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菜时,大家都在念着店里招牌,各种扇贝虾蟹,唯有方祁扬不走寻常路,抱着菜单在上头巡视一番,突然扬声道:“服务员,给我来一盘香芋排骨。”
“?”
服务生险些以为这人是来砸场子的。
她忍气吞声,“抱歉,这边没有这道菜。”
“谁要吃排骨吗?不是特意过来吃海鲜的吗?”有人问,方祁扬笑眯眯望着林宋羡,解释,“这是专门为我们羡哥点的,他最爱吃这个。”
“.........”宋莺有足够证据怀疑方祁扬那天听到了他们的讲话,坐在那脸就不争气的烫了。
林宋羡连眼神都没抬一下,“我不喜欢吃外面的排骨。”
“懂了,不是排骨的原因,是人的原因。”方祁扬扔掉了手里菜单,笑得饱含深意。林宋羡这下有了反应,眼皮缓慢抬起扫向他,又瞥了眼旁边明显不自在的宋莺,忽然散漫地“呵”笑了声。
“方祁扬,我看你最近是有点得意忘形,欠收拾了。”
他咬字清晰地说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方祁扬后背陡然一凉,明白自己大概是触着这位大少爷逆鳞了,连忙换了副表情,拎起桌上水壶招呼。
“来来来,最近天气有点热,大家喝点白开水降火,宋妹妹来,我给你倒上。”
众人不约而同看了眼外头入秋凉飕飕的天,闭嘴无语。
吃完这顿饭,已经是晚上七点,夏季过去,白天不复以前的漫长,这会天已经暗了下来,街头亮起一盏盏灯光。
回去都不在一个方向,大家各自告别后,宋莺沿着街道往前走,林宋羡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懒洋洋按着脖子,也不说话。
宋莺时常看到他做这个动作,看不下去了,不禁提议,“不如你下次带个枕头去学校,这样睡觉的时候就不会老脖子痛了。”
林宋羡被她逗笑了,思索几秒,“你是想气死老徐啊?”
“.........”
“我只是开玩笑。”宋莺看他这模样,似乎还像是真考虑了她这个建议。
两人一直走到公交站台,林宋羡在旁边陪她等车。夜幕降临时分,城市人潮拥挤,马路堵塞,公交车拖动着庞大的身躯过来,缓缓在边上停靠。
宋莺从包里翻出零钱,和林宋羡告别,刚走上去,后面又跟了个人上来,他高出宋莺半个头,站在身后,充斥着被笼罩的安全感。
“我送你回去。”林宋羡低声说。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区外这条道路灯黯淡,树影投在地上,抖动摇曳。
走到大门口,宋莺停住脚步,试探问:“你要不要进去?”
“不用。”林宋羡摇摇头。触景生情。
他朝后头扬了下脸,示意,“你快进去吧,我看着你。”
“我发现你突然对我好好了哦。”宋莺想起他这些天的转变,背着书包往里走的同时小声嘟囔,传到林宋羡耳里,他气笑了。
“我以前对你不好吗?”当时不觉得,现在一回想,其实从头到尾,宋莺在他这里就是不一样的。
“就,现在更好了。”那种明目张胆的好。
“难道不应该吗?”林宋羡反问,她张着唇,微微茫然。
“啊?”
路灯投下的影子里,林宋羡定定端详她片刻,忽的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下,忍不住轻骂。
“你这个傻子。”
有的人,就值得拥有世界上所有的好。
周一早上,宋莺带了两个便当盒来学校。
这两天休息,她抽空去逛了趟超市,学习休息的间隙,在厨房鼓捣了会,研究出几个新菜式。
高琪上次和她说想吃卤猪蹄,宋莺在买菜的时候就顺便多买了份,回家按教程试着做了下,味道竟然还不错。
她于是就这那锅卤料,又放了许多鸡爪藕片翅尖之类的东西,最后满满当当一盆,吃完一顿后,还有不少被她装进了保温盒里放进冰箱,打算第二天带来学校给她们尝尝。
中午在教室吃饭,宋莺先把其中那个装着芋头排骨的饭盒给了林宋羡,他原本是挺开心的,结果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见宋莺很快又拿出另一个饭盒,递给了高琪和田嘉嘉。
“高高,你快尝尝这个猪蹄好不好吃,我昨天特意做的。”
“呜呜呜茵茵,你真是一个小天使!”女生感动得呜咽,直接接过盒子抱住了她,把脸埋在她肩上蹭蹭蹭。
她们就在教室前面不远处,身影融洽亲密,这个画面莫名的碍眼,林宋羡收回视线,盯着面前散发着香气的饭菜,突然就有点心情不好了。
林宋羡把饭盒洗好还给宋莺时,她们才结束用餐不久,边上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她收拾着桌面,准备起身去洗东西。
“你这么快吃好了?”宋莺有些惊奇问,林宋羡没回答,静了半分钟,才“嗯”。
“那给我吧,我们刚刚才吃完。”她说着朝林宋羡伸出手,接过饭盒放在桌上。
宋莺站起身,准备把剩下的餐具拿到外面茶水间去洗,发现林宋羡竟然还站在那未动,她有些疑惑,正要出声,又见他眉头轻蹙了下,仿佛有点困惑质问。
“宋莺,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宋莺怔愣一瞬,迟钝的“啊”了下,“不是啊。”
她想了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只对身边的朋友比较好。”
“那我呢?”莫名其妙的一句,好像是委屈。
宋莺束手无策,好一会,从脑中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
“你是独一无二的。”
大少爷终于展颜,脸上露出欣慰,再开口,神态已经恢复如常。
“噢。”他忍住得意,冷冷淡淡地应声。
这个月底最后一天是放假,徐真在台上简单讲了几件事,然后宣布放学,教室氛围开始涌动,宋莺低头收拾着书包。
刚走出教室门,就看到倚在外面墙上那群人,以张泽为首常年占据班里后排的几个男生,站在那没个正行。
宋莺和他们没有方祁扬那么熟,低着眼没打招呼,刚要从这群男生面前走过,张泽突然叫住了她,语气自然热络不过。
“宋妹妹,待会我们一起去阿羡家办party,你要不要一起来?”他跟着方祁扬一样,都这样叫她。宋莺顿了几秒,刚想拒绝。
“你们在这里找我小宋妹妹干嘛?一群禽兽。”方祁扬声音从后头传来,很快到宋莺面前,张开手半个身子很做作的挡住她,盯着他们充满警惕。
仿佛是在上演着什么恶霸欺凌可怜小白花的戏码。
“操,你能不能别演了。我吐了。”张泽看不下去,一脚踢向他,方祁扬连蹦带跳躲开,为自己正名。
“你说说你们这么群大男人当众拦着一小姑娘像话吗?谁看了不说你们在欺负人。”
“我是在问她正事!”张泽愤慨。
“什么事?”方祁扬倒是来了兴趣,“没想到你还会有正事。”
“.........“
“不就是今晚去阿羡家开party,我看见宋妹妹就顺便问了句。”他看向两人后头,林宋羡从刚才就站在那,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斗嘴。
“啊,这个...”方祁扬听完怔了怔,有点为难,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林宋羡。
他倒是没想到会是这件事情。
林宋羡家里地方大,三层别墅露天泳池影音室各种设备齐全,重点是还没有大人在,他们一旦有什么重大活动就会到那边组织,叫上一群人过去,林宋羡平时也不怎么管他们,只要走时自己收拾干净,别惹到这位大少爷不开心就行。
方祁扬之前没想过叫宋莺的原因是,来得这群人和她完全不是一个圈子的,女生大半是像张嫣这种类型,初中就认识,有外校的有别班的,玩得很开,性格也不太好相与,男生更是各种都有,看起来关系都很好,但其实林宋羡真正记得住名字的,可能都不超过十个。
像宋莺这样和她说话都得轻声细语的女孩子,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把她带去那种场合,方祁扬想都不敢想。
为此,他只有征求另一个当事人。
林宋羡没有当场发表意见,只是看着宋莺,眼眸低垂,像是询问,“你想去吗?”
宋莺脸上浮出为难,如果换做无论哪个人,她应该都会不假思索拒绝,可问出这句话的是林宋羡,她在他面前有种奇怪的魔力,没有办法说出那个不字。
她纠结,还是张了张唇,“我待会应该要回去写作业。”
林宋羡停顿片刻,出声:“我家大概也可以写。”
方祁扬:“?”
大哥,认真的吗?
我们待会是准备开party不是交流学习会的!
虽然满腔腹诽,宋莺还是跟在他们中间,一齐往外走去。
校门口已经等了不少人,那几张熟面孔正在其中,张嫣双手环胸,十月底,依旧穿着短裙和露趾凉鞋,大长腿惹眼。
看到宋莺,画得细细的长眉微不可察一挑,眼神无声询问方祁扬。
他对她耸耸肩,瞥向林宋羡,一脸“你懂得”的神情。
她嚼了两下嘴里泡泡糖,索然无味。
几辆出租车,直接打到林宋羡家门口。
别墅一楼空阔,布置得像是售楼处的样板间,没有任何烟火气。他们没做停留,直接奔到了三层,推开客厅门。
不输于底下的面积,巨幅落地窗尽览城市夜景,几台真皮沙发绕墙摆放,正中是台巨大的液晶屏,音响话筒灯光设施一应俱全。wWW.ΧìǔΜЬ.CǒΜ
方祁扬打开角落的对开门冰箱,里头水果啤酒摆得满满当当,他招呼着人手一同过来拿,房子里已经开始渐渐闹了起来。
张嫣过来帮忙,抱着瓶装鸡尾酒和零食放在中间茶几上,弯腰起身的瞬间,看到对面沙发那里,林宋羡拎着宋莺书包,把旁边收拾干净,一样样拿出她的作业本和文具放好。
男生声音寻常温和,“你就在这里写,我让他们声音小点。”
客厅音响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有人在前面兴致高昂的挑选着音乐,路上隐约听见他们讨论,今天是有个男生过生日,因此办了这个聚会。
宋莺看着他,面容有些无奈,“林宋羡,今天是别人的生日。”
“然后呢?”他不明所以,脸色微怔。
只见面前的人低下脸,神情略带心虚,“我不仅什么都没有准备,还跑到人家生日聚会上来写作业,这也太过分了吧。”
“那你可能是不知道。”林宋羡顿了两秒,平静无波地说。
“他们平均一个月都要过两次生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可以是出生的日子。”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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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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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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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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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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