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反应本就慢,累了一天淋了雨,方才又被他生气的样子吓得不轻,傻乎乎被拉着走了一层楼,才反应过来他那仅有一个字的回答,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地别开眼神,忙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无关紧要的地方,可心脏的怦怦直跳越发厉害,无论如何也没法平息。
江恕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整晚沾上温凝,就没法停下。
似乎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觉得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占有的心思挥之不去,明明当初连结婚都并非本意。
情深之时,他握上她嫩生生的小脚,温凝“嘶”得倒吸一口气,模样看着可怜巴巴。
江恕收了几分力道:“疼?”
温凝闭着眼,又羞又难堪地摇摇头,他想的大概和她不是一个地方,小姑娘憋了许久,说了句:“脚、脚疼……”
江恕回过神,注意力一下集中到他掌心那点温热,手中触感确实不似往日平滑,有略微粗糙的痕迹。
然而此刻没法多想,他仅是松了手,握上别处。
大抵是累了一天,晚上这事过后,温凝软绵绵的没有像往常一样乖巧地回到小沙发,而是自然地抱着他结实的手臂,沉沉地昏睡过去。
小丫头身上简单挂着的白衣服松松垮垮,看不出是谁的,微湿的发丝糊了一脸,乱糟糟的有些娇憨,莫名勾得江恕轻笑。
他伸手替她把发丝拨到耳后,温凝似乎觉得有些痒,睡梦中往江恕怀里拱了拱,男人扬扬眉,大手将人纳入怀中,心下一阵没来由的满足。
夜里温凝又做了噩梦,口中喃喃呓语,额头冒了点汗珠。
江恕微睁开眼,低头朝怀中瞧了瞧,大手自然地探到她后背安抚,没成想她薄薄的睡衣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空调温度很低,沾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再灌进冷风,很容易感冒着凉,江恕没多想,起身到衣帽间重新拿了件干净的睡裙替她换了。
他的动作很轻,温凝没醒,踏实地睡着,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白皙纤细的小腿探到被子外,江恕忽然想起她方才喊疼,伸手握着她的脚踝,睨着那嫩生生的脚丫瞧。
脚心有几处摩擦出来的血痕,此刻已经凝固结痂,江恕微蹙起眉。
忽然想到先前周自衡说的那句话。
她一个人打着赤脚冒着雷雨走了三公里,这脚大概就是那时候伤的。
男人沉着脸,薄唇微抿,从医药箱里翻出棉签碘酒,坐在床沿,捧着她的脚替她上药。
小丫头皮肤薄,划痕刮得有些深,先前其实流了不少血,只不过一路融在雨水里,看起来不那么可怖,可到底还是疼的。
此刻虽然在睡梦中,可还是能感觉到疼痛,甚至因为睡着了卸下平日里坚强的伪装,还皱着眉头奶声奶气地哼哼两声,缩着小腿躲。
江恕手上力道没敢加重,只得跟着她躲的方向过去捉,一边上药还一边轻轻吹了吹,语气是他没察觉出来的温柔:“好了好了,上完药就不疼了。”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照顾人,也是第一次哄人,被哄的小女人睡得很沉,什么都不知道。
隔天清晨,温凝醒得很早,一睁眼,就直接对上江恕的脸。
小姑娘吓了一跳,结婚这么久以来,每回完事之后她都是自觉去睡小沙发,这样相拥着醒来的场景并没有过,她只记得昨晚最后一次的时候,自己似乎没坚持住睡了过去,之后的事便不再记得。
她小心翼翼从他的怀中一点一点挪出来,期间屏住呼吸,生怕他转醒后见她还赖在他的床上,要发脾气。
回到小沙发,她躺下裹进被子里,面朝着床那头,忍不住又悄悄望向江恕,心跳止不住加快。
后来敌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
江恕醒来时,怀里的小家伙已经不见了,仅仅一夜过去,他的怀抱似乎就已经习惯了温凝的形状,男人下意识地往旁边揽了揽,虚空一握,什么都没有。
他不悦地皱着眉头睁开眼,温凝正背对着他缩在小沙发上。
大早上起来没抱到人,他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然而当初逼她去小沙发睡的人也是他自己,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有气也没处发去。
明明是工作日,江恕却难得没走,温凝再次醒来时,男人正穿着藏青色睡衣,慵懒地靠在床头,高挺的鼻梁上驾着一副精致的金丝框眼镜,修长的手指在笔记本键盘上轻轻敲打着。
莫名得看出点赏心悦目的意味。
温凝看傻了,眼都没法挪开。
江恕发完一封邮件,嗓音沉沉的:“看够了?”
温凝心跳不争气地漏了一拍,不知所措地另找话题:“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啊?”
江恕扬扬眉,模样看着漫不经心:“赶我走?”
温凝小声道:“不是。”
她乖乖地抱着被子坐在沙发上,想起昨晚的事,也不知道江恕现在到底什么态度,小姑娘垂眸盯着自己脚上的纱布看,见江恕又不说话,只得大着胆子主动搭腔:“这个药是你替我上的吗?”
看起来很丑呢。
江恕莫名不自在起来,他这辈子还没这么照顾过人,男人眼神虽然没从屏幕上挪开,可键盘却没再动过一下:“不是,徐妈弄的。”
温凝似乎已经习惯他这冷淡的回答,晃了晃腿,不太在意地笑着“噢”了声,脸上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失落。
江恕倒被她这不在意的笑弄得心烦意乱,随手合上电脑,起身去衣帽间换了套西服,头也不回,去了机场。
**
江宁集团是江恕早些年在国外独自一人打拼下来的产业,总部在海外,如今虽然人回了国内,外边仍旧有不少大项目等着他亲自裁决。
这趟出国的行程原本早就定下,按照江恕以往一贯干净利落的行事作风,出趟国甚至比回个家还简单频繁,来去无牵挂。
只是今早接到任天高要接他去机场的电话时,偏头瞧了眼沙发上那一团睡得迷糊的小东西,莫名生出些不想走的意思。
任天高一大早就等候在别墅楼下,谁知最后人没等到,竟然等来了两条延后航班的消息。
江恕愣是在房里等到温凝醒来,聊上两句不重要的话后,才若无其事地离开。
只不过一直到他的飞机降落在大洋彼岸,温凝都不知道他出国的事。ωωω.χΙυΜЬ.Cǒm
江恕历来没有向谁报备行程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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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多天过去,温凝都没等到江恕回家,他回国这段时间,虽说不会顿顿回家吃饭,可隔三差五也会来。
这趟有些久,温凝只当他是公司里事情多,抽不出空。
那天夜里下了雨,江恕看完温凝的手机,急着出去找她,随手将手机带了出去,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外边,被雨水泡了一夜,等温凝找到的时候已经报废,开机都开不了。
她只能每天抱着日历勾画,掐着时间算了又算,好不容易等到周五晚上,她兴冲冲到餐厅摆好两副碗筷,又切了江恕最喜欢的几样水果,双手托着下巴,笑着坐在丰盛的晚餐前等待。
没一会儿,年轻的小女佣跑过来提醒:“太太,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温凝笑眯眯地回:“没事,我等江恕回来一块吃,明天是周末,他今天下班应该能回来。”
小女佣是新换的一批,跟着家里长辈一块出来打工,年纪小不太懂得人情世故,见温凝这么说,眨眨眼,有些诧异:“太太,先生去国外办事好些天了,估计还得好久才能回来呢,他没和您说吗?”
后边一句只是随口一提,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温凝原本满怀期待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鼻子忽地一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恕没说过,他从来不会对她说这些,他什么时候去公司什么时候回来,对温凝来说一直都是个未知数,她能做的似乎只有漫无目的地在别墅里等着,盼着他回家,回家了,又担心他随时一声不响就走,几天也见不上面。
连外人都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她不知情。
小女佣见温凝没了笑,担心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太太,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温凝一下回过神,对上她小心翼翼的眼神,忙重新挤出笑容:“怎么会,很好吃,你别怕。”
她安慰完,似乎还怕她不信,胡乱拿起勺子舀了勺汤喂进嘴里,滚烫的汤汁烫得她一个瑟缩,竟疼出几滴眼泪来。
她过去皮肉伤受得太多,从来不为疼痛掉眼泪,此刻也不知是真因为烫,还是因为其他。
小女佣心思不细,没看出来温凝的异样,见她吃了几口,便心安地去做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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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这段时间,江恕的事业重心也逐渐转回国内,国外积压了几个大项目,他开了一周的会,连轴转了好几天,每天都忙到夜里一两点才抽得出空。
白天吃饭的空隙,他给温凝打过几回电话,可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人接,后来挤出仅有的那点休息时间给温凝发了几条短信。
江恕不是个爱发短信的人,有什么事电话沟通最为迅速便捷,唯一几次短信都是发给温凝,发之前还挺别扭,删删减减,最后只问了几句“吃饭了吗?”“今天吃了什么?”“脚好点了?”“想要什么礼物,回国的时候给你带回去。”
结果一连几天石沉大海,半个回复都没收到。
晚上进了休息室,江恕手指捏在山根处舒缓疲惫,另一只手划着空荡荡的手机,心里没来由的烦闷。
她那手机是当摆设的?江恕蹙着眉,回想了她那四百块买回来的直板机,连个视频功能都没有。
男人冷着脸,也不管夜里两点任天高那边睡了没,直接给他拨了个电话。
任天高倒是头脑清醒,一接起电话就专业地开始汇报:“江总,明天一早的会议内容我已经通知妥当,船舶器械那边的负责人明天会——”
还没等他汇报完,江恕忽然出声打断:“明天一早你去给温凝买个手机。”
任天高难得一顿,又立刻答应下来:“好的,江总。”
出国前江恕随口提过,让他给温凝准备点礼物带回去,他这些天安排随行的女同事买了不少,此刻只当是同一回事,淡定应下。
江恕挂了电话,闭上眼,却还是怎么都没法入睡,大抵是出国前在御乾湾欺负温凝饱餐了几顿,温柔乡里把骨头泡软了,如今倒养成了习惯。
辗转反侧许久,他忽然想到什么,拿过手机,往别墅座机打了通电话,电话是徐妈接的,她一听是江恕的声音,立刻问:“需要我去叫太太吗?”
“……不用。”
明明心里是想的,此刻倒淡淡拒绝。
然而却句句不离温凝。
“她今天吃了什么?早上几点起的?”
“那天晚上淋了雨,你给她煮几天姜茶。”
“逼着喝,哪有什么不爱喝的,谁给她惯的。”
“什么去院子里种花,你让她别去折腾,脚伤都还没好全。”
江恕大概自己都没发现,今晚的他格外唠叨,七七八八说了一堆,最后还是没忍住,舌尖顶了顶脸颊,歪着头冷冰冰地问了句:“她睡了没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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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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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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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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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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