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眸光收起了悲伤,脸上的讥诮之色也全然消失,狠狠地瞪着面前颓丧的老人。
“如若不是你的醉夜归,我们何至于在戏秘盒里完成终身大事?她若愿意承你相惜之心,你又何需以醉夜归做引?让我们草草以天地为媒,日月为聘的又是谁?”琇書蛧
见梁王仍想辩解,承昀猛地提气,骨扇一推,将梁王推退数步,旋即带起一股凌厉的劲风,停在了梁王的颈间,削掉了他散落在颈间的白发。
猛地想起,她曾说过,不需要对不值得的人感到遗憾或是愤怒,因为那代表终究给不该重视的人两颗不平的心,因此他没有悲痛欲绝地咆哮,而是犹若山涧冷冷清泉,沉静泰然地缓缓说道:
“滚,滚得越远越好,滚回你的梁王府,最好再把自己关进戏秘盒,你那可悲的余生,只配独自舔拭失去她的痛。”
没以同心人为引,这辈子梁王再也出不了戏秘盒,正好可以成为他此生的囚笼,日后轮回路上也可不复相见!
仅剩的府兵没来得及庆幸逃过一劫,又被这阵令人胆颤的风势给吓得腿脚全软了,颤抖地起身拉起梁王,离开眼前男人所见范围。
他也曾听说过,这个西尧摄政王世子在战场上如何的肃杀狠戾,如今得以从他的手下逃出生天,那是多么不可能发生之事?
不时回望他是否反悔追击,却只见他的背影又悄悄没入车驾内,府兵仅能尽可能加速将梁王带离此地。
一个没有武器,单凭手上那柄骨扇的男人,却比他们个个提刀的男人还要来得可怕,谁还想在此时再去叨扰他?
若不是还搀扶着突然行动不便的梁王,他都想抛下主子跑了。
承昀失魂落魄地走回马车,几次不停地连番地攻守,又为保颜娧残存的命脉,几乎耗竭了一身的内息,如今的他早已是强弩之末。
沉痛地紧握着马车门缘收敛调息,轻浅凉风轻卷帷幔,她的身影在期间若隐若现地,似乎正在呼喊着他……
母亲当时硬塞给她的玉钏,在凤鸾令离身之时,也主动掉落在她身旁,那倾靠在被褥上的模样,仿佛只是安静地睡着了。
举步维艰地再度迈入车内,横抱起余温尚存的身躯,让她倾靠在胸膛里,将脱落的玉钏再套回她手腕上,藕臂交握在身前,忍下心伤试着调侃,岂料话才启口尽有无数的哀戚与哽咽。
“不顾意愿加诸在妳手上的凤鸾令,妳也想尽办法弄掉了,母亲千方百计塞给妳的,妳也二话不说解下来了,我...就没有一点...让妳留恋的吗?”
他以为用尽心思达成她想达成的,就能更近一步地走进她的心。
刚刚他制止了她未尽的话语,不过想着能在安全之后,再来听她好好说话。
看着被血色晕染的她,他慌了,此生从没有过的伧惶,逼得他五内俱焚地崩溃,为能救下她宁可耗尽内息,也要透过凤鸾令不断洗刷她的经脉。
只要能救下她,他失去与梁王再战气力也没关系,至少能保下她的性命无碍,因为明白梁王与他同样珍视她的一切。
如若连他都能差点失控,想必梁王也会有相同的冲击,因此选择在他掀起帷幔的那刻,以魅术控制了始终穷追不舍的梁王。
谁能知晓,等着他的仍是天人永隔,看着凤鸾令在他缓缓浮出两人的手背,当下更是有若肝胆俱裂的心痛,至此仍无法相信,她竟这么一语不发地决然离去……
“还疼吗?母妃说她当时疼得可辛苦了,最后把父王往死里打了几次才了结了心中的愤恨⋯⋯”
承昀不断尝试维持那份清润的嗓音,为她收拾被汗水濡湿而散乱的青丝,深怕哽咽令她走得不安心,故作轻松地问道:“要不妳也起来把我往死里打个几顿好不?我保证不还手。”
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只是不知道面对她的死亡,会是这般的痛彻心扉,为她理好门面,缱绻的眸光来到她尾指上那粉色掺淡青的,不知何时竟成了一只银白的银戒,他不由得愣了愣,那是从未见过的材质……
承昀发觉几次被迫加上去的印记都仍在上头,那精致的优雅细巧的花色,迫使他鬼使神差般地动手,轻轻撮着上头的花纹,苦笑问道:“妳这个没心没肺的无良女子,谁给的都不愿带走,只愿意带走自己的吗?”
经过这个月的劳碌奔波,她原本青葱般地玉指早已消瘦得留不住银戒,一抬起纤手时,便顺势落入男人的掌心。
“这次我偏不遂了妳的心愿,不管在何处妳都得把我记在心上,不管何时,我都是你的人。”承昀将银戒强硬地套入自个儿的半截尾指,赌气般说道,“留下妳的东西,妳会记得怎么找我的...对吧?”
曾听她提及,有多么喜爱手上的银戒,可惜永远摘不下来了,如今她撒手而去,老天反倒给了她一个解脱,什么束缚都为她解掉了。
承昀眼底又涌上了泪光,轻吻着不在推托他的葇荑,忽地,尾指上的银戒竟散发着诡异的热气,从手指开始蔓延全身,炙人的温度灼烧得他几乎无法掌握。
他终于有机会可以和她一起,承受那灼人肺腑的无焰之火了!
当时若非脉象无法作假,他也好奇什么样的火,能将她灼烧得命悬一线?
本就元气大伤的他,忍受无形之火的灼烧,也仍旧不肯放弃退下泛着浅蓝焰色的银戒,反而不顾一切地覆上她的葇荑,在失去意识前,他再次疼惜地落下轻吻在苍白菱唇上,唇际泛着温润宠溺的浅笑,以她最爱的低沉声线说道:
“你们娘俩等等我啊,我来了。”
遂后,由他身上引起的焰色一步步地蚕食俩人,无焰之火也吞没了蹲坐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语的百烈,车内的物什也渐渐被包围,直至整辆马车都陷入蒸腾的炙热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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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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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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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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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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