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你是我的理想主义>第 58 章 分别
  被褥潮湿,散着异味。春蕊心里膈应,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又起了山风,风吹打着窗,呜呜咽咽的。

  春蕊黏着严文征讲话,问他在北京的生活状况什么时候好点的,北漂那段时间住在哪里,一些琐碎而细小的事情,严文征挑挑捡捡可着体面的话说。后见她喋喋不休,大有刨根究底的架势,找机会转移了话头,他不是陷入过去顾影自怜的人。

  他问她以往的恋情,是有心的探听,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她以前遇到的人怎么样。

  “大学谈过两次恋爱。”春蕊不藏掖,睁眼望着天花板回忆,“一次在大一,一次在大三。”

  “你是在高中压抑太久了吗?”严文征嘲笑她:“一进大学的门就想着恋爱。”

  春蕊委屈地说:“是老师鼓励我们谈恋爱来着。”

  “嗯?”严文征感到好奇。

  春蕊解释:“有一次电影赏析课的杨老师带我们拉片子,一部爱情片,女主失去男主时哭得撕心裂肺的,他当场问了我们一个问题,在座的各位同学有谁体验过在爱情里尽情的放纵和疯狂的歇斯底里。我们以为他套话抓早恋呢,纷纷摇头,他一脸惋惜,随后语重心长地鼓励我们,趁着青春年华,大胆去恋爱吧,没有不受伤的恋爱,百分之八十的文艺作品都在讲爱情的伤,换句话说,受了爱情的伤,就懂得了百分之八十的文艺作品。”

  一个大胆的倡议,但严文征不意外,知识分子总有他特立独行的一套,“然后呢?”他问。

  春蕊语气轻松道:“我一听还挺有道理,正好当时因为社团的事,认识剧管院的一个男生,同届的,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

  严文征问:“看上他什么了?”

  春蕊头蹭到严文征的枕头沿,眨巴着眼看他,近在咫尺的距离,判断他是不是在吃醋,严文征两臂抱于胸前,澄清:“没那么小心眼,不至于。”

  春蕊嘁一声,说:“合眼缘,笑得好看,但在一起没两个星期就分手了。”

  严文征问:“为什么?”

  “因为他不起床。”春蕊现在想起来,尚有些愤愤然,“我一大早爬起来出晨功,每天被老师骂个半死,本来心情就不好,下了课还要帮他到食堂抢饭,去他大爷的!不伺候了,耽误我进步。”

  到是没想过她以前还是个随心随性的人,严文征乐了,总结评价:“没听出受伤,倒憋了一肚子的火。”

  “可不么。”春蕊只恨踹他踹得太心平气和,导致心里尚留有一股余火未消,喘了两口粗气平复一下,主动提起了另一段恋情,“大三又认识了一个导演系的学长,人很不错,但我俩认识的不是时候,他临着毕业,要去美国留学,决定在一起的第二天,他就飞去大洋彼岸了,聚少离多维持半年,架不住他天天劝我也过去深造,我不愿意,就掰了。”

  严文征轻拢着眉,虽说她没有遇人不淑,但运气也着实谈不上好,两段过往像极了小孩子过家家。“工作之后呢,没再遇到合心意的人?”

  春蕊晃晃脑袋,“确实有人追,但我嫌他们追人的手段太小儿科了,看不上,只好……”她故意停顿,扭着脸往严文征脖颈埋,吐着热气,诱惑地说:“亲自来追了。”

  黑灯瞎火,严文征不敢乱动,怕没轻没重地碰到她受伤的肩膀,由衷地警告:“你老实点。”

  春蕊没老实,反而得寸进尺地又拱了两下,蹭得严文征避无可避。

  她软着嗓子喊他“严老师”,撒娇地问:“你现在心里装着我了吧?”

  有一份小心翼翼,还有一份后知后觉回神后的不敢确定。Χiυmъ.cοΜ

  她还在求证。

  严文征神智异常清醒,睹着这一室的黑,整颗心都被泡软了,他微微侧身,手臂揽过她的腰肢,将人拖进怀抱中,严丝合缝地对贴严实了。

  “装着了,早就有你了。”

  春蕊彻底安了心,嗅着他T恤衫上古龙水的清冽香气,打起瞌睡。

  严文征闭着眼睛听窗外的风声,不知何时昏沉起来,等感到手臂酸麻,再睁开眼,已是黎明将至。

  走廊传来鞋底刮蹭地板的响动,有游客起床看日出了。

  他搓把脸清醒一番,瞧着春蕊睡得熟,没喊她,悄么声地起身,抓了外套套上,甩着手臂走出民宿。

  空气清凉,吸入肺腑感觉挺爽。

  他抻个懒腰,到车后备箱拿了瓶水,倚着车门慢慢喝。

  漫山遍野的雾气宛若仙境,山间的日出来得早,蕴藏着磅礴的气势,等到六点天已经彻底亮堂了。

  六点半的时候,严文征摸出手机,埋头编辑短信。

  母亲改嫁,父亲过世,他一早便没有人管束了,北京漂泊的十几年,幸得一些业内长辈的喜欢和照拂,又结交了几个挚朋好友,十分珍惜这些情与义,既然还有人在关心他的情感状况,而今一段亲密关系明朗化了,就该有个交代。

  春蕊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对待的女孩,因此更加不能隐瞒。

  他措辞很认真,行文之间有独属于文艺工作者的浪漫气息。

  其中,发给全德泽的那通短信最为严谨。

  他写道:

  “全老师,早上好!

  正式通知您一件事情,我和春蕊决定交往了。没有一时兴起,是深思熟虑后的考量。尚且还无法描述她带给我的准确感觉,只能形容她像这即将来临的盛夏,炽热而漫长,时间久了,让我无处遁形。渴望谈一场恋爱了,与她,也期待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等忙完这段日子协调出时间,会领她拜访您。”

  逐一通知颇费了番功夫,最先收到的是彭凯的回复。

  ——靠,大早上不睡觉秀什么恩爱。

  ——先恭喜你了,兄弟。

  ——春蕊是哪位,我上网查查,名字听着挺耳熟。

  没出两分钟,嚷嚷道。

  ——大人家小姑娘10岁?

  ——老牛吃嫩草??

  ——你臭不要脸!

  严文征贯彻了不要脸的路线,回复:确实委屈她了。

  彭凯:在哪?晚上喊弟妹出来聚一聚吧。

  严文征:拍戏呢,另找机会吧。

  没跟彭凯深聊,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折回房间。

  春蕊醒了,找不见他,正准备给他打电话。

  “你干什么去了?”她问。

  严文征笑着说:“欣赏日出。”

  春蕊纳闷:“怎么不喊我一起?”

  “喊了。”严文征睁眼说瞎话,“你拒绝了我。”

  “真的吗?”春蕊一脸茫然,睡梦中完全记不起来这茬事。

  “真的。”严文征笑得狡黠。

  春蕊瞧出端倪,气结:“你又骗我。”

  严文征没否认,拉过她的手,说:“既然睡醒了,收拾收拾,我们回家吧。”

  与渠老板留念合影后告别。

  回上海的一路,迎着攀升的太阳。

  车载音乐还是循环播放着那几首英文歌。

  这次,严文征听清楚了来时春蕊随之摇摆的那首歌,最后结尾的歌词。

  Neverbehelddownbythepast,

  Don’tbeafraidofthefuture,

  YouneedtoknowI’vebeenwithyou.

  而抵达上海,预示着分别,片刻的浮生偷闲要结束了。

  消失许久的小婵掐着中午午饭的点,打来电话狂催,问她今晚能不能回来,剧组等着急了,制片人希望明天可以恢复正常拍摄。

  春蕊没有异议。

  小婵当即给她定了下午三点的航班,动作之麻利,让春蕊忍不住想开了她。

  才刚热恋,分别自是不舍。

  春蕊灰头土脸的,都没想着先把自己拾掇干净,挂了电话就只顾看严文征了。

  严文征倚着沙发沿与她对视。

  恍恍惚惚的一个星期,在她要走的这一刻,竟无比真实了起来。

  他想想,装着一派淡定地帮她安排:“那几件裙子你要带走穿吗?”

  “片场穿不到。”春蕊摇摇头:“能先放你家吗?”

  “放着吧。”严文征自然乐得。

  “那你要住回来吗?”春蕊问:“房间被我弄得有点乱。”

  “先不住了。”严文征说,“搁在那里吧,等……”他顿住。

  是邀请的话,但现在说出来显得他心急了。

  春蕊睨着他,瘪瘪嘴,知足了,没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绕理,她主动提:“一会儿让曲澍送我。”

  严文征坚持:“我去送你。”

  “不要。”春蕊拒绝,“机场人太多了,才刚相处,不想闹得满城风雨。”

  严文征含糊问:“你怕这些?”

  “怕。”春蕊如实答:“人言可畏。”

  严文征迟疑一下,依着她,“好。”他给曲澍打电话,让他来家一趟。

  不用收拾行李,也没什么可带的,分别的当头竟有些无事可做。

  沉默了会儿,严文征思考着问:“我交代你两句?”

  “你说吧。”春蕊点头。

  严文征缓缓道:“一个星期了,肩膀该去医院复查了,下一步要进行康复训练了,千万不能偷懒——”

  春蕊打断:“这些有医生交代,医生比你专业。”

  严文征只好又说:“回到剧组,别产生任何负面情绪,拍戏——”

  “没有情绪。”春蕊再次打断:“拍戏有导演呢。”

  严文征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似笑非笑的,“你还让不让我说了。”

  “我不爱听这些。”春蕊瞪着眼睛,声调漫上一股娇嗔,“严老师,我又不是庙,你不要对着我念经。”

  严文征便不克制了,一把搂过她,将人带在腿边,问:“你想听什么?”

  春蕊垂眸,视线落在他的领口,剖白道:“下次见面的时间。”

  严文征没法保证,只说:“我去找你,你等着我吧。”

  “那别让我等太久。”春蕊讨要便宜。

  “好。”

  严文征伸手摸摸她的脸,又忍不住亲了她一下,本是极其绅士的一个送别吻,奈何春蕊在唇分时,踮起脚尖,追着还要。严文征便毫不避讳地吻了下来,由浅至深再慢慢休止。

  春蕊脸红了,不是因为害羞,憋气憋的。

  直至曲澍赶来,接她走,她脸颊的红晕都没减退。

  严文征站在家门口,遥遥望着车驶离,好半响,才收敛了神色。

  迈步回家时,手机叮咚一声响了,他掏出来看,是全德泽迟来的回复。

  ——再一次祝福你,孩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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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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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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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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