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妍吃饱喝足后,开始打听。
听到这个问题,顾大娘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来。
“哎……还不都是韦崇捷那个狗官害的!”顾大娘重重叹了口气后,几乎是低吼了出来,慈祥的脸瞬间被愤怒占据。
“两年前就是他说要修什么陵江大堤,每家每户都要抓一个壮丁。我那唯一的儿子,连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都没有见到,就被抓走了。这一走就是大半年!
我本以为这就可以消停了,虽然儿子走了,但我和怀着孕的儿媳还可相依为命,勉强糊口。
谁知没过多久官府又来征新一年的壮丁。如果家里没有男丁,就要交一大笔徭役税。
我们实在拿不出来,那些畜生……畜生!居然……把我儿媳抓走了,她可是还怀着孩子啊!”
说道这里时,眉慈善目的顾大娘恨地咬牙切齿,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滴滴泪水划过她布满皱纹的脸颊。
大娘每说一句,就为婉妍心中的怒火多添一把柴,怒火直奔着头就上去了。
“什么!?韦崇捷他好大的胆子!这做的是人事吗?”
婉妍气得怒喝一声,拳头猛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副要立刻冲去江泉县府衙,找韦崇捷拼命的样子。
只是才站到一半,就被蘅笠按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怒气冲天的婉妍向蘅笠看去,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婉妍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重新坐了回去。
大娘回忆起这事来,就哽咽地发抖,说话也断断续续。
“我儿离开家至今两年了,儿媳也走了一年多了,他们从走了就再也没了音讯。
我也去打听过,根本没有打听到一丁点的消息,只听说修大堤那里生活条件十分艰难,吃的是骡马都不吃的东西,觉也不让好好睡,每天还要干很重的活。
而那看守的官兵又如同罗刹一般凶狠残忍,根本不把抓来的劳工当人看。经常有事没事,就殴打他们出气。
听人说,就是身体强壮的小伙子,在那里都会熬垮,所以才每年都要抓新壮丁。
可怜我那儿子自小就身体孱弱,媳妇还怀着孕,想必是九死一生了……”
顾大娘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婉妍气得直跳脚,又不能立刻去打他一顿,心里窝火得很。
“大娘您先缓一缓。”蘅笠声音柔缓,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放在顾大娘面前。
顾大娘拿起手帕,拭了拭脸上的泪水,心情却久久无法平复。
“我这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婆子,本来一个人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地,实在没什么活着的盼头。
好在无上圣尊怜悯,让我捡了个小男孩,好歹让我还有个说话的伴儿。不然,哪天我死在这屋里,都没人知晓。”
说着,顾大娘转头慈祥地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揪着破布玩的涵儿。
涵儿听到自己的名字,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闪烁着无邪的光芒。
“他应该是随父母逃难,父母要么就是病死了,要么就是饿死了,就留他一个人在路边。
我看他一个人实在是可怜见的,就把他带回来了,就当是我那苦命的孙子,投胎来的。”
说到这里,本来已经止了泪水的顾大娘,眼泪又止也止不住地流。
婉妍听了大娘的遭遇,心里是又气又恨、又苦又酸,眼眶也红了一圈,伸出自己的小手覆在大娘的手上。
“大娘,您的儿子、媳妇肯定都不会有事的,您的小孙子肯定也会走路了。他们三口人就在这陵江边上,等这次修复完了大堤,肯定就会回来了。”
婉妍柔声安慰道,往大娘身边蹭了蹭。
“乖孩子,听大娘的,你们休息几日后,赶快离开这里,往山林深处先躲一躲。
这大堤如今又坍塌了,那狗官肯定又要强征劳工去修河堤了。北泽正值青壮年,是他们最喜欢抓的,你们可一定不能被他们发现了。”
婉妍和蘅笠闻言,同时转头回来,眼神交汇在一起,意识到彼此想法相似后,才重新转了回去。
“知道啦大娘,我们歇个两三日,就要继续赶路了。”婉妍乖巧地靠在大娘身上,声音柔柔软软。
“这几日我们在大娘家打扰,您有什么做不了的农活,就尽管使唤我们。
我们年轻力盛,又是干农活长大的,没什么我们干不了的。能为大娘尽一点绵薄之力,也可稍稍回报大娘收留我们的恩情。”
一听婉妍这话,顾大娘擦干了泪水,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
“你这孩子我一看就喜欢,长得又俊俏,小嘴又会说。”
婉妍闻言,把小脸靠在大娘肩膀上,笑得人畜无害。
顾大娘拉过婉妍的手,又拍了拍婉妍的小脑袋,慈祥地开口:“但你们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哪里像做农活长大的呢?”
婉妍闻言,低头看自己被大娘拉住的手,确实又白又嫩,和大娘饱经风吹日晒、做遍农活的手比起来,就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婉妍见自己吹牛被揭穿,不由得撒娇道:“哎呀大娘,我们现在确实……还不太会,但我们都很聪明,会学的很快的嘛,您教教我们好不好。”
“好好好!”大娘笑呵呵地说道,亲昵地拍了拍婉妍的小脸。
顾大娘一生就想要一个女儿,却没能如愿。后来儿子和儿媳又下落不明。
看到乖巧活泼的婉妍,大娘心里很是喜欢。
坐在桌子对面的蘅笠,已经彻底被婉妍自来熟的功力折服了。
但看着婉妍和大娘亲昵的样子,心中也有几分宽慰。
慈祥的顾大娘,或许可以弥补几分婉妍从未感受过的母爱。
坑坑巴巴的破木桌,摇曳的昏黄烛光,有人可依偎的少女,目光柔和的少年。
经历时只当是沧海一瞬的平常,却最终成为两人心中,永远回不去,也永远忘不掉的怀念。
温馨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三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已经后半夜,涵儿已经困的眼皮打架了。
大娘站起身来,从一旁的柜子中拿出一条薄被单,说道:“我去把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你们也辛苦一日了,早些休息吧。”
“好嘞!”婉妍笑得开心,跟到了大娘身边:“我和您一起。”
大娘和婉妍一出去,蘅笠便起身走到涵儿在的角落,蹲在涵儿身边。
本来困得直打盹的涵儿,见这个冷面哥哥来到自己身边,不由得立刻惊醒了,一连往后蹭了好几下,怯生生地看着蘅笠发颤。
蘅笠一点没有不悦,向涵儿伸出一只手。
涵儿见蘅笠抬手,以为他要伤害自己,赶忙用胳膊护住头。
涵儿瑟瑟发抖等了半天,没有等到蘅笠的攻击,这才偷偷从胳膊缝中看出去,看见蘅笠仍然伸着胳膊,手上拿着大半张饼。
涵儿放下了胳膊,怯生生的眼神中带着疑惑,没有立刻接过饼。
“我吃不下了,你可以帮我吃完吗?”
蘅笠面无表情,把饼又往涵儿面前伸了伸。
“真的吗?”
涵儿直勾勾看着眼前几乎没吃几口的饼,有些不敢相信,面前高大的大哥哥,居然只吃这么一点就吃不下了?
“真的。”蘅笠认真点了点头。
“太好啦!”涵儿这才开心地从蘅笠手里拿过了饼,一口就咬下去半个。
“我给你说哦,要不是我娘说过两日又要发洪水,这饼要省着吃,我可以一次吃七八张呢。”涵儿边吃边得意地说。
蘅笠看着涵儿吃得香甜,不禁莞尔一笑。
“真厉害,如果涵儿不告诉你娘和妍儿姐姐的话,哥哥改日还偷偷给你好吃的。”
专注吃饼的涵儿闻言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大哥哥。不知为何,感觉这个大哥哥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
“好!”
进了隔壁屋子,婉妍才发现这屋子和方才的屋子一样家徒四壁,只有一张桌、一条板凳、一个柜子、一张床。
简陋婉妍倒是不怕简陋,但这只有一张床……就不太方便了。
“大娘,这……只有一张床啊?”婉妍有些纠结地绕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毕竟她和蘅笠可是假装的兄妹,兄妹睡一张床好像也不该有什么不妥。xǐυmь.℃òm
“是啊。”大娘慈祥地应了一声,忙着铺床。
“这屋子是我儿子和媳妇的屋子,也有一段时间没打扫了。”
“这样啊。”
为了不暴露二人身份,婉妍便掩藏起了自己的介意,拿起抹布帮着擦桌上的灰尘。
“妍儿。”大娘铺完床,走到婉妍身边,看着婉妍笑地狡黠。
“你和那位北泽公子,不是兄妹对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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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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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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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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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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