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才解释通了李珒为何要连夜追赶自己的父亲。我实在是不能理解李夫人的悍妇之名,何至于要为了丈夫娶了一个妾室而如此的大动干戈。
上京城中多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类似于李夫人这般实在是罕见。若是家财底儿的厚的名门千金、皇亲贵胄娶几个夫君面首也是十分正常的。
再加上上京城之中的民风一向开放,夫妻之间成了亲,在外面各有了外室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各玩各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我看着李赦那张清俊的脸半晌,突然有些心疼。李赦寄人篱下,小时候过的一定十分的谨慎小心又如履薄冰,这样一个妾侍生出的儿子,即使是过继于李夫人的膝下,李夫人也绝对是会横眉怒瞪,不给好脸色的。
我叹了一口气,一手轻轻地抚上李赦的脸,“李赦,你小时候过的肯定很苦。”
李珝身子微颤,眸光略有些微微的闪动,在安柔看不见的地方似是有泪花飘出来的。他的心口处缓缓浸润了一层细细的暖流,由心底发散开来,暖的他整个人都是怔愣的。
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问他,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苦吧。在外人看来他有幸出生于丞相府是极为幸运的,那可是风光无限又独得先帝看重的丞相府啊,出生于这样一个花团锦簇之家,原本就是在人生之中锦上添花。
就算是妾侍所出,也一定是不苦的,那日子也一定是不知道比寻常人家好了多少倍的。上京城的人们都这么说,甚至还用带着艳羡的眸光去看他,恨不能自己就出生在那个风光无限,久经盛宠的丞相府。
只有他知道他过得水深火热,连丞相府中的丫鬟都瞧不起他。衣服是要自己洗的,饭是要自己做的,每个月给他们院子里的月钱也是被夫人几经克扣的。
炎炎夏日之际没有冰块解暑,母亲只能熬一些绿豆汤来喝,只是害怕他中暑。凛凛寒冬之际没有木炭取暖,母亲用紧出来的钱买了两个汤婆子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全都塞进了他冰冷的衾被之中。
他过得好吗?他幸运吗?或许是吧,至少在别人眼里是的。可是这个中滋味,是甜是苦还是咸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个初临丞相府却只有五岁的小公主啊?不光是因为她粉雕玉琢的惹人喜爱,还是在大人们看不见的时候,她用胖乎乎的小手拉着他,小声的问,“小哥哥,我看你穿的有些单薄,手也是冰凉的,你是不是在丞相府过得不好啊?我听他们说李夫人很凶,像母老虎一样,是不是苛待你了呀?等我跟皇奶奶说让她把你接进宫里,不必再遭受李夫人的欺负。”
他说,“大多庶子都是如此,府上还有我的母亲,我不能走。”他在的时候,李老丞相还知道护着一些,若是他走了,恐怕日后他母亲的日子便更加的艰难了。
如今他二十岁,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也已经长大就明晃晃的站在他跟前,因为那花间草蛊她逐渐将他从自己的记忆之中移除,她不记得了,不记得那些过去了,也不记得五岁那年牵了他的手。xǐυmь.℃òm
他看着眼前的安柔,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澄澈,可是却不记得年少时候的一场欢喜了,那个时候她满心皆是他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逐渐成了别人,即使是现在他依旧不能确定他爱的这个姑娘是否也喜欢他,哪怕只有一点点啊,一点点就好了。
他长这么大,却年少被迫失怙,他什么都经历了却孤苦飘零,好不容易在这里生了根,他便无论如何都要跟她在一起的。
于是烛火摇曳之间,似乎是燃尽了最后的灯芯,啪嗒一声烛火黯淡了下去,整个室内皆是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李珝的眼泪便在那一瞬间悄无声息的流下来,他紧紧地将安柔抱在怀里,声音都是有些颤抖的,“不苦,苦尽……甘来了。”
蜡烛不知怎地就燃尽了,室内一片漆黑,只有些许的月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朦朦胧胧之间,我感受到李赦的肩膀微微颤抖,李赦哭了,他哭的十分抑制并没有哭出声音来,可是有泪滴滴到我的脖颈间,那泪忽觉有些灼热,几乎灼伤了我脖颈后的那一小片肌肤。
我紧紧地抱住李赦,在我眼里李赦一向不是个脆弱的人,可是却接连在我面前哭了。第一哭是什么时候?那是在邕州回上京的马车上,李赦无助的哭着说,“安柔,让我救救你吧……”
那是我第一次为李赦感到动容,像我这样的纨绔子弟,又烂泥扶不上墙,大多的人看着听着,于是人言可畏我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可是我并不把这当回事,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一些介意的。
没有人愿意。没有人愿意一辈子都是别人口中的废物、烂泥,谁不想做人人口中丰功伟绩的女英雄呢?只是我胆子小,害怕罢了。一旦我出了头,那我在这皇宫之中便是众矢之的,稍微一不留神就要粉身碎骨了。
父妃宠着我惯着我却在这上面管我有些疏松,只是偶尔提点。唯独李赦一次又一次的试图将我从那满是泥泞的沼泽地里面给挣脱出来,唯独对着李赦的时候,我才明白我并不是一个废物。
我身中草蛊,若是时日无多,怕是普天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叫好,此后这个世上少了一个祸害。我不明白我只是随着自己的心意而活,我无拘无束的这份自在并没有触碰到任何一个人,怎么她们就偏要看我笑话,看我落魄拍手叫好呢?
我以前还多有不理解,可是现在才明白世人的心皆是揣测不定,雪中送炭、锦上添花者有之,只是少之又少。落井下石、雪上加霜的亦有之,却是大多数人。
有些人因为内心凄冷,便喜好热闹。有的人却在繁华相送的转身,内心又凄苦的厉害。世人有千百面,他们都想让人见到自己好,然后面无表情甚至拍手叫好的看着别人的不好,如此,便开心,便如意了。
唯有李赦一个他在众人都落井下石的时候,朝着我伸了一只手,将我从寒冷泥泞的冰窖之中逐渐包裹,如同春风一般逐渐渗透我的四周。
于李赦我起初是厌烦的,后来是感激,再后来是依赖,到了而今,我清醒的以为是欢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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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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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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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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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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