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春蕊尚未收工,在棚里吊威亚,五米的高空与女主角反目,兵刃相见。
严文征没去她的酒店,而是把车停在景区门口的停车场,发消息给她,说到了。
隔了片刻,春蕊回复:还得再等一会儿。
严文征说:不急。
谁知这一等等到了两点,盼的人才收工。
春蕊先回自己的车里换下戏服,一并将厚重的妆容用卸妆巾擦去,清清爽爽地跑去见他。
大晚上的,停车场的车不多,春蕊一眼认出那辆路虎揽胜。
开车门坐到副驾驶。
春蕊含着歉意说:“久等了。”
严文征窝在座位闭目养神,他听声音直起身,侧过头借着车里的阅读灯打量她,人瘦了些,但精神状态不错,眼睛晶晶亮。
禁不住想触碰她,他伸手捏捏她的耳垂,笑着祝福:“生日快乐。”
本打算陪着她一起跨过零点,全被工作耽误了。
“谢谢。”春蕊难掩开心,同时说:“辛苦严老师大老远跑过来了。”
“不辛苦。”严文征深吸口气,调整座椅靠背,他瞄了眼时间,商量的语气:“在组里憋坏了吧,带你出去转转?”
“去哪?”春蕊困惑:“大半夜的,不回酒店吗?”
严文征侧头别有深意地觑她,抿嘴笑。
春蕊感知什么,做气急败坏状,打他一巴掌,义正言辞道:“你别想歪了。”
严文征轻嘶一声,装着被拍疼的模样,道:“去东白山看日出吧,欠你一次,补给你。”
春蕊考虑道:“远吗?”
严文征说:“一个多小时吧。”
“那行。”时间点正合适,到了太阳就要出来了,春蕊说:“我给孟颖发个信息,告诉她我和你出去了。”
严文征点点头,打开导航,踩油门驶上公路。
路上车辆稀少,畅通无阻。
春蕊发完信息,手机攥手里,微微扭过头,目光在他身上来回徘徊。
按说每天视频不断,看得见他的人,听得见他的声音,他完全没有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多少思念都该缓解了,见到面的反应该平淡一些,却偏偏就是止不住的动心动念。
到底不一样,见了面,处在同一个空间,气息相绕,她心跳加快。
春蕊吸吸鼻子,更清楚地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严文征余光揽住她的身形,同时注意着前面的路况,问:“困吗?”
春蕊说:“拍戏的时候有点,但见到你后就精神了。”
严文征评价:“工作不认真呐。”
“我很努力的。”春蕊自信又自大道:“鲲族公主这个角色我驾驭起来没有难度的。”
严文征取笑她:“口气不小。”
春蕊骄傲地扬扬下巴。
既然她不困,严文征也想同她多说说话,主动提起了她拜托他打听的事情:“有一个民间公益组织是专门做贫困听障儿童康复救助的,项目非常成熟。他们还组建了一个听障儿童合唱团,孩子们都是已经接受过手术或者佩戴助听设备的,平常会出去演出,演出得来的费用当作善款,来帮助别的小朋友。”
春蕊轻轻“哇”一声,有所触动。
“你找我的手机。”严文征说,“手机里有他们的演出视频。”
春蕊歪过身去翻他的兜,摸到他的手机拿出来,问:“开机密码?”
严文征说:“210628。”
春蕊边按数字边好奇:“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严文征不动声色道:“自己想。”
春蕊眨眨眼,分外迷茫,自顾猜测:“难道是跟我有关系吗?”
严文征目视前方,保持沉默。
春蕊仔细回忆自己六月底做了些什么,受伤去他家找他,然后两人去了一趟《末路狂徒》的取景地……
她恍然,心角泛起一丝丝甜,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自己,故意歪曲重点,说:“我的照片挺好看。”
严文征冷哼。
春蕊嘿嘿笑两声,点开相册,里面的最新存储是一段视频,她点击播放。
一个大礼堂内,十几个五六岁的孩子在指挥老师的带领下,唱了首儿歌,能明显听出他们的咬字与正常人还有着区别,但音准是在的,非常不容易。
春蕊感慨:“有缺陷的孩子能站上舞台就挺让人动容的。”
严文征表示认同:“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我就让何斌着手将款项汇过去。”
“好。”春蕊点点头。
关了视频,正准备将手机还给他,严文征一只手搓着方向盘,又说:“还有个视频要给你看。”
“什么?”春蕊瞥他一眼。车辆迎面交汇,车灯在他侧脸打出斑驳的光影,忽明忽暗。wWW.ΧìǔΜЬ.CǒΜ
严文征顿了顿,镇定地说:“《听见》的预告片剪出来了,赖导发给我看了看。”
“真的!?”春蕊顿时喜上眉梢,迫不及待要一睹为快:“在哪里?”
严文征受她的情绪感染,抑制不住笑起来,回答:“我和赖导的聊天记录里。”
春蕊赶忙去翻阅。
首支预告,时间很短,仅仅40秒。
开头是两人第一次搭话的场景,李庭辉手里握着照相机,询问在照相馆门口徘徊的梁竹云。
“你叫什么名字?”
“梁竹云。”
“你呢?”
“我叫——”
“——李庭辉。”
画面急急切入,是一幕又幕两人望向彼此的眼神。
春蕊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片场拍摄和观看简片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特别片子加了音效,裁剪的镜头隐晦地描摹着故事,营造出一种暗幽幽的氛围感。
春蕊:“什么时候发布?”
“11月1号。”严文征说:“到时候根据网上的反馈,何斌会帮你安排一两个热搜。”
春蕊没异议,只是问:“出品方不助推一下吗?”
严文征轻飘飘道:“他们没钱呀。”
一个字穷。
春蕊心想,她合作的剧组怎么日子全都过得紧巴巴的。
又顾上关心后期制作。
“别心急。”严文征右手伸过来抓着她的手腕攥紧又松开,“片子剪出来还要送审,拿到龙标后,又得权衡上映档期,怎么也得到明年下半年了,且等着吧。”
“嗯。”春蕊点头,架不住心里满是期待,她说:“严老师,每次见到你,你都能给我带来好消息。”稍作停顿,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我的吉祥物。”
严文征:“……”
下了高速,又开始跑盘山公路,但坡道较上次去的山稍显缓和,没那么多急转弯。
严文征也没往山顶多开,中途将车停在一个野坡上。
天黑乎乎的,只借着光亮,隐隐约约望见远处层叠起伏的山脊线,俨然这里并不是观景的最佳地点。
春蕊便问:“为什么不往上去?”
严文征道:“人太多。”
春蕊哦了声,问:“几点日出?”
严文征答:“5点半左右。”
春蕊道:“现在几点?”
严文征看表:“快4点了。”
“还有一个小时呢。”春蕊呢喃,“那等着吧。”
她扭扭身,蜷缩进座椅,摆出一副耐心等待的神情。
严文征倏地拧眉,直勾勾盯着她。春蕊感知他的视线,茫然地问:“怎么了?”
严文征憋闷:“真当只来看个日出吗?”
春蕊:“嗯?”
严文征简直没脾气,她鬼灵的时候将人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儿,脱线的时候脑回路比这盘山公路还绕得繁琐。
严文征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帮她打开车门,命令道:“下来。”
春蕊:“……”
听话地解开安全带,跨腿下来。
山里昼夜温差大,凉风一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严文征一抬下巴,示意她跟来。
两人朝后备箱走去。
春蕊眼瞧着他按开按钮,箱门缓缓升起的那一刻,她福至心灵,讶异道:“严老师,你不会给我准备了后备箱惊喜吧。”
话音一落,视线里映出一排绚丽的亮,她定眼看,星星彩灯铺设在满车厢的鲜花上,旁边还隔着三个精美的礼物盒。
其实很漂亮,看的出来用心装饰了。
春蕊下意识的反应是笑,咧嘴笑。随即,她张开手臂紧搂着严文征的腰,在他怀里傻乐半响,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好土啊!”
严文征似乎早猜到她会如是说,眼角微微弯起,低头抚摸着她的头发,检讨的语气道:“尽力了,你……多担待。”
他一板一眼惯了,实在不是一个会制造浪漫和惊喜的人。
春蕊难以置信,询问:“你怎么想出来的?”
严文征手移到她的腰肢,下重力揉捏一下,没答。
“好吧。”春蕊自觉不去揭他的短处。
她跳开去拆礼物。
分别是裙子、项链和手表。
春蕊迷眼望着他:“合着全是按我上次说的买的。”
严文征上前一步,大方承认:“起码不会出错。”
春蕊问:“准备这些……很费脑筋吗?”
“稍微有点。”视线里,她言笑晏晏的模样,和星星点点的灯光交织,晃得严文征直怔神,低低的嗓音说道:“你期待很久,蛮怕你失落。”
“非常满意。”春蕊给予肯定回答,她更看重的是一份心意。
跑到他面前,两手捧住他的脸,主动凑拢,嘴唇贴过去碾了两下,说:“以资奖励,再接再厉。”
“有点短吧。”
许久没碰到了,怎么可能不想,当然轻易也不会满足。
顾及着天快亮了,山脚的游客正往上山走,时不时经过。
严文征拉她钻进后排座位。
车门砰一声撞上,春蕊心角缩了缩。
她忙警告:“别乱来啊,太丢人了。”
“不乱来。”
严文征拽她坐到他的大腿上,偏过头来亲她。
很温柔地吮,很轻地抿她的舌尖,像在找感觉。
春蕊绷着的身段逐渐放柔软了,她呼吸不过来,身体往下坠。
严文征只好托着她往胸口紧贴着。
他的手开始不老实,撩开她宽大的短袖,摩挲着她的后腰。
触感灼热,而他呼出的气息更热得春蕊难受。
……
擦枪走火之际,严文征将她放开了。
他咳咳嗓子,哑然道:“我去抽根烟,你整理一下。”
春蕊喘着,环抱双腿挪到一边坐,揶揄他:“烟能帮你分散注意力吗?”
“别拱火。”严文征留下这么一句,推车门出去,远走两步,站在一块碎裂的石头前,摸出烟盒,抽出一根,擦着打火机的滚轮点着,猛吸一口,吐出烟雾。
春蕊降下车窗,架着手臂观赏他的背影。片刻,等呼吸平稳了,也跳下车,欠身倚住车头,朝着东边望去。
严文征渐渐等兴味散尽,碾灭烟头,方才一派温文尔雅地折回。
他挨在春蕊一侧,手随意搭在引擎盖上。
日出来得很快,天边泛起鱼肚白,一道红霞跃升山头,像绫罗锦缎,将朦胧的晨雾染成艳丽的金色。
这时,春蕊看着严文征,突然说:“严老师,鲜花喜欢,裙子喜欢,项链喜欢,手表喜欢,但我更喜欢,27岁这天,你陪我看的第一缕阳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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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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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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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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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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