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前的日子,总感觉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是腊月二十四。
祭灶之日。
各家都清扫屋子、院落,还有门墙边和猪圈、羊圈,干干净净迎新年寓意着好兆头,没有谁家不勤快。
张本民自然不会偷懒,但大多数活计奶奶都忙得差不多了,几乎没有啥可插手的地方。看看猪圈池里倒是攒了不少粪水,他便找了两个小桶把粪水挑到菜园里泼下去,可以肥土壮地。
刚挑两趟,张本民便在巷子口遭遇了贾严肃和郑建国,他两人刚从公社游逛回来。
该来的,总是要来。
“小崽子,忙乎个啥劲儿!”终于逮着机会的贾严肃异常激动,他晃着脑袋拦住去路,“兔崽子,不都说你脑瓜子活套会骗人嘛,来,今天老子跟你打个赌,你现在就撒个谎,看看能不能把俺给骗喽。今个儿咱丑话可说在前头啊,要是骗得了俺,俺认栽,要是骗不了,那就算你倒了八辈子血霉!非揍得你分不清东西南北不可!”
“你说的也不是不可以,打个赌呗,那还多大点事儿嘛,但今天绝对不行,尤其是这会儿,更是没有一丁点的可能!要赌,就等下一次的。”张本民眼睛转都没转,主意就来了。
“咋了?”贾严肃脖子一伸,“难不成这会儿天王老子找你有事?”
张本民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一指,“贾严肃,你咋还就不知道个轻重呢,不看看俺在干啥吗?现在真是没工夫跟你啰嗦!”
“咦哟,俺日的嘞,不就是挑个猪粪水浇菜园嘛,多大点屁事,还没工夫?!”贾严肃晃着肩膀一笑,攥着拳头道:“娘个比的,就等着受死罪吧!看俺不捶死你的!”
“俺是在挑猪粪水,不过可不是浇菜园!”张本民赶紧说道,“是要去南大场救火呢!”
“救火?!”
“对!你家的稻草垛被人点了火,已经连着烧了几家,马上就蔓延到生产队仓库了!要是烧着仓库,随便一点损失就够你们家赔的!估计你在酒厂的一年工资全填进去都不够!”张本民急得直跺脚,“队长刘胜利正在那边指挥救火,河渠里都结了冰,附近没水,社员们都自动回家挑水呢!不信你到村东那口吃水井边看看,围了不少人在等着打水。俺看俺家猪圈里有粪水,可以救救急,所以回来挑了去,结果你还拦着,说你不知道个轻重还算是轻的,你简直就不知道个好歹!”
贾严肃皱着眉头,摸起了脑袋。
张本民见状一胳膊把贾严肃拨到一旁,“让开让开!刘胜利说了,两挑子水就给记一个义务工的工分!俺是为了挣工分呢,要不还巴不得你家大草垛着火烧光光,赔你个穷光比才好呢!”
看着张本民急急地跑走,顾不得粪水都溅了出来,贾严肃哪里还能稳得住?“建国,俺,俺得去帮忙了,要不俺这工资还真不够赔生产队仓库的。”他边说边跑,“揍嘎娃的事,下次的吧。”
贾严肃颠着个瘦屁股,一溜烟儿地跑回家去拿水桶。
郑建国留在原地,摇头叹气,“贾严肃你真是个倒霉鬼,啥事都能给你家给摊上,简直就是个丧气星!”
跑回家的贾严肃,看到他爹贾学好正在打扫院子,顿时火气就上来了,“都啥时候了,还扫院子呢!南大场咱家草垛不知被谁被点了把火,都快烧着生产队的仓库了!刘胜利正指挥救火,还不赶紧挑水过去帮忙!晚一晚要赔钱的,赔大钱!”
贾学好在家一直没出门,以为贾严肃看到了,根本就不怀疑,当即扫帚一扔边拎着两桶水向外跑边大喊起来,“南大场失火了,乡亲们帮忙提水去救火啊!”
动静可不小,乡亲们心肠热,一时间好几十人挑桶提罐,直奔南大场。
嗐!
南大场,连个火星都没有呐。
“你娘了个臭比的!”贾学好实在过意不去惊扰了庄邻,一脚踢在贾严肃的屁股上,“啥玩笑开不得,你开这玩笑!”
贾严肃一脸委屈,摸着屁股道:“又,又不是俺先说的,是张本民告诉俺的!”
“张本民说你爹俺死了你也信?!”贾学好一听更来气,从旁人的桶系子里抽出扁担,扬起来就要夯贾严肃的屁股。
贾严肃一看,撒腿就跑。
“学好,算了算了,也没多大事,动恁么大肝火犯不着,要是把孩子打伤了可就更划不来了。”
“赶在年前不能动气,确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事,还是都回去接着忙活吧。”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贾学好,各自散了。
跑远的贾严肃这会儿恨张本民恨得头发根都生疼,“狗日的王八羔子,你可把俺给骗苦了,看吧,俺能让你消停!”
此刻的张本民早已做好了准备,特地把刘胜利叫到大街上,说等会贾严肃肯定要来找他闹事,趁机给他个警告。
刘胜利问咋回事,张本民便把前后说了。刘胜利“哎哟”一声开始笑,直笑到蹲了下来。Χiυmъ.cοΜ
“嘎娃!你个王八羔子,竟然敢骗俺!”贾严肃赶到了村里,看到大街上的张本民就窜到他跟前,发现刘胜利在旁边后,一时还不敢上去动手。
“那不是你要跟俺打赌的么?”张本民一脸平静的表情,两手摊开,道:“结果就是你输了,被俺结结实实地给骗了!难不成还不服输?”
“你,你不是说今个儿不行,要赌的话得等下次的么?”
“瞅你个傻吊样,那会儿已经开赌了,骗你的呢,你竟然也信!”
“你……”贾严肃抬手指指。
“俺啥呀,你就甭说了,打赌结束,你输了,认栽吧你!那可都是你自己说的!”
“滚你娘的!”贾严肃可不管那么多了,蹦上前扬手就要打。
刘胜利立刻挡了上去,“贾严肃,你要干啥?愿赌服输,还能算个人!你倒好,不认输,跟猪狗还有两样么?而且还要恼羞成怒打人,那纯粹就是猪狗不如!”
这番话,是张本民提前告诉刘胜利的,就是把贾严肃骂得抬不起头来。
不过贾严肃可不吃那一套,“刘胜利,你是大队的队长,俺是公社酒厂的工人,咋说也都有点身份,所以咱们就不要搞啥矛盾了。今个儿,俺就是要揍嘎娃个小比养的,跟你没啥关系!”
“胡说!”刘胜利对贾严肃有足够的气势,“告诉你贾严肃,张本民跟俺是弟兄!你要是敢乱来揍他,看俺能轻饶了你!还有,马上俺就能做大队书记了,你家的那些个事情,到时非一件一件地勒死你们不可!包括你在酒厂上班的事,俺也会出个大队的证明,到酒厂去告你的状!”
贾严肃这下真是没了脾气,不过嘴上依旧不饶人,他指着张本民道:“好啊,你小子有种,俺就不信刘队长还能天天当你的保镖!”
张本民也不太把贾严肃的话当回事,无非是撂几句狠话,挽回点面子而已。不过,小麻烦还是会有的,因为贾严肃还要受郑建国的指使,还有,以他的脾性自身,也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当天晚上还真出了事。
贾严肃提了把铁锨,悄悄来到张本民家门口,不问青红皂白把木门一通乱砍,然后拖着铁锹跑了。
赶在快过年的当口,大门被砍得伤疤累累,有点不吉利。
这是个缺德事。
很多人知道肯定是贾严肃干的,背地里都让张本民去找他家的门。张本民不去,说又没抓住他的手,不好说。
刘胜利倒是气不过,但也没法找上门去,只是第二天在大街上碰到了贾严肃,立刻上前拦住。“你小子,不把俺的话当回事是不?”他瞪起了眼。
贾严肃还有点脑瓜子,并不害怕,“刘队长,你说话可得负责呐,咋把你话不当话了?”
“嗌,咋不当话了?俺不是说过你不许对张本民乱来的么!”
“对啊!”
“那你还去砍他家的大门!”
“砍大门咋了,俺又没对嘎娃动手!”贾严肃歪着脑袋,很认真地道:“你的话俺可记着了,你是说要是俺敢乱来揍他,你就不轻饶了俺,是不?”
刘胜利回想了下,好像还真是那么说的。
“那,现在俺告诉你,俺并没有揍嘎娃,所以你刘胜利甭对俺再叫嚣着!”贾严肃好像还很生气,“好歹俺也是个工人了,还能就没点脸面?!”
这话一讲,刘胜利也没啥好多说的,况且打狗还得看主人,再怎么说,贾严肃他爹贾学好的面子得给一点。
贾严肃看出了刘胜利的犹豫,一时得意极了,边拽着膀子走边说:“跟俺玩头脑子,就咱岭东大队的人里头,还没几个像样的人呢!”
刘胜利还能说啥?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还算不错,起码能证明一点,贾严肃应该不会直接对张本民动手了。
张本民听刘胜利说后,觉得也是那么回事,不过最好还是要验证一下,免得万一被打个措手不及,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损失。
次日,张本民有事没事就会到大街上转转,必须得跟贾严肃来个照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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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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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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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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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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