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汤锅里吐气泡,辣椒浮面,火热的辣味在空中蔓延开来,辛骜不动声色地将两盘还未下锅的鸡翅推到傅阳阳跟前。
傅阳阳颇为惊讶地瞧了下辛骜,心里有个小疑惑,这人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吃鸡肉的。
“刚才你们没到,江西北让我先点一些菜,他说你喜欢吃鸡翅,我就点了,”辛骜注意到傅阳阳的眼神,声音没什么起伏变化地解释,“你们还想点什么?”
原来是江西北那小子说的啊,这就难怪了,傅阳阳点了点头说,“先吃着吧,边吃边点。”
刚傅阳阳还没到,江西北就忍不住倒了一半的菜进去,此时时间正好,闻着味江西北撸起袖子,看着锅里冒泡的红油兴奋地说,“开动吧,我不讲究,你们也别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吃好喝好最重要。”
其实说这话就是客气的意思,要往常辛骜不在场,江西北肯定二话不说就开动了。
傅阳阳将鸡翅倒进热锅里,从辣椒堆里夹出一块土豆起来。被特殊的火锅底料熬煮,软烂又入味。
耳边传来咕噜咕噜的流水声,傅阳阳看过去发现江西北拎着酒瓶子在倒酒了。
“辛老师,我敬你一杯。”他倒了满满一两杯酒,将其中一杯辛老师面前,结果被辛老师拒绝了。
辛老师只是淡淡说了句“我不喝酒”,江西北便收回来了,把酒推给傅阳阳,“那阳仔,我敬你一杯。”
傅阳阳说:“我开车来的。”虽说是自行车,但他也很惜命的。
江西北可怜巴巴地望着两人,可惜两人的态度都很坚决,他只能自己仰头闷了下去,“出来吃饭连酒都不喝,搞不明白你们。”说罢他又喊老板娘拎来两杯饮料过来。
傅阳阳倒了满满一杯可乐,在江西北揶揄的眼神里,和点了杯橙汁的辛骜干杯。
鸡翅膀好吃是好吃,就是肉太少,还不够塞牙缝的,傅阳阳吃火锅有吃大米饭的习惯,一问才知道辛老师也有,志趣相投,他连喊老板娘上了两碗大米饭来。
火锅煮成的豆皮入味,辛辣细腻一口咬下,混着汤汁伴着软糯的米饭在嘴里混得细烂,再咽下去,那滋味美味极了。
菜吃到一半,三人肚里都没什么感觉,才发觉刚刚除了鸡翅膀就没什么荤菜了,辛骜这才想起自己除了鸡翅膀,好像忘记点其他荤菜了。
他们又要了些荤菜,一边吃一边侃大山。辛骜惧热,再加上这里的火锅底料着实巴适,辣得他大汗淋漓,不时用纸巾擦拭汗水和嘴角的红油,白净的脸多了几分红润。
傅阳阳无意间看了他一眼,兀自想起那天老院长说,辛骜是本地人,在北京上的学,结果博士毕业回来了。老实说像他这样的人,留在北京说不定更有发展前景,怎么就回来了呢。他有点不明白了。
他这想法是不合时宜的,可饭桌上的谈话有时就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他给问了出来,辛骜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江西北可他清楚他这位高中室友了,人倒是好人,就是性子太冷,话太少。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日里支撑气氛的阳仔也不会说话了。
他便天南地北开始扯起来,偶尔讲个笑话,把氛围营造得很好。
傅阳阳也不在意辛老师是真高冷还是假高冷,反正高不高冷关他什么事,吃火锅才是王道。
等吃完火锅,傅阳阳对辛骜有了一个初步印象,话少,但挺好相处的。
他有意留个微信号,别误会,没其他意思,就单纯交个朋友。
可辛骜哪敢用微信加他啊,现在他微信还登着那个小号,这要是被发现他装小学弟,那可就尴尬了。
于是他果断拒绝,说是不方便。
大家都是多年人精,不方便就是不想加,傅阳阳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形形色色的事,被拒也不觉得尴尬。
倒是喝醉酒的江西北在一旁调侃道,“辛老师,你是不知道想加阳仔微信的人有多少,错过这个机会,可是你的损失。”
辛老师不自觉地看向傅阳阳,傅阳阳坦荡地看了过来,眼里尚且带着笑意。
只有辛老师知道这时的傅阳阳有多么璀璨,他不自觉地说,“我下次加。”
下次是个极客套的词语,傅阳阳看了眼辛老师,一时间也不确定他俩之间到底会不会有下次。
他只是觉得辛老师,大概率不会是那种敷衍的人。
傅阳阳勾了抹笑,“那要是下次再碰见,辛老师可一定要加我,要不然我可就太丢脸了。”
“好。”他当然会了,他求之不得。
江西北喝醉了酒,根本就忘记请吃饭的事情了,最后还是傅阳阳付的钱。
出了火锅店,傅阳阳拦了个出租车将神志不清的江西北塞进去,报了个地名,顺带着把车费也付了。
出租车扬长而去,傅阳阳不由好笑地想,这不是江西北请吃饭嘛,怎么最后的冤大头成他了?他笑着摇头,转身的时候,眼神刚巧跟辛老师的眼神对上了。
辛老师站在不远处盯着他,貌似在发呆。
他看了眼手表,走过去问,“都十一点了,这个时间点辛老师该回学校了吧,下午有课?”
“有。”
“那再见了,”傅阳阳挥了挥手,友善地告别,“下次见。”
告完别傅阳阳便什么都不想了,转身往停着他自行车的地方走去,刚把车扶起来,就听见后面有人在喊他,还是辛老师的声音。
傅阳阳扭头,心想难不成是辛老师后悔了,想加自己的微信了。这可就有趣了。
结果他听见辛骜对他说:“我叫辛骜。”
傅阳阳愣了愣,有点莫名其妙看了辛骜两眼,然而辛老师看上去正正经经,他也只好说了句,“我叫傅阳阳。”
“那下次见。”辛骜伸出手给他挥手。
傅阳阳哭笑不得,再一次冲他挥了挥。
骑着自行车再次穿梭在公路上,无限愁思的秋风被他狠狠摔在身后,傅阳阳没忘记他还得去买菜,要不然今天晚上就没吃的。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辛老师为什么会突然喊住他,告诉他他叫辛骜。
他当然知道他叫辛骜,这是一个很酷的名字。m.χIùmЬ.CǒM
晚上辛骜回到宿舍楼,开门进去将灯“啪”一下打开。这是学校给他安排的住所,单间,虽说小了点,但好在设施设备齐全,也不出现停水停电的现象。反正能凑合就行了。
辛骜接了盆热水泡脚。脚盆里波光粼粼,他看着自己时扭曲时而清晰的脸。他踩了踩盆里的水。
心烦意乱,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他不想让傅阳阳知道,自己跟他曾经就读同一个高中。他不想被傅阳阳看出来,自己喜欢他很久了。他不想让傅阳阳觉得,自己的这份爱太沉重了。
但他更迷茫的是:“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
他曾经勇敢过,他迈出了第一步,得到的结果是徒然,最终他只能看着傅阳阳牵着别人的手。以前他也想过,也许过一段时间,他就不会再喜欢傅阳阳了。
到底是哪个傻瓜说时光可以带走一切,怎这都九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喜欢傅阳阳。
喜欢不一定要得到,但一定要争取,要不然这个机会错过,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
勇气从心底冒了出来,他给自己打气,给自己灌鸡汤。这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了,如果他连这个时机都没办法把握,那他的喜欢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为了远远观望吗?
不。不是的。
过了一会儿,盆里的水都变凉了,傅阳阳终于有了想法。他甚至忘记把脚从盆里抽出来,掏出手机给傅阳阳发了一条微信过去。用的小号。
天马:“学长,我能问你几个高数题吗?”
傅阳阳回得很快:“可以啊。”
下一秒辛骜将曾经他导师发给他的几道难题转发给了傅阳阳。
这几道题有够麻烦的,其中有道题辛骜花了足足半个月才做出来了。
那边沉默了好久。
天马:学长?
傅阳阳:你着急吗?
天马:不着急。
傅阳阳:不着急那你容我琢磨几天。
天马:好,麻烦学长了。
结束了跟傅阳阳的谈话,诡计得逞的辛骜心情顺畅,把微信换成了大号,大号的微信名闪到了他眼前,叫做“我不高冷”。
辛骜向来不认为高冷,他觉得自己就是……言简意赅。才换号,微信适应了一会儿,过了几秒辛骜收到了一条消息,是他外公发来的。他外公这人心态年轻健康,第一喜欢打太极,第二偏好说媒。
之前辛骜远在北京,还能免受他外公的催婚,现在回到本地,他外公可起劲了,天天给他介绍对象。
当然,介绍的对象是男的。
他很早就出柜了,家里人反应很强烈,骂过,打过,可惜辛骜这个人固执,最后一气之下他家里人把他赶了出来,还直言断绝关系。
是真的断绝关系,从此他们再也没给他们一分钱。被赶出家门哪一年,辛骜刚满十八岁正巧高中毕业考起了q大。那是一个很棒的大学,但他最后只得到了一个人的恭喜,那就是他外公。
他外公给了他第一年的学费,后来他的生活费以及学费都是自己赚来的,再也没拿过家里一分钱。
在外读书的这几年,只有外公关心他,辛骜很感谢他外公,但并不代表他能接受外公给他介绍对象。他有喜欢的人,不想随便去跟别人相亲,除非有一天他不爱傅阳阳了,否则他不会去相亲。这是对相亲对象的尊重,是对他所爱的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辛骜已经猜到了外公会跟他说什么,等他点开之后,发现果然如他所料。
外公:小骜,我最近看到一个小伙子,真的很不错,你快看看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而且他才和男朋友分手,你这时候上正合适啊!
“外公,你不要……”辛骜刚打了几个字,还没发出去,就看见外公又发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只有个侧影,看上去是挺帅的,很明显是偷拍的,画面有点模糊。
辛骜有点意外,又有点觉得好笑,这个人他可太熟悉了。
“外公,你在哪里看到他的?”
“是住在我们小区的一个小伙子,精神面貌不错,长相我看着也挺帅的,怎么你是不是看上他了?你要是看上了外公立马去给你搞个联系方式?”
“不需要。”
“真的不需要吗?我跟你介绍了那么多男生,也发过那么多张照片,这还是你第一次回应我。”
“以后不需要再给我发了。”
外公误解了他的意思,“唉小骜你也真是的,喜欢男生就喜欢,可你倒是谈一桩恋爱啊,不能让你外公看着干着急啊。”
“应该快了吧。”
“快了?怎么快了?”
辛骜很少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外公死缠烂打地追问,可惜辛骜嘴硬,什么都没肯说。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傅阳阳觉得自己应该换个地方住,他得创造机会,创造出“下次”相撞的缘分,这样他就能用大号加上某人的微信。
他绝不会让“下次”变成客套话,这不是他的作风。他说下次,那是他知道他们俩之间一定有下次。
脚盆里的水已经冰了,他将湿漉漉的脚从盆里抽出,用帕子擦干,端起水,趿拉着拖鞋往厕所里走。
倒完水,他将盆放下,洗了个手,潺潺水流从指缝流下,阳台窗户掠进的月光细碎而温柔,仿佛在述说什么。辛骜静静地听着。
他知道这里他是凑合不下去了。再好他也凑合不下去了。他要去该去的地方,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拼一次。
如果这一次再失败的话……
那就再等个下一次吧。
他也渴望爱情的。前提是给予他爱的人是他想要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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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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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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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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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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