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年的白衣,已经完全被血浸透,几乎看不出白色,却看得出少年的身体在衣服下,不停地战栗着,看得出少年身下,在脚榻上留下斑斑驳驳的血迹,将洒落其上的月光,都染得通红。
只是看了地上的少年一眼,来者的眼就已经通红到了底。
脆弱地躺在地上,缩起来自己温暖自己的,可是他的神,他永远的主,无所不能的人间主宰啊。
来者陪了少年十几个年头,见过太多少年差一点就翻不过去的坎,见过太多少年被折断了翅膀的时候。
但不论情况有多么惨烈,多么难捱,难到他这个局外人都觉得绝望,这位少年都是一派云淡风轻,用自己碎了无数次的身体,一次次趟过苦难这条被人间烧得滚烫的河。
哪怕浑身所有的血肉都被融掉,他还剩下一根傲骨,不碎不裂。
来者真的曾经以为,少年他就是与凡人不一样,他的骨肉,他的血液,都是和凡人截然不同的,才能一次次扛过来。
他是真神,他怎么会不行呢。ωωω.χΙυΜЬ.Cǒm
可今日,来者才第一次看到,在那些云淡风轻背后,是一个个用血把月色都染得通红的,无人问津的夜。
真神也会痛,真神也会碎裂。
“尊上……尊上……对不起我有罪我有罪……是我来迟了……让您受苦了……受苦了……”
来者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断断续续说道。
快二十岁的大小伙子,眼泪就那样“啪嗒啪嗒”落在了地上,在地上打出一个又一个小水坑来。
与此同时,来者边摊开了左手,左手瞬间萦绕起青色的光辉,打破了寒冷的黑夜。
“尊上您再坚持一下,你再坚持一下!”
边说着,来者就要将青色的光辉推入少年的身体,试图用自己的力量稳定住少年迅速恶化的身体。
然而就在青色的光辉即将进入少年身体中的那一刻,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来者面前缓缓传来。
“旃殊……停下……”
是少年的声音,脆弱而微弱,带着血色的清澈。
一听这个声音,就是供觉旃殊再急着想救少年,也还是立刻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动作,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条件反射。
青色的光辉渐渐退出,黑夜再次席卷,肆虐。
“是……尊上……”供觉旃殊死死咬着嘴唇,竭力不让少年听到自己的哭腔,但眼泪就是不停地落啊落啊。
地上的少年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一睁开,他的眼神就无神地落在地上,不偏不倚,空无一物,寂静得可怕。
供觉旃殊这才意识到什么,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去床上把薄薄的被单抱起来,展开后盖在了少年的身上,边问道:“尊上……这样有没有好一些,还冷吗?”
“不冷了。”少年想都没想,淡淡地回道,声音却还是抖着的。
供觉旃殊自然是没信,却再也无法在这空荡而简陋的屋子中,找到其他取暖之物。
于是供觉旃殊想都没想,立刻开始解自己的斗篷带子,想要脱下斗篷盖在少年身上。
然而供觉旃殊才脱了一半,就听少年又淡淡地命令道:“穿着。”
简短,有威严,让供觉旃殊实在无法忤逆。
供觉旃殊的动作僵在了空中,却还想再争取一下,“可是尊上,您刚刚出了这么多汗,身子又开始迅速降温,正是冷的时候,怎么能不多穿一点啊!”
少年的眼神微微抬了抬,落在了供觉旃殊眼中,“如今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少年的声音明明很轻很淡,甚至无法从中听出责怪的意味来,但供觉旃殊瞬间感到这句话就像是巨石一样,瞬间压在了自己的肩头,将他“扑通”一声压倒在地。
“旃殊不敢!旃殊不敢!是旃殊出言不逊,请尊上责罚!”
少年淡淡看了他一眼,无喜无悲,“扶我起来。”
供觉旃殊闻言,立刻上前来想要扶起少年,可当他刚到少年身前,少年却先伸出苍白的五指来,将供觉旃殊身上悬着一半的斗篷,从后往前拉起来,帮他穿好。
只是拉一件斗篷,少年苍白的手上却暴起了几根醒目的青筋。
“穿好,天凉。”
少年轻轻道。
“哎!”供觉旃殊应了一声,方才平复了一些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伸手到少年的身后,将他扶了起来。
这时供觉旃殊才发觉,他的主子,原来就和一片羽毛一样轻,而易碎。
供觉旃殊将少年扶起后靠在床沿上,又将被单拉好,才自己也盘腿坐在了一边的地上,静静地陪着他。
他原本想给少年倒一杯热水,却发现这屋中别说热水,就是水杯水壶都没有一个。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在满地月色之中,谁都没有说话。
少年将手搭在一条立起的腿上,头微微垂着,身子却是立得笔挺。
颓废又骄傲。
过了好久,还是供觉旃殊先打破了沉默,他太着急想知道了。
“尊上……您……您今年的喾颛反噬之劫……度过去了吗?”
供觉旃殊抬起头,眼中是热切,问出来却是小心翼翼。
垂着头的少年微微点了点头,嗓子中有些沙哑地应道:“嗯。”
“那就好那就好……”供觉旃殊连连点头,嗓子里却好像哽住了什么,让他说得含糊不清。
他经历了什么,供觉旃殊很清楚。
喾颛封印,乃是将前世圣尊净释摩诃毕生修为的一大半,都封在了少年的心俞穴中,那是少年无论如何成长,在十几年内都无法承受住的力量。
幸而少年的内力远超同龄人,在平日可以勉强维持住封印强大的力量。但喾颛封印有一个反噬周期,一年中会有一日力量尤为强大,大大超出少年能够承受的限度。
而那周期中反噬最严重的一日,就在今日。
这一日,是人间最欢乐最满怀希望的圣璇节,是净释迦阑母亲的忌日,是净释迦阑封印父亲,也被父亲封印的日子,更是净释迦阑自己的生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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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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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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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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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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