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我她下火车的那天,烈日当空照着,像是要将整个大地融化掉一般,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感觉不到一丁点凉爽。我陡然想起自己来到这座城市的情景,虽然没有那么大的烈日,但心境怕是也都相同吧。
她说她拖着沉沉的行李箱,麻木而又茫然地在宽广的大街上走着。行李箱中装了不少美容美发的书,只有几套简单的衣服。
陡然觉得自己很搞笑,第一次远行去上海的时候,她也是带着这么沉沉的一箱书,这次来C城仍旧带着这么沉沉的一箱书。
同村的人笑话她说:“外出得带上‘银子’,这样才能‘赢’,可你总带着‘书’,不‘输’才怪呢!”每次听到别人煞有介事的言论,她总是淡然一笑,只要自己高兴就好,管别人怎么说呢!
我笑着对彩凤说:“你真是个爱学习的人,走到哪里都带上书啊!”
彩凤摇了摇头,说:“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在饭馆端盘子吧,我总得研究点儿‘高级’些的活儿啊!”
我不解地问道:“你说的‘高级’活儿,是啥?”
她笑着对我说:“我们村里很多去了沿海城市,说是做美容美发,赚了很多钱。然后我就想,如果我想要赚多些钱,那我就做跟她们一样的呗。”
我心想,这个家伙果然很有想法,于是,我便问她:“所以,你才买了那么多美容美发的书籍自学?”
她笑着冲我点了点头,说:“是啊,可是,美容美发也是技术活儿啊,光看书,不过就是纸上谈兵,根本就没啥大用。所以,我得找地方去练习,这样才有机会出头。”
后来,彩凤四处找各种工作,不知道是因为行业不同,还是因为C城市比她之前在的那个小城要大不少的原因,反正彩凤发现网上的招聘信息里,美容师和美发师确实工资不低。她兴奋得不行,心想,终于可以赚到大钱了。
可是,当她去应聘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简直是太傻太天真了。
我连忙问她:“咋了?人家招满了?”琇書蛧
她笑着对我说:“你傻呀,招满了,怎么还会在网上发布招聘信息呢?他们嫌我没有经验,招一个生手做啥用呢?”
“也就是你不符合他们的招聘要求呗,那你怎么办?”我追问她说。
她告诉我说:“多亏了我的小老乡红红,不然我怕是在C城混不下去了,就更没有机会跟你现在住一个屋里说话了。”
很长一段时间彩凤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她手里带的积蓄也比较有限,她觉得自己都快呆不下去了。为了节省开支,她们搬家租到了更便宜的房子。
彩凤说,那个夏天太热,而且很漫长,她们搬家的时候,还是盛夏。
那天,红红走在她的前面,她麻木地走在红红的身后,在烈日当空的正午,在陌生宽广的大街上,突然,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流浪狗,只觉得心里一阵泛酸。
红红比她早来了两年,对这座城市也算熟悉了起来。彩凤说红红的适应力比她更强,简直就像蒲公英一样,飘到哪里,就能在哪里扎根。她觉得自己后来能在这座城市生存下来,离不开红红的帮助。
那天,见到彩凤情绪低落,她转过头来笑着对她说:“等咱们有钱了,就去买一套房子,咱们就再也不用搬家了!”
彩凤知道红红也很累了,只是她想让自己感觉轻松一些。于是,彩凤不想拂了她的兴致,便极力迎合道:“好啊!等咱们有了钱,咱们就买别墅吧,房间那么多,想怎么住就怎么住,怎么搬都在自己家里呀!”这么说着的时候,她在想,就是有了别墅,那里也不是家!家或许是得建筑在房子的基础上,但空有房子是绝对无法等同于家的。
只是,对于这些四处漂泊的人而言,只要有个相对固定的住所,就比什么都重要。
她们新找的住处,需要坐公交车,大概得有五六站地的样子。
说来不巧,那天她们要等的车,怎么也看不到踪影;她们不等的车,却是应接不暇。
彩凤郁闷的说:“这人倒霉起来,连车都欺负咱啊!”
红红笑着说:“你哪来的那么些歪理?大中午的,本来也不是客流高峰期,公交车换班时间长一点,也很正常啊。”
彩凤当然不愿意听,她说:“就算换班,也都该来了吧,我们这都等多久了。这么大的太阳,我都快被晒化了。”
红红打趣说:“等一会儿我们到了新的住处,我把你放进冰箱冷冻室里,再给你塑塑型。”
听红红这么一说,彩凤虽然还是有所不爽,但也不便发作了,显得自己有多矫情似的。
也许,凡是涉及到“等”字的事情,里面总会有这样的失意与不安,可除了等待之外,似乎也别无它法。好不容易上了车,放下手里的行李,感觉十指像是灼伤了一般,样子奇怪地弯曲着,生疼无比。
终于把大小物件都搬到了她们的新家,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沉沉的疲惫感却接踵而来。
彩凤瘫坐在椅子上,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看着一屋子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更是让她早就疲惫不堪的心顿时将到了冰点。如果闭上眼,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不见,那该有多好啊!只是,她知道,如果此刻我闭上眼,所有的烦恼就必须得由红红买单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赶紧强打起精神,将行李箱一一打开,先将衣服分类放置衣柜里,然后把书放在书桌和床头柜上,等她把这些事情处理完毕的时候,红红也将电脑安装好了,先前杂乱的屋子这才显露出它原有的清晰的轮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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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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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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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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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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