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是最难捉摸的东西,它无形无质,却可深入人心!
无花从未感受过如此可怕的杀机,即便是面对楚留香,他的内心深处都未曾感到如此恐惧!
无花不知道身后追赶他的这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人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世界里的高手似乎越来越多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韦小宝竟然请了个比“荆无命”还厉害的帮手放在家里!
但无花清楚,他绝不能给这人出手的机会,否则他必是一死!
危机时刻,无花再也顾不得其他,迅速使出了家传的武学绝技,唯求保命!
弹指间,似一道清风掠过。
天地间忽然被一股凭空爆发的紫色烟雾填满。
烟雾暄腾,似有形之物般沉重,将人牢牢包裹,近乎窒息。
李寻欢双眼被迷,身形、双手亦被困于紫雾之中无法得以施展。
他立即合起双眼,屏住呼吸。
待他终于冲出妖异的紫雾,方才一刀可及的黑衣人已经消失无踪。
黑衣人逃脱的过程竟犹如鬼魅!
这是何其诡异的一次追击,一场消失!
李寻欢的身上,脸上所覆的易/容面具上都沾了一层淡淡的紫色粉尘。他还未来得及擦起一些紫色的粉尘看看端倪,那层紫色的粉尘便迅速分解消失了,就像从未曾出现过一般。
李寻欢想到什么,忽然反应了过来。方才黑衣人极限逃脱的办法,是东瀛那边的一种奇门武学——忍术!
这种功夫极为偏门,对修习此道者的要求近乎变态。连东瀛本土都鲜有修成者,中原武林何时出现了能修成此种近乎邪术之武学的人?
李寻欢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无花。
无花,无花……
为何总是想到他?刚刚的黑衣人,身形特征明明并不像他……
李寻欢想起他与无花初次相逢那日,他以为无花不会吐露真实身份,没想到无花竟会说了出来。那时他便觉得无花这个法名有一丝熟悉,但未曾仔细回想过。
他会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李寻欢仔细回忆了一番,终于记起这个名字是他在李园后面的小酒馆藏身时听过的。
那时的他每日醉生梦死之间听的最多的便是各路酒客的吹牛与闲侃。其中曾有一次,两伙人为了争什么才是最惊心动魄的对决,互相吹自己曾见识过的事迹。
其中一伙人便说到了无花与楚留香的对决!
后来不知怎么扯到无花的身世上,两伙人为无花有没有东瀛血统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在店里动起刀来,连他旁边的那张桌子也没能避免被掀翻的命运。
也幸亏他们闹到了这般地步,否则恐怕难以让无花这个名字给他留下什么印象。
或许当年挨揍的那一方说的才更接近真相。无花不仅有东瀛血统,还习得了一身极为可怕诡异的东瀛秘术!
刚刚那个黑衣人,很可能便是无花所扮!
李寻欢缓缓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手中的飞刀。
方才他若是早一刹那出手,或许永远都不会想起来无花的秘密了。
也许意外被那个黑衣人逃脱,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那个黑衣人即便不是无花,也与无花脱不开关系。
而无花的图谋,无花的身世,南少林寺与清凉寺近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恐怕也不会是全无关联。
来日破局的希望,也许便在无花的身上。
李寻欢收敛思绪,决定先回去看看韦小宝怎么样了。
既然已经被黑衣人逃脱,即便那真的是由无花所扮,想让无花承认也是难上加难。
杀无花容易,但韦小宝还能撑多久,恐怕不好说了。无花那一掌可是拍得用足了内力!
且将无花的命先记在账上,等他查清一切再动手不迟。但愿黛玉能有办法暂时保住韦小宝一命,让他们还能有机会另想办法救他!
水边,岸上。
无花一口气逃到这里,看到水面上停泊的那艘船,方才放下一颗心来。
他的家传绝技本不该因为一次小小的栽赃嫁祸使用出来,可刚刚真是生死一线之间。若非对方不知道他有这一手绝技,他绝无逃生的可能!
无花已后悔去惹李寻欢了。面对楚留香,他总是到最后一刻才被翻盘。可对上李寻欢,他总是从一开始便走“背”字。
不管怎样,这辈子想真心交个朋友还是这么难。
好在他的身世之密在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人知道。
东瀛忍术更是罕见,没有见识过的人多半会将他刚刚的消失解释为妖法邪术一类。他又精心改扮过形貌,就算李寻欢事后听到追击之人的转述,想必也联系不到他的身上。他尽可安心继续北上!
无花脱下夜行衣,撕下贴在耳后、脖颈上的易容物,将它们与发套、肩垫等物一并抛入事先挖好的坑中。再换上预先备好的洁白僧衣,将坑填好之后,便施展轻功飞向船上。
他刚落到船上,便见一艘渔船慢慢靠近了过来。
他顿时警觉起来,然而当他看到走出船舱的人,却又立即打消了所有戒备之意,甚至从心底生出了一丝愧疚来。
那人迎风立于船头。他身上的衣裳虽然洗得很干净,却是缝缝补补,缀满了补丁,另外还缝了八只布袋。xiumb.com
他凝视无花良久,方才飞身落到无花的面前,微笑着对他道:“在下已在此恭候大师多时了。”
他的眉眼乍看上去俊朗得非常锋利,斧劈刀削般的面庞初看起来也有些过于硬朗。任谁第一眼看见他,也绝不会认为他和无花是亲生兄弟。
然而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低眸微笑时微微上挑的眼尾与红润的薄唇带出的一抹绮丽,与无花双掌合十默念佛号时散发的蛊惑有着异曲同工的魅力。
韦宅。
李寻欢赶回之后,不出意料地发现房间内充满了凝重的气氛。
黛玉虽然搜集了被韦小宝及时“噗”出的毒药粉末,以最快的速度借助徐天川帮忙准备好的物品依次析出、辨别出了韦小宝所中之毒的成分,并配置好了解药让韦小宝服下,但也只能解了韦小宝所中的剧毒,并让韦小宝受损的心脉不至因中毒而加速衰亡。
韦小宝本身心脉受损异常严重,除非王怜花前辈本人亲自现身来救,否则恐怕都难保一命。
李寻欢看了看韦小宝青得发紫的脸色,虽然已知道能让他暂且续命已是一个奇迹,但仍不愿放弃最后一点希望。他低声问黛玉道:“真的无法救了吗?”
黛玉遗憾地摇了摇头,见韦小宝似乎已经睡去,才也低声对李寻欢道:“除非能将王前辈试制过的起死回生丸实际制出,否则怕是只有王前辈亲自来此,才能有办法了。现在只能用培元护心丸强行续一续命。”
培元护心丸一共制出了一瓶,拖不了太多时间。
起死回生丸是《怜花宝鉴》上所载的一种丸药配方,材料极其难寻,调制要求异常严苛,对制作者内力的要求也极高。王怜花本人也只试制成功过两次。
但若能够制成,确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无论多么严重的内伤,多么恐怖的疾病,都能一丸见效,药到病除。
韦小宝却并没有睡着,他怕自己睡着了就醒不了了。
但黛玉声音放得很轻,他只断断续续听到黛玉说的药丸名字,便忍不住睁开眼睛,吐槽起来:“如此简单粗暴的名字,口气不小,效果估计不怎么样。骗钱也不肯认真起起名字,真是一点也不敬行规,咳咳咳,林姑娘,你可别被骗了……”
韦小宝话音未落,看到黛玉和李寻欢易容后的脸,差点又是一口气没顺过来。
他们这两张新面孔也太过平平无奇了,他着实需要好好适应一下。
黛玉和李寻欢见韦小宝现在这个样子,又怎能忍心与他争辩。更何况他们也不宜透露与王怜花前辈有关的事情。
黛玉叹了口气,向李寻欢的身后看了看,没见有任何人,便示意他往外走走,才低声问他:“没抓到吗?”
李寻欢摇了摇头。
黛玉见李寻欢目光深沉,似乎别有隐情,在此不便多说,便没有再问下去。听到里面闹腾起来,便与李寻欢又返回了房中。
原来是韦小宝挣扎着坐了起来,正气喘吁吁、垂头丧气地对阿珂道:“我、我知道你根本看不上我。若、若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你绝不会回头来找我。就算跟了我,也早晚会给我戴上绿帽子。”
“你!你胡说什么!”阿珂本想劝劝他少说点话,留点力气。哪想到扶他起来,却是听到这么一通胡说八道,免不了气得跺脚。
韦小宝努力喘了几口气,又道:“你不必生气,你就算给我戴了绿帽子,我、我也不怪你。这事……这事原本都是我的错……对,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
韦小宝努力了几次,终于鼓起勇气,把两辈子亏欠给阿珂的一句对不起说了出来。
阿珂从不曾想到韦小宝会为了那件事向她道歉。虽然也从不曾想过会因此原谅他,可是有了这道歉,好像还是让她心口上所压的大石头疑似被松动了一下,能让她稍微地好好地喘一口气了。
让她可以认为被欺负并不是她的错,并不是她继承的这副容貌的错,而是做错的人错了……
眼泪毫无预警地冲出眼眶,阿珂不愿让别人瞧见这眼泪,赶紧背转过身,用力地擦掉,抹掉。然而不知为何,眼泪却是越擦越多了。
韦小宝见她伤心落泪,心里也更加难受:“虽然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可、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其实早已认为你是我的妻子。那次拜堂,那次拜堂虽然你只当是一场儿戏,可我是当真的……”
若在前世,韦小宝绝无勇气说出这些话。
可两世为人,如今又随时可能死去,他也想明白了很多,也怕死了便再也没机会说了,所以索性全说了出来。
他向徐天川招了招手,徐天川便将一只紫檀木匣子交给了阿珂。
“这是什么?”阿珂哽咽着,疑惑地问。
韦小宝道:“这里面是田契、地契和房契,你吃服药,滑了孩子,重新找个男人嫁了吧。你这么年轻漂亮,肯定守不了寡的……就是守也不会为我守,与其、与其到时让别的男人睡我的老婆,打我的孩子,不如都了结了干净,也免得让孩子受苦。”
韦小宝的声音越到后面便越低。
阿珂无语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她会给他戴绿帽子。难道他就这么想她给他戴绿帽子吗?
韦小宝看阿珂的脸色变得不悦,又忙道:“你要是不想嫁人,也可以不嫁。你有了这些东西,就算不找男人,也能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我除了钱和房子田产,什么都没有,也只能给你这些作为补偿了。你从前总想要我的命,这次,这次倒是不劳你动手了……它、它自己就要没了……”
阿珂听到这话,心下忽然一阵茫然。
她为什么要找韦小宝,为什么原本要杀了他,后来却又放弃?难道不就是因为,哪怕他是个混蛋,可这世界上也只有他会在乎她,会对他好吗?
如果他死了,她该怎么办?
一个人过往后的日子?还是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阿珂跌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忽然不知该如何抉择。
她自己便很命苦,若这样生了孩子,一定能让孩子幸福吗?她自己也似乎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若这样生出一个孩子,她能做好一个娘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的脑海里袭击了她。阿珂茫然地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不知自己该如何一一回答。
韦小宝见她默然不言,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又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攒起一些力气。
他看了看徐天川,又看向了李寻欢。
徐天川暗叹了一口气,将放在一旁的一张早已写好的契书,递给了李寻欢。这是在李寻欢回来之前,按韦小宝的意思写下的。
李寻欢接过一看,竟然是韦小宝写好的遗嘱,指明由他在韦小宝死后继承其一切家资。
“韦兄弟,这未免——”李寻欢下意识拒绝。
韦小宝打断了他的话:“李大哥,我的家产,只有交给你,我、我才能放心。我相信你与我结交,对我的财产绝不曾有任何觊觎之心。也相信你一定能按上面的约定,在韦乖乖成年后,分一半给她作为嫁妆。”
一旁的徐天川有些尴尬:难道韦香主竟不信任他?难道他曾起过觊觎之心吗?难道他不会信守诺言,给出嫁妆?
韦香主这样不信他,他真是好伤心啊!他们可是两辈子过命的交情啊!
韦小宝自然知道徐天川在腹诽些什么,他白了一眼徐天川道:“徐大哥,我不是不信你,但你每天十个八个馊点子往外面冒,还要各个当成是经营的金点子。”
“我这些家产交给你,估计用不上三五年光景就要败光了。但你这些年追随我,劳心劳力我都看在眼里。我、我自然也另有一份给你,你放心。”
“韦香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天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李寻欢对于韦小宝说的无觊觎之心这一点,倒是坦荡无愧。
只不过……
李寻欢有些汗颜地清清嗓子,将遗嘱契书放到韦小宝的手里,不忍心地道:“韦兄弟,你若是知道我曾经荡光家产的速度,只怕会后悔这个决定。你还是先不要想死后的事情,先好好活着,只要还活着,总有希望!我们都会帮你想办法!”
黛玉听了这话,不免仔细地将李寻欢打量了打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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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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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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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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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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