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各国吊唁的使节,加上前面连番的领兵出征、三番五次受伤,对婧瑶的身体已经是不小的损耗,偏又加上成和帝崩逝的对她的打击也是不小,一番国丧典仪劳累下来,婧瑶终于经受不住,高烧不退,病倒在床。
好在莫不平和司徒清逸都伴在她左右,免不得费一番悉心照顾,即便如此,婧瑶亦是昏睡了几日方才醒来。
因尚在国丧期,一应年节本就应依制从简,因此,宣国的这个新年便过得寡淡。而对于先前宣布的成和帝遗诏,婧瑶并未当下表态,趁着朝中尚在正月休沐之中,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拖了下来。
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如今宣国的情形却是公主理政,暂未继立新君之位。
如今宣朝之中,位列朝中三公的王谢两大世族一直态度不明,太尉贺鹏亮一党明显与婧瑶公主政见不合,只是那贺鹏亮既是开国功臣,当年对苏明诚更是有拥立之功,这十几年来在朝中势力已是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此番又在先帝葬礼上弄出一道遗诏来,当真是给婧瑶公主这个女娃娃出了个大难题。
因此,朝臣们一时之间便也只能观望,反倒是不约而同地在新帝登基一事上不敢催促了,只等着看婧瑶公主如何与这些功臣故旧们博弈斗法。
好在,云国暂时有西南边疆的平叛之事束缚手脚,一时之间倒也腾不出时间精力来与宣国或羲国再起冲突。羲国新帝初立,又与靖瑶公主渊源匪浅,因此,三国的天下之争在沁邑城这小小的插曲过后,一切看似又归于风平浪静,而在这平静如水的朝局之下,真正汹涌的浪潮正在滚滚而来。wWW.ΧìǔΜЬ.CǒΜ
婧瑶昨日方才苏醒了过来,此时正窝在司徒怀中小口地喝着药。一应朝务自然有莫不平等人打点着,更何况有司徒清逸在侧,他也不会允许婧瑶这么快就重新被朝政所累。能自由出入忘忧宫的无非还是婧瑶心腹的几人,她昏睡的这几日倒也不曾有什么急务。
见她起身,杨姑姑早已将厚厚的狐裘替婧瑶披上。婧瑶坐在案边看司徒清逸写方子,似是突然想起一事,婧瑶便转过话题抬头问道:“婧姝最近几日可好?”
婧瑶冷不丁问起来,林潇然只得答道:“一切如常。”自从婧姝上次上朝堂自请和亲之后,婧瑶便将白浩轩和柳姑姑拨去了婧姝宫里伺候,这些日子婧瑶有司徒清逸在身边照顾,林潇然除了打理青冥楼中的事物,更多的时候便是陪在婧姝身边。
他与婧姝两情相悦是众所周知的,婧瑶也一直有成全二人之意,如今宣宫中人丁凋敝,也唯有将婧姝交给林潇然照顾婧瑶才能放心。
莫不平依稀猜出了婧瑶所想,如今朝中局势动荡,加上之前又闹出了遗诏之事,趁着国丧期和休沐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也在情理之中,因此过两日婧姝公主出宫散心怕也只是个幌子。
听她安排了莫琴,莫不平便将对其他三人的担心:“莫书和莫画不日就将抵京,只是公主既然已经选择与羲国结盟,莫棋在云国的行踪便要加倍当心了,若是云国知道公主属意已定,只怕从前在云国的暗桩都有危险。”
待莫书与莫画回京,婧瑶便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制住贺鹏亮了。听莫不平说言,婧瑶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对待贺鹏亮,我只需以不变应万变,云国诸事,也只在静观其变四字上,让莫棋和在云国的那些暗桩保持静默。羲国朝堂如今大事已定,恐怕不日,这天下就将风云骤起。”
莫不平可不是平白担着天下第一谋士青凤先生的美名,他对于婧瑶的种种安排总是能够配合得天衣无缝,对于天下大事更是洞若观火的,便接下话茬来继续分析道:只不过,待到休沐一过重新开朝,公主登基一事怕是拖无可拖了。”
知道莫不平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却又佯装不知,婧瑶叹道:“以莫叔叔运筹帷幄之谋略,又怎会不知我接下来会怎么做?谢丞相抱病不出已经两年了,便是连父皇国丧也称病告假,王易卿年纪虽轻,在朝政上暧昧不明的态度倒是颇为老辣。贺太尉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便是这国丧之中也不消停。既然如此,我倒要好好地整治一番了。朝中休沐之期还有十日,莫叔叔便安心在太傅府中修养几日吧。”
两日后的清晨,一驾挂着皇室徽标的马车踏着昨夜的积雪从皇宫中缓缓驶出,那赶车之人是御前带刀护卫白浩轩。能够由白浩轩亲自驾车的,这马车中坐着的人是谁就可想而知了。
偌大的马车内炭火烧得极旺,叫人觉不出一丝车外的寒气来,马车中间用一抹锦缎门帘隔成了里外两间:这里间坐着的便是婧瑶和婧姝,而外间便是柳姑姑。
如今宣城中京畿戍卫大多数以被贺鹏亮掌握,因此婧瑶此番以婧姝的名义出宫,杨姑姑便留在了忘忧宫里打理一切,而柳姑姑是先前就被派到婧姝身边伺候的,因此随行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内宫中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最后一道南宫门,守门的兵将识得车上徽标也不敢如何盘问,只是贺鹏亮有令,凡出入宫门的三品以上官员的车辆人等均应禀报,因此马车刚出宫门便早有兵士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禁军统领张宇飞,另外有一小队人马已经暗中跟在了马车的后面。
林潇然早已骑着马在宫门外的御道上等候,他和白浩轩自然一开始就察觉了有人跟踪,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林潇然便打马到马车旁对婧瑶低声禀报道:“主上,需不需要属下绕上几圈甩掉后面的尾巴?”
只听得传来坐在马车内间的婧瑶的声音:“便叫他们跟着吧,既然贺大人这么关心我们的行踪,又怎好叫他失望?”
白浩轩与林潇然都觉不妥,异口同声道:“公主!”。
婧瑶却颇不在意地打断了他们:“我光明正大的进去,难道他还能吃了我不成。更何况即便他现下谋逆,以我们几个的功夫,只怕他轻易也未必伤得了我。改道太尉府。”
自从国丧大礼完毕之后,这个正月间的太尉府中一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未曾停歇。
对于成和帝的遗诏婧瑶一直未曾明确表态,这也更加让贺鹏亮有恃无恐起来:如今老皇帝已经归了西,宣国兵权和京畿戍卫又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婧瑶公主即便再聪慧,但这么一个既无内呼又无外应的丫头片子在朝政上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呢?
就凭一份伪造的遗诏,就已经足够将她唬住不敢吱声,那婧瑶公主除了不疼不痒地遣散了不少宫人、将杜尚宫投入了慎刑司之外,也没有其他可以作为的。
若是她选择登基,自己则完全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是她选择联盟下嫁,那么自己对于未来的天下之主而言定然是立下拥立之功的;最不济的,他便是造反谋逆,以如今的情势恐怕也没人奈何地了他。
正是因为基于这样的判断和自信,贺鹏亮近些时日以来倒是更加热衷于在府中迎来送往,便是连之前的低调收敛都不顾了。
话说这挂着皇族徽标的马车先是停在了一家首饰胭脂行门口,只见柳姑姑扶了婧姝公主下车,林潇然亦翻身下马陪同进了店里。
可是这马车在放下婧姝公主后倒并未停驻,白浩轩依旧驾了马车,调转车头便朝高门大户云集的广宁街而去,待盯梢跟踪之人发现这马车是直奔太尉府匆匆禀报之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太尉府的大门口。
此时在府中的朝政大臣们再要从太尉府中告辞已是来不及,见皇家车驾停驻,太尉府一时之间大门全开,未等婧瑶下车,众臣早已摆好了迎驾的阵势。车帘掀开,白浩轩扶了婧瑶下车,贺鹏亮早已上前跪地请安道:“公主突然驾临,微臣特在此迎驾。”
跟在贺鹏亮后面的黑压压跪倒一众大臣,这些大臣之中既有京中大员,也不乏地方上趁着奔丧和休沐进京打点关系的地方官员,粗看一眼倒是宛如大半个朝廷。
因尚在孝中,婧瑶今日只在头上插上一只素银花丝镶嵌的流云发簪挽住头发,上身一件素白的真丝夹袄,搭配一条月白色的及踝襦裙,脚踩没踝短绒靴,厚重的白狐裘大衣裹在身上,极好地抵御了这雪风的寒意。
不紧不慢地下了车,只略略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婧瑶虚扶了贺鹏亮一下,道:“雪天地上湿寒,太尉大人请起,众位大人也都请起吧。”
贺鹏亮哪里敢怠慢,只得躬身将婧瑶往府里请,婧瑶含笑客气道:“原是陪着姝儿出宫闲逛,我一时兴起便想着过府来探望太尉大人,不曾想倒是扰了太尉和众位大人雅兴。”
入府,安坐,奉茶。
当下在场的众大臣们仿佛是做错了事被抓了正行一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得留也不得。贺鹏亮没有心理准备,只是侍立在侧:“听说公主身子不适,臣本想入宫请安,无奈时局特殊,原想着待复朝之后再跟公主问安的,不曾想公主记挂老臣,竟然冒雪亲入府中,微臣惶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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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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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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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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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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