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与柔得到答案后,从福灵山水界里醒来,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唐豆儿哭得哀怨。
“呜呜呜……”唐豆儿摊开掌心,上面红了一块,是被夫子的尺子打的。
幼娘不敢出声哄他,只将他拉到一边,默默从后抱着他,怯生生看着夫子,还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打手心还是挺疼的,但也就是疼一会儿,不碍事。
谁让他浪费夫子家的纸张,胡乱抄写呢?
唐与柔感受到张文坚瞪着自己,急忙道歉,从胳膊下拿出誊写好的《上邪》,笑道:“夫子,我抄完了!”然后将上邪全流畅地背了出来。
张文坚哼了声,接过这纸,大概是被娟秀清晰的字写得太好了,惊讶问:“你练过字?”
“没有。以前奶奶让我们做女红时,偶尔会让我们绣点字。幼娘的字也好看,想来也是因为刺绣的缘故。”
“原来如此。”张文坚了然,又看向案上那抄了最后一段兵书的纸张,挑了挑眉。
唐与柔想了想,说:“夫子,豆儿弄错了书,乃无心之失,不如就请夫子将这上面的字也教给我们。哪怕只是片段,也能多学点字。”
果然,张文坚拒绝了:“不必,这不是你们该学的。”
他表情生硬,说话间还将她和豆儿抄的兵法全丢进炭盆里。
草制粗纸被火苗吞噬,卷曲成了灰烬,扬起一阵焦味。
唐与柔心中困惑,但很给他面子,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夫子说的是,贪多嚼不烂,不如我们就先学这首上邪,等会了上面所有的字,再来叨扰。”
张文坚威胁道:“好,明日来的时候,若谁忘了一个字,就打一尺子。”
那三个都吓得一哆嗦。
唐与柔将案上笔墨纸砚都整理回原位,又对夫子作了个揖,带着三人离开张家。
以前只觉得这哥们很刚正儒雅,这会儿看着,却觉得奇奇怪怪的。
“呜呜呜,大姐姐,我不想学写字了。手手疼!”
“我教你,不会让你挨打的。”
唐与柔摸他脑袋,带着他们往家里走。
真是没想到,都找到开蒙的夫子了,却要她这个文盲逐字逐句地教。
好在《上邪》短,三个都不笨。耐心一个个字地攻克下来,花了一个下午,记了个七七八八。再根据遗忘曲线,等睡觉前再巩固一遍,也就记牢了。
只是这样死记硬背并不能长久,字记得一多怕是会记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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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教的这些字不太常用,还耽误时间,他宁愿多赚点银子来体现自己的价值。
唐与柔他们三个都记得字怎么写,但唐豆儿因为写得不够工整,挨了一下。
今天只教了《离骚》的一部分。
这可就难了,连唐与柔也记得够呛,回空间叨了一颗风福果吃。
最后还是替豆儿挨了一下。
掌心火辣辣地疼。
再去看那书架里,已经找不到那本《孙子兵法》了,大概是被张文坚藏了起来。
临别时分,他宣布:“明日就是冬祭,不用来了。”
“好耶!”
唐豆儿差点欢呼大叫,被唐幼娘及时捂住了嘴。
唐与柔告别张文坚,礼数周全,心中却想找个借口不来了,省得在这儿花时间还要挨打。
……
冬祭前夜。
陋室的门被村东的一个婶子敲响了。
“柔丫头,你赶紧来,黄婆子要不行了,死前想见你一面。你快来看看。”
黄婆子独来独往,这邻居也是听了她的哀嚎敲打声,才来传口信。
她只负责送到,不负责回复,没等唐与柔答应,便往回走了。
唐与柔从百宝箱里取出针灸,穿好厚皮衣,点了个灯笼,顶着寒风前往村东。
离开陋室没走几步,一个人影跟了上来。
“谁?”
她驻足,回头。
“我。”
黑暗中,司马煜哼了声。
“你跟着作甚?深更半夜的早些休息吧。”
唐与柔用手上的灯笼照亮他。
司马煜道:“好奇你医术,过来看看。”
“将死之人,医术无用。”唐与柔劝了一句。
司马煜没再说话,但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看就看吧。
仔细一想,他还没见过她出手给人正儿八经地治过病。
但这回想来也是见不到的。
两人来到黄婆子的院子。
唐与柔推门而入,里面乌漆嘛黑。
“那贱人……把我的灯拿走了……”就听黄婆子呼吸困难,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柜子里还有,全点上吧。你们若想要,等我死了再拿走……我怕黑……”
唐与柔唏嘘。
很快,矮几上摆了好几个蜡烛,全都点上,屋子亮堂堂的。
门外寒风萧瑟,屋内的烛光温馨。
黄婆子躺在铺着粗布的床榻上,还跟以前一样,将那些昂贵的丝绸垫在下面,不让人看到,但只要坐上去就能发现,这榻是柔软的。
靠近她能闻到她身上烂苹果味和一股臭味,烂苹果味是身体无法代谢糖分,以脂肪为能量后,代谢出的有毒废物。臭味则是来自她脚上,这脚感染得发黑了。
黄婆子倒是能忍,这阵子唐与柔忙得飞起,她却一点都没来打扰。
曾答应过要保她性命,这会儿却提前死了。
纵然她以前卖了这么多人,唐与柔到底有些恻隐。
大概是将死之人,黄婆子显得温柔极了,沙哑着声音:“丫头,不怪你,是我自己想死,不想来找你续命了。”
唐与柔没说话,打了盆水来,给黄婆子洗了手和脸。
司马煜在后面默默站着,也是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
黄婆子声音沙哑,含着泪:“丫头,等我死了,你就在后山随便挖个坑,将我埋了就成,不用那么讲究。你说得对,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
唐与柔挣扎了一番,还是说:“世间忏悔者几何,做过的事如泼出去的水,一旦做了就再也无法洗清罪孽。那些被卖去他州,死在路上的,被野蛮夫婿凌.辱致死的,被卖成奴隶的,可都回不来了。”
黄婆子:“丫头,你就让我安心去吧……我活不了多久了……”
唐与柔:“好,那你快死吧,我只守你这夜。”
她去院子里取了快盐肉,点火煮了点肉汤,给黄婆子进了点。
一喝完,似乎有点力气了,黄婆子絮絮叨叨地跟他俩说着些以前的趣事。都是几十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能拿出来说道,大概是因为后面实在无甚好说的。
熬到后半夜,唐与柔托腮撑在床榻边,听着有些困了。
司马煜则靠在矮桌上,睡了过去。
黄婆子突然说:“丫头……医馆的地契在我这儿……以后就地契就给你了……”
“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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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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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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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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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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