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剧的故事背景设置于七十年代的守溪镇,镇上有一位制茶造诣极高的茶商,名为沈文景,他创办了“沈记茶庄”,财富积累家大业大,无奈膝下仅有一女,唤作沈星薇。
沈文景思想古板,觉得女孩无用,日后担不起茶庄的生意,长远考虑,招收了两名年少的学徒——许景桥和宋器林,传授制茶手艺是一方面,另一打算,有意从两人中选一个入赘做上门女婿。
许景桥和宋器林性格品行截然相反,宋器林内敛,对沈文景言听计从,不过为人处世上斤斤计较,有些小心眼。而许景桥虽脑子聪明,但毕竟是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性情顽劣淘气,比如这家伙敢卸了沈文景的自行车拿去卖,卖的钱用来打台球或者玩老虎|机,总之不学无术。
沈文景又是个粗暴的脾气,回回许景桥做了坏事,他都要动手打人,打累了处罚许景桥去炒茶。手工铸造的铁锅,烘了火,烫得手掌泛起片片红痕。
等夜深人静,都睡了,这时沈星薇会爬起来,偷偷跑过来,先对他冷嘲热讽一番,再从兜里翻出好吃的来安慰他。
许景桥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你爸瞧见了,打断你的腿。”
沈星薇翻白眼:“你吃不吃,不吃我喂狗了。”
许景桥嗤笑一声,接过食物,不知怜香惜玉的踢她一脚:“去,搭把手。”
“我才不干,那是你的活儿。”沈星薇自小衣食无忧娇生惯养,旋即抱臂在一旁的凳子坐下了。
许景桥斜她一眼,道:“等着吧,以后有你伺候人的时候。”
本是一句玩笑话,未料到一语成谶——许景桥因为受不了沈文景的管束,加之自己也不想被困在这座城镇里,想出去闯闯,与沈文景翻脸后,被赶出了茶庄。
沈星薇心系许景桥,但为得果,20岁那年,嫁给宋器林。
一个屋檐下生活,受父母相处模式的影响,沈星薇衣食起居渐渐伺候起了宋器林。
宋器林开始接管茶庄的生意,但他的经营理念和沈文景大相径庭,他眼界小,贪图利益,漫天要价坑骗顾客。被沈文景得知,指着鼻子骂他,小门小户出身,愚蠢。
宋器林深知他瞧不上自己,记了仇,他此时已经得了势,暗戳戳跟老丈人对着干,两人成天吵,家里一刻不得安宁,终于有一天,沈文景一口气没喘上来,被活活气死了。
事情就发生在沈星薇眼皮底下,沈星薇怨恨他,闹起了离婚,宋器林起初不愿搭理她,后来见她闹得格外厉害,外人面前没给自己面子,气到了,出于震慑的目的,对沈星薇动了手。
有了第一次,也就有了第二次,沈星薇不堪受辱,不惜净身出户,与宋器林断绝姻缘。
她也走出了城镇,随着同乡先到一家制衣厂打工。
再遇许景桥,他成了布匹供应商,混出了脸面,开了一辆小轿车,身边也有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
沈星薇大着肚子——小孩子四个月了,她才发现自己怀孕的。两人相顾无言,均没敢率先相认。
故人相见,可早已物是人非,寥寥寒暄几句,沈星薇刻意不打扰许景桥的生活。
谁知生产时出了意外,孩子一出生检查出先天性心脏病,需要治疗费用。
沈星薇没钱,走投无路找许景桥开口借钱。
许景桥二话不说拿钱帮她,旧时情谊在,他不能不管。
但这件事引起了女朋友的不满,疑心两人旧情复燃,跑去医院求沈星薇饶了许景桥。
场面一度难堪,权衡之下,许景桥一咬牙,与女朋友分手了,他心中愧对她,除了备足医药费,七年所得,全留给了女友。
沈星薇得知,猩红着眼保证道,我欠你的,一定还给你。
两年后,孩子扛不住,到底走了。
这期间,许景桥一直陪在她身边。
那年大雪纷飞,三十岁的两个人,什么都没有。
重新白手起家,许景桥需要人手帮忙,沈星薇留下来帮他。
两人一路艰难跋涉,五年后,有了自己的服装厂。
生活好转,但沈星薇经历太多,亦觉得自己配不上许景桥,一句“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伺候人了”,斩断了自己的姻缘路。
而熬成钻石王老五的许景桥,面对说亲,只道“我没法放下她一个人,自己去过日子。”
走不出心结的两个人,门对门住下,就这样蹉跎了后半辈子。
——
赖松林找春蕊饰演沈星薇,其中经历了一番波折。
起先,翟临川完成剧本创作,找了熟人当制片,熟人拉投资时,影视公司的老板操蛋,觉得故事不错,但男女主角不完美,自己拉来四五个编剧,组成编审团队,将原剧本改得面目全非。
翟临川自是不愿意,但老板振振有词:“你们只懂写,我们才懂市场。”
语气充满鄙夷,饶是翟临川再好脾气,也忍不了当场摔板凳翻脸。
赖松林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到他家劝他,说:“小老弟呀,气大伤身,业内什么行情怎么看不清呢。”
见翟临川铁青的脸色没有转圜,想想道:“什么本子,这么在乎,给我看看吧,或许我能帮你想想办法。”
剧情谈不上多有新意,但故事挺让他触动,特别后半部分,蜕变后的沈星薇和许景桥创业,吃苦受累,仿若活生生的人。
剧本扎实,一下子令赖松林手心痒痒。
他翘着山羊胡,问翟临川:“你心里有没有合适的演员选?”
翟临川一愣,只听赖松林自顾说:“许景桥这个人,我觉得严文征挺合适。”
啥都没有落实呢,赖松林便迫不及待地揣着剧本找上了严文征。
严文征这段时间留在北京看房,他这两年几乎都住在北京,日常用的东西堆积多了,春蕊租的房子就显得狭小了。
看完剧本,严文征面色犹豫。
赖松林:“哪里不妥?”
严文征说:“剧本后半部分我很喜欢,但许景桥的年龄跨度太长,从17岁到35岁,我已经没法去饰演一位青少年。”
“这点我也有考虑。”赖松林说:“估计拍摄的时候要另找小演员。”
严文征点点头,打听:“女演员定了吗?”
赖松林道:“项目还没启动呢。”
既是八字没一撇呢,严文征也不着急,但他看赖松林对剧本上心的样子,估摸着赖松林有意要拍。
一个星期后,赖松林再打电话,询问春蕊的近况。
严文征说:“在横店拍戏呢。”
“什么戏?”
“《项链》。”
“哦,那个话剧演出挺成功,影视化了是吧。”
拐弯抹角半天,赖松林说到正题:“你帮我问问她,沈星薇这个角色她要不要演?”
“行。”即是一个机会,严文征没擅自帮春蕊推拒。
又过了两天,他拖了一箱零食跑去探春蕊的班。
抵达时,春蕊正好下戏,两人一道回的酒店。
春蕊听赖松林要找她合作,恍惚好一阵,心想,时间过去的真快,一起拍《听见》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她进浴室卸妆洗脸。
严文征倚着浴室的门框从梳妆镜中瞧她。
春蕊满脸泡沫,忖度着:“赖导是存心撮合我们两个搭夫妻档吗?”
“不行。”严文征淡淡道。
春蕊扭头瞄他一眼:“我也觉得不行。”
演员组合的噱头不该压过创作内容本身,这是好的影视团队追求的。
这两年,他们相当低调,工作安排刻意避免出现交集,私下找上门的合体节目全部推掉,没有打算挣快钱。
“既然一选一。”春蕊笑着揶揄,“严老师,你想演吗?我可以考虑把机会让给你。”
严文征失笑:“你先看了剧本再说大话吧。”
春蕊没有大片的空闲时间,只能凑合零碎的休息间隙,断断续续将剧本翻看完。
看完没有说大话,而是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华丽的天花板沉默不语。
严文征将落在书上的视线移到她身上:“是不是发现不好演?”
春蕊丧气地“嗯”一声:“单就论沈星薇这个人,近1000场戏,前后期6段复杂的人物关系,中间还有一个孩子,阅历太丰富,我怕我驾驭不了。”
自信与自大区别在于是否心怀一份对专业的敬畏感,敬畏会使得演员在面对全新的角色时,心里存着小心翼翼的尊重。
她话音落了半响,察觉严文征没吱声回应,侧过头看他,瞧他在愣神,盖在被窝里的脚丫不安分,踹向他的小腿,问:“严老师,琢磨什么呢?”
严文征吃痛,晃过思绪,敷衍道:“还没谱的事,以后再告诉你。”
春蕊改为趴着,说:“不过我想试试。”
严文征没跟上她的思路,不确定问:“想演?”
春蕊点点头。
严文征故意噎她:“但赖导不一定会要你。”
“……”被打击,春蕊气不过,怒气冲冲扑到他身上呲牙咬他。
一番你推我搡,春蕊落得下风,被人牵制在怀里吃干抹净。
第二天,严文征便拒绝了出演许景桥的邀请,春蕊以为他不演了,这事就跟他没关系了,熟料,他竟然开始积极推动项目的运行,在跟吕燕碰了两次面后,签定联合制作的合同书,投资3000万进去,挂上了总制片的名头。
演员资本积累够了,跑去做幕后或者开公司是圈里的常态,但春蕊依旧费解:“本子是不错,但也没优秀到让你砸钱的程度吧。”同时,她拍拍衣兜,抠抠搜搜道:“咱家又没多少钱,平时开销还大,你悠着点花。”
“其它的事情我都依着你。”严文征笑着道:“但这次我有自己的打算。”
春蕊狐疑瞪他一眼,但到底没多嘴问。
等她拍完《项链》,六月份回到北京时,《春城飞花》的主创团队历时两个月组建完成。
男主演定了彭凯。
得知这一消息的那一刻,春蕊想起曾经幻想过有没有可能和彭凯搭一次,严文征当时回答说,得碰一个特殊点的本子,原来缘分在这里等她呢。
剧本讨论会上,春蕊和彭凯见上面。两人已经非常熟了,这归咎于彭凯频繁跑家里蹭饭吃。
彭凯“八婆”,刚挨着春蕊坐下,立马控诉道:“我原本没想接这个角色,是你家男人求着我来,我看在跟他好友多年,他又三番五次登门的份上勉强答应了,他可倒好,得寸进尺,压了我一半的片酬,合着拿我当便宜的牲口使唤呢。”
听出他在给自己戴高帽,春蕊比个手指:“我还不如你呢,我的片酬这么点。”
两位主演的费用合计仅占总投资的36%,钱全紧着拍摄制作。
“可真行,专门盯着自家人坑。”彭凯愤愤道:“资本家的嘴脸真讨厌。”
春蕊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对面的严文征,悄么声说:“我瞧着挺帅的。”
“……”彭凯朝天翻个大白眼。
剧本围读的主要目的之一在于帮助演员缕清人物关系,给角色定调,三天的时间里,大家集中精力忙这一件事。
经过两年话剧舞台的打磨,春蕊的视读能力已经相当优秀,休息间隙,她去洗手间,赖松林点了根烟当放松,与严文征搭话:“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你极力推荐彭凯了。”
“戒了。”严文征摆摆手,没接赖松林递来的烟盒,说:“彭凯演戏比较跳,春蕊擅长文案分析,反应也快,他俩搭档或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赖松林点点头:“说到春蕊,变化挺大的。”
“怎么?”严文征好奇。
想着方才梳理宋器林和沈星薇这段婚姻时,春蕊描述沈星薇的心理用了“依托”来形容,把握准确,赖松林道:“成熟许多,更加从容了。”
严文征朝春蕊的座位瞄一眼,嗯一声,若有所思道:“女性演员的独特魅力,永远不该停留在年轻漂亮,成长才是不可多得的。”
赖松林细品他的话,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相较于《听见》的匆忙开机,《春城飞花》前期的准备工作足足持续三个月,因此进组拍摄,演员之间磨合的阵痛期非常短,拍摄气氛也轻松,毕竟彭凯是个幼稚的大男孩,幼稚到蹦高都必须拉人来比试一番,以显摆自己的年富力强。
而每回在他赢了,正沾沾自喜时,春蕊泼冷水:“彭凯老师,麻烦你以后离我家严老师远点,我怕你把他带傻了。”
“我现在发现你跟你那个师妹,叫什么名字,哦,宋霏羽,刻薄的毛病简直如出一辙,不愧是戏剧学院毕业的,一个老师教的吧。”彭凯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撺掇着村口的流浪狗去咬她。
春蕊转身跑去找严文征告状,却被严文征攥着手腕禁锢到监视器后面,说:“歇会儿,老实点。”
初期,剧组在浙江一个茶镇置了五处景,中后期跑到温州。在拍摄孩子的那段戏份时,剧组找来了一个两岁半的小女孩扮演春蕊剧中的女儿,孩子乳名叫可可。
她提前两天由妈妈抱进组带给春蕊,由春蕊和她培养感情。
春蕊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着实紧张了一把,加之,可可初见陌生人感到害怕,躲在妈妈怀里,只用一双瞳仁黑亮的眼睛警惕地打量四周。
春蕊在与她一肩膀之隔的距离蹲下,平视她,柔着声音套近乎:“你长得真好看。”
可可眨了眨绵密的睫毛,并不吭声。
春蕊:“你的睫毛好长呀。”
可可:“……”
收效甚微。
立在一旁的严文征瞧出春蕊些许无所适从,笑出声,念道:“阿姨可真笨。”
他出去一会,再回来不知从何处弄了一盒巧克力曲奇饼干,递给春蕊。
春蕊会意,接过来打开包装盒,问可可:“你想吃饼干吗?”
可可乌溜溜的圆眼睛转了转,拿不定主意,看她妈妈,妈妈说:“你想吃吗?想吃就到阿姨身边去拿。”
可可犹豫片刻,小走两步,伸手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并主动说:“谢谢。”
春蕊笑得慈祥:“不客气。”
可可捏着饼干站在春蕊面前吃,动作秀气而笨拙。
一共吃了两块,吃完,春蕊主动帮她擦手,趁机问:“能让阿姨抱抱你吗?”
可可依旧沉默,但春蕊看她眼里的防备之色减退许多,做了拥抱的姿势,见她没有抗拒,便一把将她抱住。
擦了婴儿面霜的缘故,可可身上有股淡淡的桃子香味,清清甜甜的,春蕊凑到她脸颊轻轻嗅了嗅,道:“你好香啊。”
可可被夸得害羞了,两只短胳膊攀住春蕊的脖颈,奶里奶气说:“你也香香。”ωωω.χΙυΜЬ.Cǒm
严文征静静注视着两人,眼里盛着暖意。
这一幕恰好被赖松林瞧见,赖松林上前搭话:“你跟春蕊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严文征收敛视线,想了想,淡淡地说:“她这两年拍戏挺开心的。”
赖松林道:“你催着她些呀,她还能不依你。”
“再说吧。”严文征捻着手指,道:“身体是她的,看她的意思,想生就生,不想生就算了。”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可可已经和春蕊熟悉了,第二天,春蕊便可以独立牵着她在片场乱逛了。
十月份的温州雨水特别多,毛毛细雨如丝,可可穿着小黄鸭雨靴踩地面的积水玩,春蕊撑伞陪着。
片刻,严文征冒雨过来,喊两人回屋:“天凉,要冻感冒了。”
春蕊肩头的衣服早被雨水打湿,正感到冷,但她看可可玩得正起兴,索性把严文征当黑脸坏人,说道:“快,可可,我们走,制片人叔叔发话了,不能惹他生气,不然中午没有饭吃了。”
可可当了真,握住春蕊伸过来的手指,嘻嘻笑着朝前方跑。
严文征缀后一步跟着。
途径一方景观灌木丛时,秋秋眼神好,突然停住脚步,抬手一指:“狗狗。”
春蕊怔愣,视线搜索:“哪呢?”
严文征定神一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花坛旁,曲腿蹲下来,将一只小狗从枝枝杈杈间拖了出来。
它毛色黝黑,黑到看不清面部表情,但从娇小的体型判断应该刚出生不久,瘦弱不堪。
它在严文征手间激烈挣扎,汪汪直叫。
可可看着,焦急地提醒:“痛痛!”
严文征忙泄掉手里一半的力道:“好的,我轻点。”
将它粗略检查一番,发现它右后侧那条腿被咬伤了,伤疤溃脓。
春蕊说:“是走丢了吗?”
这一片在郊区,前后是农庄,“估计是。”严文征琢磨着。
可可不怕动物,上前一步想摸一摸它,严文征制止了,缓声道:“它身上脏,有寄生虫,等叔叔帮它洗干净了,再让它陪你玩。”
既然发现了,不能不管不顾,严文征姑且道:“先带回去喂口吃的吧。”
下午趁着有空,严文征驱车带它去了趟宠物医院。
伤口发炎做了清创手术,又挂了消炎水,好一番折腾,再回到酒店,天已经黑透彻了。
春蕊裹着披肩,正蜷缩在地毯上准备明天的戏份,闻声抬头,关心道:“怎么样?”
严文征说:“没大碍。”
未防止舔咬,医生给它带了颈圈,由于它过分瘦小,脑袋箍在颈圈里面显得可怜而无辜。
春蕊瞧着于心不忍,提议道:“严老师,不如咱们收养它吧。”
严文征到浴室洗干净手,将湿漉漉的外衣脱掉:“你养过狗吗?”
“没有。”春蕊颇有自知之明,“我能养活我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严文征:“那你还敢收养它。”
“这不有你呢么。”春蕊道:“一口饭吃的事。”
严文征有些犹豫,没立刻答应,权衡说:“先问问谁家丢了狗吧,指不定主人正着急呢。”
春蕊点点头。
托旁边的街坊邻居打听一个星期,毫无音信。
春蕊耸耸肩:“缘分来了,挡不住。”
严文征妥协:“那养吧。”
弄了一个临时纸箱给它当窝,春蕊揉揉它的脑袋:“先取个名字?严老师,跟你姓还是跟我姓?”
严文征无所谓:“随便。”
“严——”春蕊嘀咕,“这个姓不好听。”
严文征忖度片刻,说:“就叫春吉吧。”
“春吉?”春蕊品了品,虽不知有什么深意,但“春”和“吉”两个字拆开均有好的寓意,满意道:“可以。”
“春吉。”她冲土狗喊了一句。
春吉喉咙间呼噜一声,警惕地呲呲牙,一副凶恶的模样。
春蕊又将它细细打量一番,它是个串,即所谓的土狗,长得称不上漂亮。
春蕊亦朝它呲呲牙,嫌弃道:“一家三口,春吉最丑。”
严文征:“……”
《春城飞花》拍了六个月,那天的冬天,他们“一家三口”在片场过了除夕。
等开春后,严文征先行一步带春吉回上海,三十三后,春蕊杀青,晚一些回家。
她好好休息了一阵,短期不再进组,只配合《项链》的宣传接受几家媒体的采访。
待《春城飞花》正式进入后期制作,她飞去北京补录音时,方才明白为什么严文征费劲周折要参与这部戏的制作——他想借此机会,邀请濮立焕和钱芳闵为电视剧的背景音乐编曲,他俩一个拉小提琴,一个弹钢琴,没有比古典音乐更合适烘托气氛,带动片段节奏的了。
当然,约濮立焕和钱芳闵出来见面并不顺利,几次电话相约,他们都已忙为借口拒绝了,无奈之下,严文征只好到乐团堵人。
钱芳闵和濮立焕体面,追求体面的人最不会当众给人难堪,因此即使心中不乐意,以免外人说闲话,他们到底上了严文征的车。
知道钱芳闵和濮立焕晚上吃得清淡,严文征定了一家素食餐馆。
包厢里环境清幽,待服务员斟了茶水,严文征请她们出去,不要来打扰,然后免去客套,开门见山说:“叔叔阿姨,我今天找你们为的是春蕊新演的电视剧配乐的事。”
濮立焕虽心里对严文征多有不满,但并没有拉下脸故意刁难他,而是婉拒道:“我们平常嫌少看电视,对于电视剧制作这一块十分陌生。”
严文征把提前准备的剧本搁在濮立焕身旁,道:“音乐无非是更好的帮助剧中人物传达心境,您本身是搞新曲目研发的,应该对音乐渲染画面十分擅长。”
他有备而来,濮立焕见他格外坚持,捅破笼罩在话语间的窗户纸:“市面上不少音乐公司可以做,为什么非要找我们呢?”
严文征诚实答:“我找你们的目的,主要是想让你们看看春蕊这两年到底在干什么,虽说《听见》之后,她没有再斩获其它奖项,而亚新奖的分量也撑不起台面,但她通过话剧舞台的历练以及自己的刻苦努力,现在在业内口碑很好。我们这个圈子,长远来看,红与不红只是一个相对的时间长度,既然演戏是生活中的一部分,那安下心来揣摩角色,才能更好的生活。你们对她的要求,有一项便是希望她不要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专业出身的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这是一件好事情,试问春蕊现在做到了,因此必须让你们看到。”
“她确实变化很大。”濮立焕不藏掖。
钱芳闵抿口茶,陡然插话:“其它的目的呢?”
严文征调整坐姿,他不紧张,挺放松的:“情感是相同的,音乐也好,剧本也好,如果你们能够理解沈星薇这个角色,那么或多或少会明白春蕊的坚持。”
钱芳闵平静地注视他,缄默不语。
严文征说下文:“当然,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这两年春蕊为了保护我,怕你们给我难堪,凡事挡在我面前,但我们总不能一直不见面,编曲这件事算是一个由头吧。”
濮立焕张张嘴:“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但——”
“我知道你们介意什么。”严文征打断了:“但那是我的过去,没法改变,我也不后悔,我只能说,我行得端坐得正,在那段过去里,起码道德和责任层面没有对不起谁,唯独对不起的,现在来看,只有春蕊,但这些我弥补不了,也没办法弥补,我只能把愧疚牢牢记在心里,生活里对她好点。”
他话音落后,包厢里静得出奇。
严文征知道他们需要时间考虑,即使这份考虑到最后亦不会出现欣然接受的圆满结局,但退让已经代表了一份信任。
他没有留下来陪同吃饭,道别后走出包厢。
令他倍感意外的是,一抬眼,竟然在走廊里看到了春蕊。
五月的天,她穿一件米色风衣,被头顶的一豆灯光包围,柔和美好。
严文征愣了愣,疾走两步到她身边:“你怎么来了?”
春蕊说:“担心你。”
严文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春蕊:“手机定位。”
其余的没必要问了,严文征牵着她:“先回家吧。”
车驶入水流般缓缓前行的主干道。
春蕊问:“谈的怎么样?”
“有谱。”严文征撑着方向盘说。
春蕊:“这么肯定?”
严文征“嗯”一声:“在一块几年了,如果关系一直不能近一步,外面又该是另一番风言风语,你爸妈再顾忌自己的面子,也会心疼你,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台阶下。”
春蕊听懂了他的画外音:“你想结婚了吗?”
繁华的都市车水马龙、喧嚣璀璨,只剩这一隅封闭的空间里,岁月的柔和缓缓流淌。
严文征极轻极快地眨了下眼睛:“想了。”
春蕊唇角翘起,扭脸往窗外:“那明年你娶我吧。”
严文征哽了哽喉头:“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春蕊思索许久,回答:“不要华丽的,不要俗套的,要与众不同的。”
严文征无声叹气:“诚心为难我。”
春蕊笑:“不着急,慢慢想,反正时间还长。”
——
第二年,《春城飞花》剧组受邀参加了白玉兰奖的颁奖典礼。
春蕊和彭凯与视后视帝无缘,但翟临川有幸夺得了原创剧本最佳编剧奖。
他轻微社恐,登台领奖时,由于太过紧张和意外,哆哆嗦嗦良久说不出话。
顾不得这是直播,彭凯站起来为他欢呼:“翟编,hold住了!”
春蕊冲他摇摇手臂:“加油!我们在呢,别怕。”
赖松林:“不要哭,丢人。”
宛若“一帮没规矩的土匪”。
翟临川深呼吸压下如鼓的心跳,酝酿措辞,一一感谢了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后,最后道:“谢谢赖导和严老师给予我信任,谢谢彭凯和春蕊给予剧本最大的尊重,让我觉得我的职业值得。”
台下掌声阵阵。
严文征这才提醒他们收敛点,坐在座位上规矩些。
但彭凯哪能规矩得了,附耳与春蕊说话:“难过吗?”
春蕊揶揄他:“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你着急吗?”
“嗐!”彭凯挥挥手,“奖项什么的无所谓了,还是钱最重要,说到底你家那位真鸡贼,今年赚翻了吧,版权卖了三个电视台,更别提视频网站了,瞧瞧我,啥没落着,衣袋空空,两袖清风。”
春蕊嘚瑟:“能看上我的男人,眼光准没错。”
彭凯:“怎么,以后我跟你混?”
春蕊拿乔:“不带你玩。”
彭凯:“……”
颁奖典礼结束后,严文征揽着春蕊从演播厅出来。
旋转门门口,高高的隔离护栏将聚众的粉丝拦在红毯之外。
闪光灯乱闪,手机在录像,春蕊提着礼服裙摆低头留意脚下的路。
走到中间时,突然人群中有个女孩喊:“姐姐,姐夫,长长久久!”
春蕊心角一揪,抬眼看她,见小姑娘举着印着她名字的灯牌,眼睛忽然晕了水色,她说:“谢谢!”
严文征冲小姑娘绅士地一点头。
商务车在等候,严文征拉开车门,扶春蕊坐上去。
车缓慢启动,渐渐驶离演播厅,亦将粉丝甩在身后。
春蕊视线留恋,动情道:“被祝福的感觉太好了。”
严文征抓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虽嘴上没有言语,但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家三口,春吉最丑!
圆满了。
感谢诸位的喜欢了,咱们山水有相逢,有缘再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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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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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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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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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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