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上加快了脚步。黛玉眨了下眼睛,蒙蒙的眼泪似一根丝线,顺着脸颊滑落下去,她便也看清楚了向她走过来的李寻欢。
黛玉说不清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是什么,只想要快点躲起来,不要被他看到自己哭了。
李寻欢走到门口,正赶上黛玉躲进房间内,要将门关上。
李寻欢用手撑住门,担心地透过一寸宽的空隙上下打量黛玉,温柔地询问:“黛玉姑娘,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黛玉紧紧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努力想将眼泪眨掉,眼泪却偏偏涌得更快了。
她不是为了李寻欢临时离开却没告诉她而哭,也不是为了刚刚的担心、害怕、慌乱带来的委屈与惊惶而哭。她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哭。
她多希望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可偏偏总是事与愿违,不得其行。
她就像是一个无根的浮萍,飘到哪里,就是哪里。任由命运摆弄,却毫无还手之力。她真是厌烦了这种感觉,也憎透了这种感觉。
父亲去时,她无力阻止,眼看着至亲至爱的人在她面前失去最后一点生息。
身在贾府,人那么多,看似热闹,人心却比城池隔得还远。管你是好是坏,管事是黑是白,千般对错,全在一张张是非之口中。
唯一个知心的人,也不能让她有命运安定之感。每每想到未来,都只会平添多一分的愁思。
曾以为病去也算解脱,现在死而复生,却又要将一切寄托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人生至此,何其悲哀?
李寻欢看着哭泣的黛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知道,此刻的黛玉,更需要纯粹的宣泄。
黛玉茫茫然地抽泣了一会儿,才发现李寻欢还没有走,依然在一旁注视着她。
她素来是心高的,除了为了宝玉,除了在宝玉的面前,她心里再难过,也是绝不愿让自己的伤心被别人瞧了去的。更何况是这样忘我,这样彻底的脆弱。
黛玉不知该如何面对李寻欢,心里实在是难为情。
李寻欢见她冷静了些,才轻声询问:“黛玉姑娘,我们可以里面说话吗?”
黛玉想了想,将门轻轻推开了一些,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李寻欢走入房间内,将门关好,随后绕过了屏风,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只锦囊。在黛玉也走过来之后,将锦囊交给了黛玉。
黛玉不解,将锦囊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折好的银票。
“这……”她轻轻咬了咬唇,看向了李寻欢。
“这是余下的钱,共八百两银子,我已俱换成了小面额的银票。”李寻欢道。
“我打听过了,这城里适合你住的二三进小院儿,最多不会超过二百两银子,里面一应物件都很齐全,还附带着些乡下的土地。这钱你保管好,只要使用有度,想来可保你一生温饱无忧。”
李寻欢说着,又将自己所佩戴的一只荷包取了下来,递给了黛玉。
“这里面是我换的一些银叶子,银瓜子,你先拿着。孤身在外,财不可外露。尤其是你一个女子,身带巨款多有危险,平时不要把银票轻易显露出来,有事可以先用这些支应。”
“我看你也没有荷包,这荷包的样式,不论男女用着,也都还算相宜。你若不嫌弃,便一并收下。若是不喜欢,明天我可以陪你去选一个你自己也相中的。”
黛玉接过了荷包,只觉得眼里、鼻里都酸酸的。
她张了张口,想要道一声多谢,却听李寻欢先道:“我认识了一位新朋友,正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住店的钱,他都已退了回来。在宅院安排妥当之前,你只管在这里安心住着就好。等搬了新家,以后我登门做客,希望你不要闭门不纳啊。”
李寻欢笑得温柔,黛玉的眼泪却更汹涌了。只是这一次,这眼泪不再是酸楚的,而是充满了感动,让她的心里都暖了起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妥洽又善解人意的男子?她想的,她怕的,他都知道,什么都帮她安排得妥当了,却连一个“谢”字都不愿意轻受。
黛玉实在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子,一时心中激动,也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意,只能福身道:“小女子身受大恩,难以言表,请恩公受此一拜。恩公登门,小女子万不敢闭门不迎。”
李寻欢侧开身,虚扶她道:“不必如此。你继续休息吧,我先走了,有事让婢女找我就好。这几天白天我可能都不在店里,你不要担心。”
“好。”黛玉起身道。
她的鼻头都哭得有些发红了,素白的小脸儿上挂着泪珠,既令人生怜,又莫名地有些娇俏。
李寻欢勾了勾唇,找来婢女继续服侍黛玉,随后便离开了。
黛玉藏在门后,纤纤的素手紧紧地握着李寻欢交给她的荷包,目光一直追随着李寻欢的身影。直到他的身影,隐入另一间相距不远的客房之后,她才轻轻地关上了门。
在他们的对面,一道房门的缝隙之后,红衣绝色女子目睹了李寻欢温柔的笑容,和黛玉追随的目光,绝世的容颜扭曲得如同玉碎。
她挥出一掌,房内的四方桌登时四分五裂,粉身碎骨。ωωω.χΙυΜЬ.Cǒm
三日后,李寻欢已与所中意宅邸的原主人谈妥了交接的细节,只等次日官府将房契批下,便可将宅子交给黛玉安居。
时辰近午,城内的主干街路上人涌如潮。
李寻欢商谈归来,看到一家金银器店摆出的摊位上,有一副极好看的银环嵌玉手镯,便将它买了下来。
素银配碧玉,很衬黛玉。
等到黛玉在宅子里安定下来,他也便该走了。这手镯到时候就作为临别之礼,送给黛玉吧。
客栈内,黛玉铺好了画纸,研好了墨。想要试着画画人像,却又对自己的画技并不放心。
若画画像是作诗一样容易就好了。
黛玉将笔杆尾端轻贴脸颊,眼前便浮现出了李寻欢温柔的笑容。
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脸颊瞬间臊得飞红,连忙在心里暗骂自己:真不知羞,成日里胡思乱想!
她按了按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想起了刚入城那日,在客栈二楼见到的红衣女子。
李寻欢说她武功高强,这也真是神奇,竟然有女子会武功,又能练得那么厉害。她真羡慕那女子能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又有一身傍身的好功夫。
有这样的功夫,天南地北,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也没有人能欺负她,那该是何等的畅快与自由啊!
林黛玉轻叹了一声,抬笔沾了些黑墨,在纸上粗粗地勾勒出了那女子的身形。又沾了些红墨,画上了几道写意的线条,聊算填上了颜色。
这人的轮廓衣着好画,相貌却是最难。
黛玉也不确定,怎么画,才能显出那女子倾国倾城的绝世之貌。那女子一直戴着斗笠薄纱,容貌的细节可并不好还原。黛玉考虑了半天,也只画了两条眉毛,正继续思索,就听到有人敲门。
这画画得太粗糙,万一被懂画的人看到,定会笑她。虽然这客房内分内外两室,但黛玉仍是不放心。将画吹了吹,又用纸盖上,才让婢女开了门。
门开了,进来的人却不是李寻欢,而是黛玉先前所画的红衣女子。
一个月前,这女子与韦小宝大打出手,将客栈闹得人仰马翻的场面,还深深地刻在婢女们的脑海里。
开门的婢女看红衣女子一脸肃杀地闯进来,就吓得连连退了几步,连通报的声音都给吓没了。
黛玉正奇怪,怎么婢女都没有通报是谁,就见红衣女子越过落地围屏,走入了她作画所在的内室来。
这红衣女子如初见那日一般带着黑色的斗笠,远看极美,近看更是不得了。除了表情太凶,显得有些吓人之外,形容身段皆是完美。尤其是那一张绝世的容颜,隔着薄薄的透明丝纱,更显得神秘旖旎,让人多添情思。
“这位姐姐,这边坐吧。”黛玉向她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想要将她让到外室。
然而红衣女子对黛玉的话却没有半分回应,只是用她那双完美的桃花一样的眼睛,牢牢地盯着黛玉看。然后,又冷冷地盯着房间各处扫视了一遍。
黛玉被她盯得有些心慌,强压着紧张起来的心情,又唤了那女子一声:“姐姐?”
“我不是你的姐姐!”红衣女子粗暴地打断了黛玉的话,语气极冰冷地道:“你马上离开那个男人,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黛玉简直要被这女子没来由的粗暴,和冷冰冰的强硬指令给弄糊涂了。
她自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有人向她如此发过脾气,又如此发号施令过。她们以前全无半点交集,这女子来了便说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这算怎么一回事?
“这位姑娘,这里是我的居处,你的话我不明白,请你出去吧。”黛玉也动了气,但自来的教养让她即便生气,也依旧葆有着闺秀的风度,未出恶言,只是要求红衣女子离开。
“所以你是不同意了?”练霓裳盯着黛玉,嘲讽而鄙夷地冷笑了一下。
那笑容,冷得像是千年的寒冰,又像是淬满了一种叫绝望的毒。
忽然,外面的婢女一声惊呼,“李公子,你可回来了,快、快进去看看黛玉姑娘吧……”
婢女被吓得结结巴巴,李寻欢浓眉皱起,大步跨入室内。
练霓裳听到李寻欢来了,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凌厉。她快速上前一步,将一颗小小的药丸强喂入黛玉的口中,随后用纤细而有力的手,牢牢地掐住了黛玉的脖子,迫使黛玉吞下了药丸。
“你,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黛玉被练霓裳掐着脖子,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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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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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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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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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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