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笠平静地道,声音中还是听不出一分的情绪波动。
又顿了一下,蘅笠突然抬头看向蓝玉,深邃地像汪洋的双目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但我只问一个问题,凤凪扶,你到底为什么要留在妍儿身边?”
这问题困扰了蘅笠太久太久,却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问出口。
此时合适不合适蘅笠不知道,但今日婉妍的负伤让他无法在忍下去了,无法再对蓝玉视而不见下去了。
不管蓝玉是为什么留在婉妍身边,是仇恨也好,是倾爱也罢,蘅笠都不想有这样一个人时时刻刻围绕在婉妍身边。
凤凪扶闻言,脚下挪动,也转过身来直视着蘅笠,过分秀气的脸上没有分毫的笑意。
“这我也很好奇。”凤凪扶平静地看着蘅笠,不回答却反问道:“净释迦阑,你又是为什么留在妍儿身边呢,这一留还是十一年。
不出所料的话,婉妍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心心念念的师父,就是你吧。”
白衣白纱,不苟言笑,博古通今,无一不能。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呢。
凤凪扶一句话就拆穿了蘅笠守护了十几年的秘密,但蘅笠却没有感受到分毫的惊讶,也没有被他打乱自己的节奏。
“现在是我在问你。”
蘅笠冷冷道,盯着凤凪扶双目的眼神凛冽了几分。
然而凤凪扶也毫不退让,坦荡地直视着蘅笠,若不是心里实在担心婉妍的伤势,凤凪扶这会儿本可以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对峙着,谁也不肯退让分毫,周身营造起的强大气场让周围一百米以内都无人敢接近,都绕道走开。
最后,还是凤凪扶先松了口,他实在是太想去看看婉妍的伤势了。
“我留在婉妍身边的理由,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到这里,凤凪扶方才还不以为然的神情骤然阴冷了几分。
“我父尊欠下的东西,我做儿子的来还清,了结我父尊的夙愿,还清家族间几十年的恩怨,就是这么简单。
欠情还情,欠命还命,这不是正常人都明白的道理吗?
哦不对是我忘了……”凤凪扶移开了视线,轻蔑地笑了起来,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净释家族可是这人世间最尊贵圣洁的存在,你们,不吃这一套。”
听着凤凪扶如此直白的讥讽,蘅笠居然破荒地没有出言反驳,但身侧的拳头却攥得青筋暴起。
蘅笠不是不想反驳,他是无从反驳。
凤凪扶自然察觉出了蘅笠的理亏,却也没有接着下去为难他,但这场对话的主导权显然已经易了主。
“所以你呢,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蘅笠明明听到了凤凪扶的问题,却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逃避。
最后,蘅笠的战靴像旁边轻轻移动了一步,转过身来背对着帐门,平视着前方对着空气道:“你去看她一眼吧。”
凤凪扶轻轻冷笑了一声,声线已然变化成了女子的声线。
“蘅笠大人,其实我本来,也不是在等你的首肯。”
蓝玉淡淡地笑着,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寂静一片的指挥使大帐中还没有掌灯,只有从窗孔漏尽的月光。
月光中,挂在墙上的地形图、战略图还在严阵以待,上面还留着各样的标志和旗子,桌上众饶茶碗也还没有收走,就仿佛这里刚刚结束会议一样。
它们不知道战争已经暂且告一段落,它们不知道它们的总指挥,还没能醒来,它们不知道它们的指挥使,再也没能回来。
尽管婉妍仍旧昏迷着还没有醒转,但蓝玉还是没有点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生怕打扰了婉妍的好眠。wWW.ΧìǔΜЬ.CǒΜ
蓝玉一直走到了婉妍的床边,俯身坐在她的脚榻上,静静看着婉妍安逸的脸。
轻柔的月光像是被稀释过的水光,如一条丝绢一般落在婉妍的唇上,显得她的神情愈发安逸,一副好似获得了好梦的睡颜。
可这样的安逸蓝玉看在眼里,心中念着的,却是绥华门下,那心惊动魄的一幕。
那生死一念的瞬间,她想都不想就冲到了他的身后,拿命护住了他。
那样坚定,那样不犹豫,那样义无反顾,好似这一箭再来千百次,她还是会如此选择。
想起那一幕,凤凪扶心中就抽动着疼,后悔自己如此大意,愤恨自己非但没能照顾好她,竟还让她为自己受伤。
想到这里,凤凪扶忍不住用自己一双芊芊玉手轻轻覆住了婉妍放在身侧的手上。
但在凤凪扶心底,分明还有一个隐隐的声音,他在爽朗地笑着,在奔跑着、雀跃着、欢呼着,就像是随便一个狂喜之下的普通少年,不知该如何释放自己内心的喜悦。
已经义无反顾了十几年,还要再义无反顾终生的凤凪扶,得到了一份义无反鼓回赠。
虽然凤凪扶做的这一切都不图丝毫回赠,但凤凪扶自己也没法否认的是,得到了回赠的他,真的很欣喜,很感动。
感动尚不贴切,他的心情,是感恩。
此时凤凪扶心中,欣喜、懊悔、感动、牵肠挂肚,每一分情感都浓重异常,让他的心乱地不知如何是好,握着婉妍的手,哪怕明知道昏迷着的婉妍什么也听不见,他却也不知道些什么。
但凤凪扶的手掌下,婉妍的手正在一丝丝地温热起来。
“妍儿,你这傻瓜,你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呢?”
最终,凤凪扶还是笑着开口了,眼角却分明堆砌着温柔的眼波。
“我没和你过,也不能和你起,所以你可能不知道。
我啊,生来就是有两条命的,所以今日如果被射中的是我,就算我会因此丧命,也会再次涅盘重生的。
但是你,你就只有一条命啊,你怎么就这么大方地用来救我了呢?”
凤凪扶像是和人聊一般,语速缓慢,声调柔和,声音和这秋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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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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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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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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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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