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看啊!新郎官出来咯!”
“哇,新驸马爷来啦!”
新郎,驸马……
宣奕!
婉妍心中一惊,右掌的光芒黯淡了,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几乎都来不及细想,婉妍当即转身向外狂奔而去。
跑着跑着,婉妍的脚步又渐渐慢了下来。
只因她看见,在宣府正门口,在迎亲队伍的最前端,有一人骑高头大马、一身大红喜服,头戴七梁驸马冠,胸前挂着硕大的红花。
与婉妍一眼看到他一样,那人也是一眼看到了婉妍。
人声鼎沸之中,婉妍却那么清晰听到心碎的声音。
是她的心碎,也是他的心碎。
婉妍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最终停在了他的马边。
他弯了弯眉眼,努力撑起一抹牵强的笑容,故作轻快道:“怎么,宣郎中不给新驸马爷行个礼吗?”
他笑着,但眼底分明被胸前的大红花映得通红。
而他眼底的红,又将婉妍本就通红的眼,染得更红了。
原本婉妍一直担心宣府的灾难因为宣奕的回来,便不再存在,婉妍以为自己会松一口气。
然而现在真的等到了宣奕,婉妍却除了心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所谓绝路,便是向左为地狱,向右仍是地狱。
“宣奕,”婉妍一开口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嗓子居然这么哑,红着眼质问道:“你走都走了……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啊?”
宣府,对宣奕而言就是一个死牢。
他明明都已经逃出去了,却又自己回来了。
真是傻,太傻了!
宣奕的嘴角挑了挑,伸出手来揉了揉婉妍的脑袋顶,不回答反而反问道:“宣婉妍,你信命吗?”
婉妍看着他,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信了。”
宣奕笑了,笑得满眼的泪都落下,笑着自问自答。
之后还不等婉妍说话,宣奕就接着道:“你亲自去十里长亭把她接回来吧,别人我不放心。
别忘了我上次叮嘱你的,告诉她这一切,我是心甘情愿的。固然是因为怨恨远比铭记好,但这次,”宣奕顿了一下,声音艰涩地几乎要说不出。
“我真的是心甘情愿。”
婉妍正想说什么,声音却被另一个声音完全盖过。
“迎亲吉时到!起轿!”
一时间,吹拉弹唱、锣鼓喧天、鞭炮齐响。
婉妍张了嘴,声音却全都被淹没。
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喧闹之中,宣奕别过脸去,用宽大的喜服袖子拭去颊上的泪痕,转头对着婉妍一笑,他的口型说:
“好了,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说罢宣奕一拉马缰,纵马前行,身后长长的迎新队伍一齐开拔。
红色的花轿、十几台聘礼箱、十二组捧着红盒的侍女,一一从婉妍面前过去,但婉妍却始终站在原地,视线始终停留在队伍最前面,那高头大马红衣的少年身上。
婉妍不知道宣奕昨晚为什么突然离开,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要突然回来。
但冥冥中婉妍觉得,让他离开和让他回来的,是一个原因。
不过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才十六岁,所有拼死想要的东西,就已经全都毁了。
剩下这几十年,他该怎么熬过去呢。
没人知道,大约宣奕自己也不知道。
婉妍看着宣奕,却不知自己对面,隔着那红色的队伍,还有一人在看着自己。
在迎亲队伍即将拐弯,离开这条街道时,宣奕微微侧头,隐约看到在婉妍对面,那抹玄色的身影,已经麻木的心头,竟多了一分安心。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宣奕问他:“和宣婉妍在一起,要承担面对的,远比你以为的更多许多,痛苦和绝望在所难免。
即使如此,蘅笠,你也愿意与她共度余生吗?”
玄色的少年微微抬眼,眼中是波澜不惊的清明。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保证,我就只能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她出事。
而我,不得不永远活着。”
他的声音很淡,眼中的清冷中含着几分坚定与无奈。
身负人间之人,哪有选择生死的资格。
宣奕收回眼神,轻轻叹了口气。
蘅笠,我妹妹就多拜托你了。我不求你宠爱她、保护她、呵护她,就只盼你能在她也有脆弱的时候,成为她的慰藉吧。
她这一生,注定不好活。
。。。
一个半时辰前的雁栖湖。
冰封的湖区人迹罕至,便是野鸭野兔都没有一只。举目四望,皆是凋敝衰颓之景。
在这寥落之中,竟有一人比那景色更凄凉。
白衣的少年直接仰躺在冰面之上,双手双脚全都肆意舒展开,任凭刺骨的冷意从脊椎上一阵阵袭来,任嘴唇已经被冷风吹得惨白。
明明已经在寒风和冰面的双重包围之下,即将和冰层融为一体,但少年还是倔强地躺着,睁大双眼看着头顶的苍穹,眼神空洞却又晦暗,不知道是在探究自己的人生,还是在探究无常的命运。
于是万里长空之下,三尺寒冰之上,就只有呼啸的寒风、枯黄的芦苇杆,以及死寂的少年。
就在这一片过分潦倒的和谐之中,一串脚步声由远至近,踩着芦苇的尸体,踏着冰凌的喘息,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最终,脚步声停在少年身后几步远的位置。
“宣奕,上来,把药吃了,我带你走。”wWW.ΧìǔΜЬ.CǒΜ
没有任何的寒暄与问好,来者开门见山抛了四句短语,口气是没有任何商讨余地的命令,伸出的掌心多了一颗药丸。
少年闻言,慢吞吞地坐起来,转头看到来者时,似是吃惊,又似是情理之中地一笑。
“我怎么也想不到,第一个找到我的居然是你,蘅笠。”
面对宣奕的笑容,蘅笠冰冷的面容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而眉目间愈加凌厉:
“自己一走了之,把烂摊子丢给她,你要不是妍儿的哥哥,现在已经在冰面下了。
现在你但凡还有一丝的良心,就立刻按我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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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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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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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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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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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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