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转凉了,昨天一时兴起,我拿出冬季穿的衣服晾晒,不经意地就翻到了一件很熟悉的白色毛衣,我捧着这件散发着樟脑丸气味儿的毛衣,想起了我的大娘。这件衣服是大娘亲自给我织的,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我总舍不得扔掉。
我冲动地拿出手机,想要给大娘打电话,想要告诉她我很想她,可反复拨打了几次,我始终没有摁下最后一个数字键。
我跟大娘比跟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要亲,在孩子的天性里,谁照顾得越多,自然也就亲近得越多。我想,心细如尘的大娘如果这样莫名接到我的电话,不知道她会做何感想,恐怕我不仅不能有效地传导我的思念,反而会给她平添不少的担忧。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终于放下了电话,但思绪却不受控制的飘向了远方那个温暖的家,尽管那里是大娘的家。
印象中的大娘总是很忙碌,白天要去田地里忙活,晚上还要挤出时间给家人做衣裳,似乎从春天就开始,一件一件地给我们编织毛衣,除了大表姐,还有我,还有家族里其他的小孩。m.xiumb.com
不同的颜色,各异的图案,总是在大娘的手下变成最完美的组合,针针线线,都密密麻麻地逢满了她对家人满心的关怀。
有时候,我总是住在大娘家,我的睡眠很浅,见不得一丝光亮,也听不得一点声响,否则,我必定无法入眠。所以,记忆里,在无数个寒秋的夜晚,我总是看到大娘把台灯的亮度调到最低,我总是看到大娘忍不住地揉着她肿胀的双眼,我也总是听到她低沉压抑着的咳嗽声……
大娘始终放不下她手里的活,她不是不累,而是不愿意让她关心的家人冬天得不到温暖,或者说得不到她传达的温暖。她总是用她固有的原始的方式,来表达她的感情和思想,却从不肯在言语上做过多的纠缠。这就是我的大娘,这就是我的尊敬慈爱的大娘。
而我终于忍不住地疼惜起我的可敬的大娘,所以当我无法忍受大娘在灯下的劳累时,我便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对她说:“大娘,我冷!”
她总是在我的话音落下之后,放下手里的活,然后走到我的床边,伸手探进被子里,摸摸的手和脚,然后,她总是兀自嘀咕道:“被子已经很厚了呀,怎么手脚还是这么冰凉呢!”
于是,她只得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活,脱去外衣,躺在我的身旁,将我冰凉的身体,毫无保留地裹进她温暖的怀中,我总是一边贪恋着大娘温暖的体温,一边为自己对大娘的善意欺骗感到羞愧。她哪里知道,我一直都把手和脚偷偷地伸到被子外面啊!
后来大娘家出了变故,也就是我的大表姐得了精神病,而我又渐渐长大了,不得不离开大娘温暖的巢穴,不得不回到我自己的家中,然后又独自面对风雨时,我才知道了生活的艰辛,知道了大娘的不易,也就是因为我的这种自以为是的懂得,我才坚决不让大娘再给我织毛衣了,我实在不愿意也不忍心看到她的操劳与疲惫,我想,我是该让我的可敬的大娘好好休息了。
于是,当大娘满心欢喜地把她给我编织好的毛衣放在我的手里时,我总是很漠然地对她说:“大娘,以后不要再织毛衣了,商场里面都有卖的,既保暖,又新潮。”
看着我把一件件的羊毛衫,以及一件件的羽绒服塞满我的衣柜时,大娘的神情是黯淡的,她只是颓然地拿着她手里的毛衣,无所适从地从我的身旁离开。我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里酸酸的,但我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我不能让大娘觉得我对她有依赖,我不能让大娘因为我的依赖而为我操劳。
但是,我错了,我自以为是的懂得真地错了,被我营造的错觉所误导的大娘,并没有得到我想要给她的轻松与快乐,实际上,不被我需要的她,不被我依赖的她,总是会黯然神伤,总是会无所适从,甚至会郁郁寡欢。
看来大娘是习惯了操劳,习惯了付出,习惯了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的家人身上,尤其是那个固执的我。于是,我又陷入了矛盾中,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告诉大娘,我不是不需要对她的依赖,我只是不想要自己的依赖变成她的负担和累赘呀。
大伯好像看出了我的矛盾,他的提议很有效,他说不如用一个折中的办法,让大娘既有事可做,也不用太累。
在大伯的建议下,我学着给大娘提要求,我除了让大娘帮我编织毛衣之外,我还让她帮我做棉鞋,而且我会给她很长一段时间,那样她就可以很轻松地完成这些事情了。尽管大娘帮我织的毛衣,我总是在回家的时候,才故意穿给她看;尽管大娘帮我做的棉鞋,很多时候都是放在箱底;但只要看到她脸上开心的笑容,一个小小的善意的欺骗或者玩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马上要迎来萧瑟的秋天和寒冷的冬天,我想,在远方的大娘,是不是早早地就为我准备御寒的衣裳呢?她会不会像幼年时我经常看到的那样,在灯下为我编织毛衣呢?但我知道,她一定会跟邻居们说,幼年的我是多么的会耍小聪明,哄她上床睡觉;她一定会说,她家的欢欢太挑剔,连毛衣和鞋子都要绣上漂亮的图案……
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好久没有给大伯寄药了,我赶紧翻开上次的快递记录,还好,还来得及,大表姐的药还够吃一阵子。于是,我赶紧找代购下了单,想着尽快把表姐需要的进口药片,快递到大娘的手中,这样也会减少她对大表姐的担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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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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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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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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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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