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用礼品纸简单包装着,上面系了个小蝴蝶结,宋莺把它拿出来,抿唇克制地笑了笑。
她桌上摆着一份日历,每过一天,宋莺就会撕掉一页,眼见着,那本日历本越来越薄,终于渐渐见了底。
又是新的一年。
大四下学期,开始实习。
宋莺还是不适应京市的气候,干冷燥热,春季空气中满是柳絮,还有灰尘雾霾,一到冬天,她都要给全身抹上厚厚身体乳。
宿舍几个人都有了安排。
老大考研。
老二准备一毕业就回老家发展。
老三是本地人,家里安排了固定单位。
宋莺投简历,在附近找了一家小学当实习老师,她教得低年级语文,每天上课面对着一群小朋友,求知欲旺盛,睁着大眼睛举手提问,奶声奶气,十分可爱。m.xiumb.com
当然也有不少小魔王,调皮捣乱,宋莺习惯了和孩子相处,面对问题处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有次被主任路过看到,还特意夸赞了她几句。
宋莺会把自己每天遇到的趣事记录下来,她现在的信写得随意极了,偶尔还会在旁边画上一两个简笔画,最近主题是小孩,大哭的,开心笑着的,委屈的,各种各样。
有时候还会附带照片,宋莺也从林宋羡那里收到很多,两人后面的信件几乎是图文并茂,他和她说今天尝试做了一道新菜,后面就会带上一张食物照,白色瓷砖上放着一个盘子,里头是奶油培根焗蘑菇。
宋莺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但看起来确实让人没什么食欲。
林宋羡的照片都快堆满她的盒子。
他的学校,他的课本,他住得地方和附近风景,生活中的各种小细节,还有那边知名的建筑景点。
他的构图取景都很特别,微小的物件写满故事感,壮观的场景又是扑面而来的磅礴大气。
就像是那个暑假他寄给她的明信片,每一张都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宋莺想,他们也像是经历了一个暑假的分开,只不过这次的假期长了一点,但是总有一天,黎明会到来。
自从有了通信开始,她抽空就会回去一趟,把积攒的信件一次性放到信箱里去,两人原本保持着一个学期联系两次的频率,但是今年似乎有点不一样。
宋莺春节期间收到了一次来信,三月份因为实习资料必须回家一趟处理,顺便把这两个月多出来的信放进去,来到梧桐树下时,打开信箱,却怔住了。
里面多出来了一叠新的信件,很不可思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宋莺试探拿出来,里面确实是林宋羡的笔迹,而且每一封都能对应上她上次说得事情。
脑中有个荒唐大胆的猜测,又在惶惶不安中逐渐打消。
宋莺抿了抿干燥的唇,压下胸口起伏,把这堆新的信小心放进包里收好。
林宋羡没有再提起过他在国外的生活,他似乎忙了起来,上面文字变得简短精炼,偶尔附上的照片也都是纯日常,有次他拍自己放在窗边的杯子时,宋莺隐约看到外头建筑有点熟悉,她瞬间屏住呼吸。
宋莺拿着那张照片仔细分辨了许久,久到宿舍几个人都以为她魔怔了,可后来还是因为隔得太远模糊不清的缘故,最终放弃。
她旁侧敲击地问过方祁扬一次。
他回国的次数比较频繁,总是看到朋友圈各种动态,宋莺问他知不知道梧桐树这个地方,他在那边吞吞吐吐,心虚之色掩盖不住。
宋莺失望地挂断了电话。
大四最后一个学期,宋莺每个节假日基本都会回家一趟,实习工资全部花在了机票上,范雅和宋之临都充满疑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恋家了起来。
宋莺收到的回信过于频繁了。
基本每一次打开那个绿色信箱,总能在里面看到摆放着的新信封,就好像前不久刚刚有人来过一样。
林宋羡之前不经意提过,他大学学分似乎三年就修完了,去年年底在国外一家大公司实习,但他从来没提过回国的事情。
宋莺也从来没问过,就像面对他突然多出来的回信,一如往常地给他回复。
六月毕业论文答辩,三个月实习期一结束,宋莺立刻辞职收拾行李准备回锦城,婉拒了校领导的挽留,意志坚定。
她实习期的表现很好,学校想要把她留下来,未来还可能会转为正式编制,彻底留在京市。
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对于她这个决定,宿舍几人都表示不理解。
“我爱的人都在那里。”宋莺笑得很平淡,却太过温柔,她们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立刻咽回了肚子,最终,只能点点头。
“宋宋,你以后一定要幸福。”
“你们也是啊。”
在这边待了四年,留下的物件和记忆太多,宋莺陆陆续续整理了好多天,把没办法带回去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准备卖掉。
毕业前,校内随处可见大四学生摆的二手地摊,宿舍三人也找了个角落,铺起摊子,上头摆着各种二手用品,老二更是把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了,就连那面贴满贴纸的全身镜都没放过,立在一旁分外抢眼。
宋莺的热水瓶、风扇、被芯...都以最低价格兜售出去了,顺便还附赠了自己这几年的学习资料,买她东西的是个大一同系的小学妹,抱着这堆用品满脸开心地冲她道谢,掩不住雀跃的样子,像极了她们刚入校的时候。
老大不禁感慨,“唉,岁月不饶人啊,感觉我们还才刚刚新生报道,一转眼,竟然就毕业了。”
“是啊,想想很快就离开校园了,还有点伤感呢。”
“学生时代是真的很美好。”陈璐目光留恋地打量了一圈学校,神情不舍。
“我们所以为无比寻常的今天,都是将来回不去的曾经,所以,珍惜现在。”宋莺相比起来,莫名郑重很多。
人生中所经历的每一段时间,都是不可复制的,或许在当时看来并不美好,偶尔还会觉得痛苦难熬。
可现在回想起来,这四年的大学时光更是收获良多。
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各自成长,有缺憾,有满足,也有细小难言的快乐。
十全十美太难,她更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六月底,是师大的毕业典礼。
宋莺买得第二天的机票。
她在最新的信中提了这件事情,宋莺说,她要毕业啦。
毕业礼那天分外的热闹,学位授予仪式在大礼堂举办,底下满眼都是穿着黑色学士服的学生,他们朝气蓬勃,热情洋溢,每个人上台,由校长亲自颁发毕业证拨穗。
这天,响起了全场大合唱,听到年长者令人醍醐灌顶的演讲,仪式结束,校内四处都是拍合影的身影。
似乎都想抓住这最后的相聚时间,也是最后的学生时代。
“1、2、3——”
四张年轻灿烂的脸庞定格在了庄严的大礼堂门口,415宿舍的全体女生穿着黑色学士服,在这个学校留下了最后一张合影。
碧蓝晴空下,学士帽被高高抛到天上。
有人在大叫着。
“我们毕业啦!”
宋莺收起相机,面前三人还有些意犹未尽,老二挽着她胳膊,兴致勃勃。
“我们待会去外面一起吃顿饭吧。”
“好啊好啊,这是当然的,就当为小四送行了。”
“突然讲到这个,我要泪目了啦!”
“你们别这样,以后可以来找我玩啊。”宋莺查看着相机里方才的照片,笑着说,她正要给她们看看,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震得她胸口发麻。
宋莺拿出来,看到上面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锦城。
仿佛有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她心间重重一跳,忘记呼吸。
万籁俱寂中,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茵茵。”
......
周围热闹艳阳顷刻不复存在,眼前定格,只剩下那个占据了她全部大脑的人。
宋莺握紧手机,疯一般地拔足狂奔,往校门口跑去。
“哎,宋宋,你去哪啊——”
身后传来她们呼唤,宋莺充耳不闻,心脏剧烈跳动得快要炸开,呼吸急促,她气喘吁吁在校门口停下时,视线正中,一道人影闯入她眼底。
林宋羡倚在一辆黑色车子前,白衬衫西裤,时隔太久未见,他的面容愈发深刻鲜明,光阴只给他留下了惊艳的影子,丝毫没有夺走昔日风采。
宋莺定定望着他,不敢挪开视线,生怕是自己的幻觉,眼前画面下一秒就会消失。
前方不远处,林宋羡黑眸隐隐带笑,一动不动凝视着她,在宋莺注目中,缓缓站直身子,朝她张开了双手。
她鼻头一酸,再也按捺不住,飞奔着扑向了他的怀里。
“阿羡。”
他收拢手臂,接住她紧紧抱住,好像是身体里的另一半终于归回原位。
宋莺闭着眼,脸抵在他肩上,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从眼角滑落。
“我回来了。”他的吻落在她头顶,虔诚温柔。
“茵茵,毕业快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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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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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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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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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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