来姑娘房中玩,似是落了汗巾。”
“你进来找找吧。”沈悦让开。
春雨应好。
今日吃黑芝麻糊的时候,小五调皮,她头发上了弄了些黑芝麻糊,眼下才见都凝住了。
正好春雨再寻汗巾,沈悦道,“春雨,我头发上粘了些黑芝麻糊,我去耳房梳洗一下,你稍后离开的时候,带上房门就好。”
春雨应好。
沈悦去了耳房中洗头,其实自己一人洗头不是很方便,但眼下,葱青不在,只能自己将就着。好在耳房中有热水,也有碳暖,她洗头的时候并不冷,只要快些,也不会着凉。
洗掉黑芝麻糊而已,用不了多长时间。
沈悦洗得很快。
而后,又拿起毛巾在铜镜前擦拭。
耳房中水汽袅袅,铜镜前的身影也似是被水汽沾得有些模糊。
沈悦伸手擦了擦,才将铜镜擦得清晰了些。
铜镜前,映出一张容颜逐渐长开的脸,五官慢慢透出些许精致,眉眼间也稍稍敛了早前的稚气,脸上的婴儿肥也在一点点褪去,慢慢有了二八年华少女应当有的模样,明眸青睐,明艳动人……
似是许久没在镜子前好好打量过自己。
而方才洗头时,褪去了厚厚衣衫,就留了件轻薄的衣裳,免得洗头的时候沾湿,眼下,便也在铜镜中映出莹白的修颈和精致的锁骨……
沈悦微微愣住。
忽然意识到,她好像模样长开了,也逐渐有了少女婀娜盈润的姿态。
忽然间,又想起晨间她就披了一件纱衣靠在卓远怀里,头也靠在他肩上……那他应当能见到的都见到了,她靠在他身上,他一手揽着她,不让旁人看到她的脸,但也让她紧紧贴在他身前……
他只是从头到尾都没说,而且,眼神也没有乱放,让她难堪。
想起今日从极致害怕慌乱,到发现近处的人是卓远时,忽得鼻尖一红,就要哭出来,到最后他扯她到怀中,几次同她温声笃定说起的,别怕,有他在……
而后是让她跳下来,他接住她。
他是接住了她,也护着她,没让她伤到,但自己撞再一侧,背上和胳膊上都扎了草扎和碎石……
沈悦淡淡垂眸。
她好像有些……有那么些……莫名的,偷偷喜欢他……
***
隔壁屋内,卓远将阿四和小七安置好,便去了耳房沐浴。
晨间在温泉场里,他让沈悦跳下来的时候,他后背上是扎了不少草扎和碎石,但当时回了更衣屋换了衣裳就离开了温泉处,怕沈悦这里出问题。
后来又去了趟东驿馆,回来也只是将外袍换了。
眼下,趁着阿四和小七睡着,他才宽衣沐浴。
确实有些碎石扎到后背和肩膀处,碎石还好,有些草扎将背划破,在水里蛰得很有些疼,不过想到最后沈悦这里算是平安过去,他心中长长舒了口气。
他早前是疏忽了。
不止高升,只要是同平远王府有过节的人,许是都会把矛头放在沈悦这里。
因为于旁人而言,沈悦不是平远王府的人,却对府中的孩子来说重要,重伤沈悦,在旁人看来,不似重伤平远王府中的孩子眼中,即便发现,也不会付出太多代价,却可以报复到他和平远王府……
若是沈悦出事,他难辞其咎。
想起今日在汤泉时,沈悦靠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但一直听话没有动弹,事后,也听了他说的,只字未对旁人提起。
沈悦信得过他,他也要护得住她。
卓远起身,披了浴巾,擦干了头才出了耳房,却见阿四已经醒了,坐在小榻出神。
他过来取衣服,阿四正好看到他,“你背上怎么了?”
他应道,“今日晨间在温泉滑了一跤,摔倒草扎上,划破了。”
他一语带过,阿四果真没有多问。
等他穿好衣裳,从屏风后出来,阿四还坐在小榻上,应当是有话同他说。
“怎么了?”他上前。
阿四看了看他,“你今日吃阿悦的醋了。”
“……”他应道,“我没有。”
“那我怎么说明日要去太傅那里看书,你不让?”阿四反问。
“因为现在不是时候,你日后要去,我不拦你……”他刚解释到一半,阿四打断,“与其偷偷吃醋,还不如直接告诉阿悦你喜欢她。”
“……”卓远怔住。
“你有同阿悦说过,你喜欢她吗?”
卓远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摇头。
阿四叹道,“那你活该吃醋。”
“……”卓远好气好笑,但稍许,竟又发现自己语塞。
于是靠着阿四,在小榻上坐下,莫名问道,“阿悦温和文静,许黎温文尔雅,一看就是青年才俊,我看他们在一处,喜欢一起读书,也有共同话题,诶,你说,沈悦是不是喜欢许黎……”
“所以你吃醋了。”阿四一针见血。
“……”卓远无力反驳。
阿四又道,“我觉得太傅才应该吃你的醋。”
“为什么?”卓远惊愕。
阿四应道,“因为比起看书来,阿悦更喜欢我们啊!你一说小六和小八明日要回来,阿悦分明是喜欢看书的,就说她要等小六和小八,明日不去书局了;你日日都同阿悦在一处,但是如果阿悦不去书局,太傅就见不到她;而且,你说小五他们在等了,要回去了,阿悦问都没问你一声,都听你的……我看太傅的模样,才是吃醋了呢……”
卓远忽得笑了出来,仿佛早前什么阴霾啊,醋意啊都横扫了去,“诶,阿四,我发现你……”
“六叔,你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别自己拱手让人了。”阿四眨了眨眼。
“……”卓远皱了皱眉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
翌日醒来,沈悦洗漱好,正推门出屋准备去寻葱青,商量今日的观察冬日植物的活动。
推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卓远要扣门,刚好碰到一处。
“有事找我?”沈悦问。
卓远看了看她,笑道,“走啊,出去一趟。”
出去?沈悦意外,“稍后有观察冬日植物的活动,要带孩子们一道……”
话音未落,卓远笑道,“今日小六和小八回来,我们两人去接。”
听到小六和小八,沈悦倒是微微顿了顿,迟疑到,“我也去吗?”
她想的是在西驿馆等他们回来,顺便看着旁的孩子。
卓远握拳轻咳一声,“自然,第一印象很重要,单独见面,日后更好和他们相处,对不对?”
沈悦尚在思索,卓远就牵了她出屋。
沈悦错愕。
***
临近城门口,马车缓缓停下,沈悦才想起问道,“小六和小八是晨间就到吗?”
卓远摇头,“我也不知道,早些到,早些等呗,若是到早了,他们人还没来,我们还可以……一起说说话,散散步……”
卓远言罢,笑着看她,“或者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沈悦看他。
他亦凑近,温声道,“阿悦,其实……”
话音未落,卓夜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王爷,六小姐和八公子的马车到了!”
卓远:“……”
听到小六和小八到了,沈悦眸间一亮,伸手撩起马车上的帘栊,果真见到对面马车上,侍卫置好脚蹬,帘栊撩起,胖呼呼的小八探出头来。m.w.com,请牢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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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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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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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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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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