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日日照着母亲的画像描摹,我又怎会将她的一颦一笑都铭记于心呢?”
空旷的楼阁四周摆放着十几架多宝阁,但上面却没有摆放一件饰品,只悬着一幅幅丹青画像。
几百上千幅画像,绘着同一个人,一个头戴后冠,身着霞帔的女人。
她生得一副大气端庄,又仪态万千的面容。wWW.ΧìǔΜЬ.CǒΜ
可在她母仪下的气度面前,鲜少有人会注意到她的相貌。
韶域登时跪下请罪道:“是韶域失言,惹公子不快,请公子责罚!”
容谨摇了摇头,温和地展颜,声音轻得像秋夜的露水。
“错的不是我,何来不快?
错的不是你,何来责罚?”
“多……多谢公子海涵。”
韶域微微一怔,赶忙道谢,但心中的吃惊不是一点点。
公子今日的心情是真的不错,若是在往日,谁若是提起了公子的伤心事,那后果可是……
“咳咳。”就在韶域暗自吃惊时,容谨掩面轻声嗽了嗽。
原来是方才伸手时,盖在容谨身上的莲青斗纹添花番丝鹤氅落了下去,露出了里面的夹衣。
韶域连忙起身,帮容谨重新盖好了鹤氅,看着容谨纤瘦的身姿,忍不住劝道:“公子还是多注意些身体,这样彻夜不眠不休的,可如何能抵得住呢?
您同宣姑娘日后来日方长,又何须这样一夜一夜为她画像呢?”
听到这里,容谨的眉眼骤然柔软了许多,眼中泛起温柔的烛光。
“来日方长啊……”
他轻声呢喃着。
“正是。”韶域接过话,端起桌边已经没了温度的药盏,道:“那韶域先去把公子睡前要用的药再热一下。”
“不急。”韶域正要起身,就被容谨唤住。
“你先去把这满屋子的画都收下来,放在匣子里吧。”
“什么!?”韶域大吃一惊,差点失手将药盏打碎。“您是……娘娘的那些画像?!”
那些画像可是公子最真爱的物品啊,是公子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晚,满心凄苦,满眼悲凉画下的。
又有多少个白日,公子一个人摇着轮椅,一遍又一遍绕着这间阁楼,认真看着每一幅画像,寄托不可寻,也无可的乡愁,以及只身漂浮在外的孤独。
因为放了这些画像,这间阁楼公子从不让除韶域外的任何人进入。
所有误入了这件阁楼的丫鬟与侍卫,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如今,公子居然要他收起来……
“这……”韶域有些犹豫,没有行动。
“我没开玩笑。”容谨两只手拿起面前的画像,认认真真看着。
“对她而言我不过是一个工具,我又何苦再拿那些终其一生都拥有不聊东西,来无休止地折磨自己呢?
何况在帝王家,本就不该有这些桑梓亲情。”
容谨得很轻巧,绝望到极限后的轻巧,一句话带过了自己十几年黄芦苦竹绕宅生的飘零生涯。
尽管陪了容谨十几年,韶域仍旧从未看透看懂过容谨的心中的想法,此时更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在容谨自己了下去。
“不过好在,现在出现了我可以拥有的。”
明明是对着面前的空气讲话,笑意却温柔地缱绻在容谨的眼角,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
“是宣姑娘吗?”韶域忍不住问道。
容谨轻轻笑笑,嘴角在笑,眼睛在笑,却没有直接回答。
“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居然会是一眼定终生的人。我私以为,我会是个很严谨的人呢。”
明明是自嘲,却带着轻快的温柔。
韶域长舒了一口气,打心眼里替容谨开心。
公子这些年,实在太苦了些,哪怕她不能为公子分担一星半点苦难,能带给公子一瞬的欢愉,也是极好的。
韶域正想着,容谨忽而摇着轮椅,心地避开地上的画稿,从地上谨挑细选出最满意的五官画像各一幅,收拢起来交给韶域。
“从明日起,你便照着这些画像,从全权境内,找与她相貌最相似的女子,送来府上。”
“啊?”韶域把画稿接了过来,却颇有些为难,“宣姑娘相貌出众,怕是权国再难有与之相似的容貌了。”
容谨轻笑着摇了摇头:“这自然是了,但我要你找的是,与她各个五官最相似的人,无需有她全部的相貌。”
韶域这才应了下来,转身就要出去办。
“还有,下个帖子给宣姑娘,请她明日过府一叙。”
容谨对着韶域的背影吩咐道,重新拿起笔将桌上的画完善得更精致。
“是,公子。”韶域立刻转过身来,抱拳应道。
婉妍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这美美一觉把这几日的疲倦全都一扫而空。
头脑昏昏沉沉地坐在柔柔软软的床铺间,从窗棂蔓延进来的日光扫在身上暖洋洋,为胡思乱想创造了最好的环境。
婉妍捧着胳膊撑在膝头捧着脸,几日前的那一幕幕简直清晰得跃然心头。
在被几百人围攻时,蘅笠自顾不暇却仍时时刻刻留意着她的安危。
在烈火即将吞噬她时,是决力已经所剩无几的蘅笠,消耗着生命力为她挡下一隅。
在自己的安危与她的安危只能选择一个的时候,蘅笠不假思索地将她推出生的通道,留自己面对生死挑战。
最后的最后,同时落下百丈悬崖,蘅笠放弃了自己,保全了她。
这刻骨铭心、带着血的回忆,让她不能不多了一份有厘头的肖想。
唯至绝境封生尽,方知君心似我心。
最幸运,对空谷歌唱有回音。
想到这里,婉妍迫不及待跳下了床,洗漱完毕后一溜跑下了楼。
蘅笠正坐在桌边,一看到婉妍进来,立刻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收折了起来,拿眼神示意一旁的峦枫去将屋门关上。
像孩子藏糖一样。
“大人您在看什么呢?”婉妍蹦跳着坐到了桌边,好奇地问道。
蘅笠端着杯子喝了口茶,一副若无其事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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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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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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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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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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