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沐宸这样的态度勾起了永泰帝心中的一丝不快,他分明能够深切地感受到君沐宸心中对他的怨怼。因此再出声时,语气里已是染上了一层薄怒,置气地说道:“你倒是吃得准朕的想法?!还是你当真如这些大臣所弹劾的一样,已经自视功高,以为朕不能在这个时候罚你了?”
比起永泰帝的情绪起伏,君沐宸的情绪波澜不惊,他只是冷静沉着地把对话引入了当前更应该关注的事:“儿臣不敢。只不过父皇有时间与儿臣在这里置气,倒不如想想如何应对云国在星国边境驻扎的两万精兵吧。”
这样的君沐宸啊,全然没有了儿时与他的父子亲昵之情,掩饰在他风流随性之下的是他面对国事朝政时的冷静无情,永泰帝越来越看不通透这个儿子的想法。
可是不得不承认,君沐宸总是能够看透事物的本质,抓住事情的重点。
永泰帝在之前给君沐宸的密诏中已将朝中局势一一对他交代了,催促他漠北要力争打出几个大捷,也正是为了应对宣国中秋之变后可能会发生的战事。
永泰帝虽然气急,但也无奈,为了堵住众臣止口,他只得一并把君沐凌也召回了,又大张旗鼓将得胜的两个将军迎入城中,举办盛大的宴会庆祝,这才将此事遮掩了过去。
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永泰帝也恢复了处理朝政的状态,正色道:“明面上我已命宁儿出使宣国,暗中的军士部署你可是成竹在胸了?”
“儿臣于漠北起兵回京之前,已经调集了几千军士秘密前往云国与羲国边境,此番二哥出使,倒也大可如云天骄一般,大大方方带上一两万精兵前往以防不测。加上我们一早就布置潜伏在泽国和星国的五百死士,如此一来羲国与云国在接壤边境上的军力便旗鼓相当了。这个靖瑶公主,在麓铭山和云国儿臣倒都大国交道,若是能随二哥一同前往宣宫中,去会一会这位婧瑶公主,也未尝不可。”
没有拖泥带水,思路清晰,洞若观火,人未返京之前便早已对战局运筹帷幄,这也是为什么永泰帝在战事之上可以重用倚重宸王的原因。
听到宸王的安排,永泰帝心下十分满意,可仍是放不下帝王的威严和父亲的尊严,对于儿子们永泰帝从来都是吝啬于夸奖的,他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宸王的安排。
于是调转话题道:“宣国招亲,却牵涉到我们羲国立厨。大争之世,多情只会误事。听说你此次带回来一个匈奴的公主,看来宸王府又要多一位侧妃了?”
“谷蠡王世子被截杀,图雅的大哥巴托也卷入其中,被那烟云仙子毙命,就死在我面前。如今匈奴大乱,北匈奴趁机杀人掠地,她如今无国也无家,举目无亲。儿臣既然纳了她,宸王后院之中的女人,也不缺她这一个。为了安抚南匈奴王,恳请父皇加封她为羲国郡主!”
冷漠的语气里依稀透出君沐宸为图雅的深谋远虑,此言一出倒是又一次出乎了永泰帝的预料,让他在宸王看似冷漠不羁的外表下隐约感觉到一颗没有完全冰冻的心。
永泰帝不由得笑了笑,十分干脆的答应下来。翌日,君沐宸、君沐昭与宁王一同前往宣国的密诏就送到了宁王府上。而册封图雅为羲国顺宜郡主、纳为宸王侧妃的诏书也已在宸王府上宣布。
经过此前在军中追云马的那次教训,又深受一系列打击,如今到了天京,不比在漠北的时候,图雅乖巧了许多,尽管心中不情愿却也已经不敢随意任性忤逆君沐宸的意思了。
“儿臣参见母妃。孩儿任性让母妃担心了,前些日子得了这上好的东珠,特进献于母妃。”君沐轩刚刚被他那威严的父皇狠狠训斥了一顿,便跑来钟粹宫里,向独孤贵妃请罪。
此时奉上盛着东珠的锦盒,试图哄得他母亲高兴,便是活罪可逃了。这东珠晶莹透彻、圆润巨大,价值连城,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明知你五哥随军出征了,本宫身边皇子只得你一个,你怎么能撇下母妃离宫出走呢?”独孤贵妃抹了抹眼泪,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终是不忍过多责备。
“母妃不用担心,有七哥在五哥不会有事儿的。儿臣以后一定乖乖的,不再让父皇母妃伤心。”
“轩儿,怎么你老是如此看重你七哥呢?沐凌才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独孤贵妃的语气里已经含了怒气。
“是是是,儿臣知道啦。”君沐轩情知不妙,赶紧中止了这个话题,又捡了些好玩的路上见闻说了说,哄了他母亲高兴。
最近几日对于羲国来说尤其特殊:宸王和凌王在漠北五战五捷大破匈奴军队,不日就将返抵天京城。
此番大捷不仅一举解除了多年来盘踞在羲国北方的隐患,为羲国一争天下扫平了障碍,更是极大地提升了君沐宸在军士之中的威望,使他成为了储君之位极为有利的竞争者。
而宣国公主征婚一事,永泰帝竟然只是派了宁王作为特使前去祝贺,并未显露出让哪位皇子前去求亲的意图,这让原本就日趋白热化的储位之争更加扑朔迷离。
羲国,长庆宫。
按照羲国后宫的仪制,皇后之下可设贵妃一名,妃四名,夫人六名,其他美人不计数。中宫常年无主,故而独孤贵妃与永泰帝同坐于高台主位之上。在他们两侧,分别坐着昭王的生母沈妃、皇长子君沐恩的生母顾妃。除了独孤贵妃之外,也就数沈妃和顾妃二人位份最高。其他嫔妃也依次而坐。大殿两侧,则依次坐着诸位皇子公主,王公国戚。
“沈、顾、薛、林满珠玉,万金难抵一独孤”,这后半句说的正是后来居上的独孤一族,而这前半句中的四大世族本是羲国资历最深的高门。
在独孤氏受宠崛起之前,沈氏位列羲国阀门之首,不仅权位了得,沈氏子弟的教化修养也是人所共知的。沈妃便是出自沈氏,当朝太尉沈克川正是她的亲哥哥,而她娘家的侄子沈良修如今正在京畿卫戍军中任职。
二十多年前,沈妃才艺双馨冠绝京城,入宫为妃更是宠冠六宫的,直到后来独孤贵妃成为新宠。
沈氏出来的女子,对于后宫的荣宠得失固然能够淡然处之,却也有她坚守的骄傲。从失宠以后,沈妃便终日只是茹素念佛,除了昭王偶尔向她请安之外,与宫中众人少有往来,于阖宫聚会的场合更是从未出席。
因此,今日她的出现倒是着实让人意外,在场众人之中,久闻沈妃之名而从未见过她的大有人在,因此便时不时有目光停留在沈妃身上。
但凡见过沈妃淡然优雅之姿容者,便不会奇怪何以昭王俊雅能倾天下了。君沐昭的容貌和气质都极好地继承了他母亲的优点,优雅之中隐藏傲骨,俊美之下暗含沉静。
独孤贵妃穿着一件绯红色赤金凤凰于飞礼服,浓眉入鬓,玉面芙蓉,真是顾盼生辉。相比之下,沈妃着一身素白缎彩百蝶裙,脸上妆颜淡淡,便显得苍白了许多。
“多年不见,沈姐姐倒是保养得宜,岁月到底是眷顾姐姐。”红唇轻启,独孤贵妃朝着沈妃举起了酒杯。
“皇上到底是长情之人,今夜庆功宴,不惜亲书圣旨,也要请姐姐出席宴会呢。”独孤贵妃所言非虚,若不是永泰帝亲笔写了一封诏书命沈妃出席,她今日也是不会出现的。
宫中众人都知道沈妃已与永泰帝冷淡多年了,听独孤贵妃话中语气,便都知这话实则绵里藏针,顿时都等着看沈妃如何答话。
只是置若罔闻,沈妃端起酒杯清抿了一口,一旁的顾妃却开了口:“皇上一向爱重昭王,便跟爱重沈妹妹是一样的。”这话说得倒是事实,同样也说得滴水不漏。
十几年来,独孤贵妃虽然荣宠不衰,但有两件事一直是独孤贵妃心中的痛处:永泰帝从来都没有要册立她为中宫的意思,她所出的五王君沐凌和九王君沐轩也不是永泰帝心中最得意的皇子。
这顾妃出身于珠玉满门的顾氏,是永泰帝身边的老人了,又是皇长子的生母,因此身份格外贵重些。原来的顾妃心气颇高,待人也十分温和宽厚。
可自从皇长子君沐恩十岁那年学骑马时摔断了双腿落下了残疾之后,顾妃性情大变,变得苛刻刁钻起来。她一直认为是独孤贵妃暗中指使人对君沐恩下的毒手,可是没有证据,恩王当年受伤的事便也只能不了了之了。m.χIùmЬ.CǒM
虽然顾妃明里暗里都与独孤贵妃不对付,但永泰帝到底不忍苛待了她,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理会几个女人之间的争锋吃醋,永泰帝适时开口:“宸儿三日前大败了匈奴一仗。经此一役,南北匈奴又因谷蠡王世子被截杀而大乱,北境,终于可以消停一阵子了。”
这捷战又不是君沐宸一个人的功劳,对于永泰帝只提到七王而对君沐凌只字不提,独孤贵妃心下不快,只是面上却不敢表现,只跟着众人一道举杯向永泰帝贺喜。鼓乐再起,歌舞升平,一派祥和喜庆。
永泰帝的九个儿女各有特点:皇长子恩王双腿有疾;皇二子宁王交游广,曾遍访各国;皇三女盈容公主已经嫁到云国为皇后;皇四子昭王素有贤能俊雅之名;皇五子凌王和皇七子宸王此时刚从漠北军中回京;皇六子君沐祁十岁便夭折了,谥号恭慧祁王;皇八女盈佳公主和皇九子轩王便是一对孪生龙凤胎的姐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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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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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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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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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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