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之日,王瓜生,待月盈盈半星夜。
顺和帝登基后,大权掌握于曹太后之手,大批推行新政的寒门仕子被罢黜,朝堂上又换了一次新血,期间许多不满被罢官的仕子,深觉仕途坎坷而发出不平之鸣,更造成了许多流血冲突。
因此楚城内风声鹤唳,未免局势继续动荡而实施了宵禁,城中人人自危,深怕成了下一个倒霉之人。
其中又以被无辜波及而查抄的归武山产业最为令人唏嘘,由于各国新帝登基时,因四国皇商身份特殊,除了每年的岁贡,还有送上百万两作为新朝之礼,这次的贺礼竟然不知道为什么……
迟了!
顺和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开朝宴会,重掌朝政的曹太后,本以为能等到百万贺礼,幻想着能用这笔银子扩充私库,岂料此次归武山并没有送上贺礼,理由是贺礼明为贺礼,实为帛金,太上皇仍旧康健着实不宜。
惹得安阳公率先在朝堂上对此事大做文章,两人当然拉不下脸面再去追讨,又不甘没有得到那笔贺礼。
几番思忖后,没多久就下令查抄了所有归武山的相关产业,这封条一贴,许多受归武山庇护的百姓顿时没了生计来源,不到几日的光景街头乱象就频频出现,闹得曹太后与安阳公慌了一批。
等了两个月也没等到归武山有任何消息来,甚至来信询问为何强制查封的缘由也没有,仿佛全然不受影响般,只有单单从侧面得知,归武山一切遵照南楚规矩办事。
最后派出城防军进行控管,没拿到岁贡便罢,反倒吐出了一大笔银子安抚那些失去工作的百姓。
此话一出,曹太后脸面可就挂不住了,气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郁离醉还可以不喝,可是赌气不用回颜露,才个把月就受不了一般胭脂水粉的荼毒,然而铺子无法开张能怎么办?
而且归武山的岁贡多寡一直都是按着营收决定,停了将近两个月损失的不光是归武山,也会影响来年岁贡的,因此曹太后不得不拉下脸来,以顺和帝的圣旨告知查封,再以太后懿旨施恩复工。
至此,这场不敢明着索要贺礼的闹剧才告一段落。
为妥善处理南楚之事,承昀已在梅珍堡的所属的漕运行里落脚了好些日子,读完北方的来信,此刻他正抬手喂食报信的候鸟。
读完了来信,满心的想念顿时化成了惆怅,日日思君不见君,也无法共饮一江水,说不惆怅有几人相信?
谁说大男人就不能儿女情长?
一直以来都聚少离多的两人,反倒在东越相处的时间更多些,如今小崽子将周岁了,他俩还为了四国之事各分东西,能不叫人惆怅?
笃笃笃——
“进。”
关纬迅即的身影迅速闪进房内,恭谨揖礼道:“爷,找到了。”
承昀打开了支摘窗,放了候鸟离去,回身无奈苦笑道:“慢了一步。”
“嗯?”关纬怔了怔,惊恐问道,“小主子怎么了吗?”
“没成事,只不过娧儿该是没打算善了。”承昀方才也一五一十地将消息递回了北方,一群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二愣子,这下子真惹了财神爷了。
在权力与银票的选择里,颜娧的选择向来都是选择后者,不愿改变四国现况是其中一个原因,更有太多她觉得逐梦踏实的根本在于立足点在何处。
掌握权势能要到更多钱财没有错,但是终归不是她辛苦赚来的归属感,只要不影响追梦,她愿意分享多数的钱财,甚至愿意将发家致富的技术倾囊相授,这都是他这些年来看到的。
颜娧一向都是和气生财,本就不是吝啬之人,好好说话,一切合理,自然要多少都不成问题。
如今,想求财的曹太后先是查抄了她的铺子,接着恭顺帝又找人递了消息给赵太后,那不是断了她的财路又找他儿子麻烦?
所以,他可以预料,将恭顺帝的所剩的爪牙全部拔除之外,颜娧一定会对南楚有其他的动作,而且也不难想结果会如何。
“也是,夫人那比谁都警觉的性子,定然不会给人下手的机会。”关纬虽然也在她手底下吃了几次亏,对那知性可人的模样怎么也恨不起来。
他也想不透,为什么一个小丫头总能说服他的满腔不平,好像没什么事儿能让她不开心似的,每每看到她不经意的舒眉浅笑,就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比他这个年近半百的糙汉都要来得豁达。ωωω.χΙυΜЬ.Cǒm
若不是有她的徐徐劝导,或许至今都仍无法自拔地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啊!
“你倒是比我还要相信她。”承昀也被他眼底的信服给惹笑了。
关纬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夫人有几句话说得特别好,不信她都觉得对不起自个儿。”
“哪些话?也说来给我听听。”承昀也觉得有趣极了,与关纬共事至今,真没想过他为什么死心塌地地随着颜娧的计划走。
“这不是为难我吗?爷怎么可能不懂夫人的想法,正事啊!我们还有正事得办。”关纬笑得老脸不自主地染上一阵红,赶忙将探子收来的消息递上。
接过信笺,承昀浅澹的眸光里看不出相思的真伪,“无妨,你说你的,我写我的,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听你讲讲也好。”
随后,承昀来到书桉前的楚城舆图,正打算在地图上勾上几笔朱红时,一直没听到想要的回音而抬眼回望。
关纬:……想念爱妻,关他这个老家伙什么事儿?还要替他想?思及此,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就挺起胸膛看了回去,两人对峙了顷刻,下一瞬他认输了。
从没看过哪个男人能这么不要脸的,竟然以哀求的目光拜托他?!不由得嘴角抽了抽,缓缓说道:“夫人说,每天的日头不会因为我伤心难过而不升起,报不了仇又放不下仇恨,那只是在心窝子再插上几把刀。”
“的确,你刚到东越那段日子挺爱插刀。”承昀似笑非笑地抬眼,旋即又在舆图上勾了几笔朱红。
关纬:……这种事儿可以不要提吗?谁家刚死了儿子能心里不难过的?他只不过是把晓夷山的几株乘凉的老榕给砍几刀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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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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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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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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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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