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是个老大夫了,大概已经是眼花耳鸣了,那声音跟一口破钟一般咣当作响,其中我听他的嗓音里还混着一口咳不出来的老痰,“咳,几位是谁要看病啊?”
我将身后一直瑟缩着的晴息推到柜台跟前,“她。”
那老大夫眯着眼睛看了看,想要探头看的更清楚一些,“面黄肌瘦,无非就是吃的不好,没什么问题。”
“……”我抹开晴息的衣袖,将那纵横交错还未愈合的疤痕展露在他的跟前。
那老大夫一愣,旋即抬起头来盯着我片刻,嗓子里含着一口痰,“你们是谁啊?”
呵,我觉得这就很是稀奇了,“这里治病还问姓甚名谁,家在何处,有无分文吗?”
老大夫缩了脖子,推了推脸上的琉璃镜,他低着头随手翻了翻手中的药本,也不抬头就说,“哦,就是随口问问。这伤也不打紧,涂一些金疮药就好了,若是需要内服好的更快一些,我会给这位姑娘开一诊方子。”
想起了小如欢的娘亲,我寻思了片刻,又拄着柜台问他,“若是得了痨病怎么医治?”
这个老大夫愣了一下,对着我装傻道,“什、什么病?我没听清楚。”
我这暴脾气,差点儿就要揪着他的领子用唾沫星子活埋了他,“痨病!肺痨!如何诊治?”
大概是被我的凶神恶煞给吓了一跳,那老大夫抖了一下,可还是挭着脖子问,“谁,谁得了痨病?”
我伸手指着李赦道,“他!”
李赦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旋即拿着帕子遮了口,颇为配合的咳嗽了几声。我觉得李赦表演的用力过猛了一些,我觉得李赦的肺都快要被他给咳出来了。
那老大夫有些狐疑的看了李赦一眼,大概是看着他的气色不太像,“我看这位公子气血充沛,面色红润不像是有痼疾的人。”
“……”这老大夫不是头昏眼花吗?我张口就来,“您可能年纪大了不太懂我们这些小孩子的心思,我小叔他甚爱美,就算是重病缠身出门也一定是要涂脂粉的,所以显着气色还不错。”
李赦,“……”
那老大夫没了借口,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说话的语气也就冷了几分,“这病治不好,只能拖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我又问,“就算是拖着,大夫您也得给我们开个方子医治吧,”
那大夫捏着药书的手顿了那么片刻,又说,“没有,我这里治疗痨病的各种草药都卖完了,你们几个另寻他处吧。”
“……”这老大夫看着头昏眼花可不傻呢,我心里有点来气,可是又不能怎么样,我只能有些凶巴巴的说,“治疗肺痨的药你没有,那金疮药你总有吧!”
老大夫这倒是有些积极了,说了一句有,然后转身从柜台上拿了一个小瓷瓶,“一两银子。”
我对钱多钱少的倒是没有什么概念,我看向李赦,李赦掏出了钱袋子还没伸手将钱拿出来,就被我抢了过去,“……”wWW.ΧìǔΜЬ.CǒΜ
我掏出一锭银子咣当戳在了他的面前,凶神恶煞的开口说,“我要太子参、白术、云苓、百合、当归、功劳叶……你这药铺子里面有没有!”
每一样我都仔仔细细的记了下来,这其中的每一样草药都是赵无宸去梁锡的药铺里面买回来的,苏州大大小小的药铺子里无一位大夫有,也无一位大夫卖。
我看着那药铺上悬挂着悬壶济世四个大字之时,却只觉得万分的讽刺。
那老大夫被我吓得后退了一小步,险些站不稳,他颤颤巍巍的开口说,“小店是真的没有,三位还是去别的铺子里问一问吧。”他道,“还请三位高抬贵手,小店还要做生意呢。”
李赦任由我胡闹了大半天,最后拉了拉我的腕子,“安柔,走吧。”
我不愿意却被李赦拉了出去,他看着文弱,实则力气大的很,我挣脱都挣脱不了。
我被气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捏紧了手里面的钱袋子,有些愤愤不平的开口道,“凭什么!苏州城这些药铺子为什么全都要置人于死地?明明有的为什么说没有?”
李赦看着我,温声安慰我道,“安柔,他们也只是医馆大夫罢了。”
不过也是区区城中大夫,总是要吃饭,总是要活着,总是要低头的。是啊,这些道理我又不是不明白,可我就是觉得难受和气愤。
那是一家三口的人命啊,背负着滁州知县案却永不能翻身。一家的顶梁柱轰然倒塌了,余下了一妻一子艰难度日,被逼无奈,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只能躲到逼仄之中,就像是过街老鼠一般。可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啊?!
来到苏州我都快要疯了,我是一国公主殿下,如今却力不从心,连孤儿寡母的性命都不能保下来,我真是个废物点心!我就是个没用的废物点心!
我泪眼婆娑的看着李赦,“可是我就像个废物。”
李赦笑了一下说,“那就走吧,小废物。”
“……”李珝是个神经病吧,亏他还笑得出来?我这个时候多么伤心啊。
晴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从始至终都乖乖的跟在我们身后,乖的跟个猫一样。
答应了人的事情总是要坐到的,尽管我这个人不靠谱惯了,可是我心里坚定的下了决心,我要做一个靠谱的主子。
当我身后跟着晴息,又觉得自己十分霸气侧漏的走进赵夫人的院子里面,跟这位赵夫人要人的时候,我看见这位赵夫人我就说不出话来了。
院子里面正咣咣当当动天响,若不是院子里面一片狼藉,我差点就以为赵夫人的后院里面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而那位赵夫人穿金戴银、穿红戴绿、俗气非常的,叉着缸口粗的腰,粗着嗓音差使院子里面的丫鬟婆子们。
“快点的,一个个天生就长着贱筋!老娘若是不看着你们,你们就是驴!不打骂就不知道往前赶!”
“从昨天开始我就告诉你们,那一扇镂金的屏风不想要了!现在还没给我搬出去!”
那两个气喘吁吁搬着屏风的老姑子不小心撞了赵夫人一下,赵夫人的嗓音便登时犹如剪刀割破了麻袋一般,“要死啦!我这是刚做的缎子!滚滚!离我远一点!碍手碍脚的!”
“还有我这个蜜壶你们给我悠着点儿!那是羊脂玉的!”
“……”我简直是叹为观止,有些拜服区区了,一个撒尿的夜壶竟然是羊脂玉的?那这赵夫人可真是能蹲的下去腿。
大概是那赵夫人正在沉浸在自己搬家的氛围之中,丝毫没有发现我,可能我的穿着不太显眼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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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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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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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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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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