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死了。
可是,我妈不是在我出生的时候就难产去世了吗?
那这个女人又是谁?
我站在村口边上的榕树下,看着陌生的村,陌生的人,陌生的家……还有家里的那具尸体。
而这一切,我什么都没有见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回来了。
我爸。
我一直都是在大伯家生活的,从出生开始,过活了六年。
大伯只说过我妈是在我难产的时候死的,除此之外从来没有告诉我关于我爸我妈任何的事情。
所以我潜意识里就当我妈是生我的时候难产死的。
这从小的家世,或者是其他缘故……也让我跟幼儿园的其他孩子总是格格不入,我比他们更加注意大人们的脸色。
这个男人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齐门的高个子,方头寸发,皮肉黑得和灶里烧剩下的炭一样,看面相就跟田地头里劳作的农民一般无二。
唯一让我觉得惊异的是,我爸的眼睛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
比教书老师的更加通亮,又比起早贪黑卖“裹里(我们这里代称年糕的一种方言)”的大伯更加墩实。
看着我爸和一众陌生的宗老族旧里里外外忙活了一个下午,我爸走过来,推了推我的颈说,阳儿,过去看看你妈。
我叫吴阳。
现在的我脑袋里就跟一片浆糊一样,什么都不清明。
看着那间矮小模糊的瓦房子,我涅动脚步走过去。
身边经过的族旧,眼深都多多少少含着一些悯爱。我听见他们的话,造孽啊孩子还这么小,小钗怎么就走了……
我妈的名字就叫做客云钗。
客姓,我第一次听见这个罕见的姓就默默记在心里。
这会儿刚进屋,一股恶臭的味道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忍着这种滋味我朝着那张挂着白帘的床板走过去。
见到我妈的时候,我麻木一天的眼皮跃然而起。
躺在那三尺木床上的,是我一个没有见过的奇丽女子。
她端庄惠秀,面若桃莲,静静的躺在木板床上,双手拢在腰腹前,像睡着了一样。
我好奇的想这样一个静美的女子,是怎么会嫁给我爸这样的粗野蛮汉的?
而更让我惊异的是,我妈身着一件大红的锈袍,金钗银凤,腾云卷花,一条条玄线束衬衣沿,就跟要出嫁一样。
我知道一点,死人穿红,这是大忌。
人有活忌死忌,活人最忌挂黑,死人最忌穿红,在我们这里的村里头都说,死尸披红据会起阴。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起阴是什么意思。
而且我发现,我妈的身子旁边,定着了一圈木钉,而味道也是来源于床下一缸黑里透红的液体。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看不明白。
村长走进来对我爸说,天色不早了,让阳儿先避避,见过一面就走。后边我没听清,大概天黑会出事就是之类的。
我爸沉凝了一会儿,然后说这娃不一样,他在这里镇的住。
显然我爸的话是有地位的,村长听后立即挥挥手带着人出去了。
村长走后,我爸对下来面对我神情严重的说:“阳儿,从现在开始,你就盯着你妈,一刻也不要走眼!听见没!”
什么?让我盯着一个死人?
这就算是我妈,也不能一直盯着一个死人啊。
但是看我爸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就点点头算答应了。
我爸拍拍我的肩而后走出去,从现在开始我就一刻不停的盯着我妈。ωωω.χΙυΜЬ.Cǒm
而且现在屋子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还有一具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的尸体。
屋里头阴暗暗的,连蜡烛也没有点两根,这个屋里头居然没有灯泡!
屋里头没灯泡,床下的一缸血一样的液体,我妈旁边的木钉子……
我甚至还看见了几个架着各种姿势的红面童子,藏在墙角落里,它们身上缠着铜钱红线,面前摆着香火和三畜。
这些都让我心里头毛毛的。
也许是因为快天暗了,我感觉这屋里头的温度变低了很多,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裹紧衣服,把手藏到袖子里面。
外边也没有人声了,这让我更加害怕,我只能给自己鼓气,这是生我的妈啊!我怕什么?
就这种暗示下,我鼓足勇气按照我爸的指示盯着我妈。
可是这种恶臭味实在是太让人头脑发晕了。
忽然,一阵儿风飘过,我裹紧身子不经意间抬头看。
门外台阶下,站着一个身子绰约的白衣女人,看不清脸,就孤零零的站在那,而且她手中还举着一把白伞。
我疑惑了,这大白天的也没看下雨,举什么伞?
好奇心让我努力想要看清楚她的脸长什么样子,她突然抬起手对我缓缓招摇,那手慢悠悠的,我居然想向她走过去。
我靠的越近我就觉得她的脸越迷糊。
就在我要跨出门槛的时候,一只手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我猛然睁开眼睛,看见了我爸目怒神张的脸。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躺在冰冷冷的地上。
“发生了什么?”
我支支吾吾“我,我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站在门口对我摇手。”
我爸被吓了一跳,连忙走到门口往外张望,可是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一个端着旱烟的宗族姥爷走到我旁边,眯着眼问我:“阳娃儿,你真的没看错?”
我认真点点头,说,一个女人我没看错,长头发都有,就是看不清楚脸。
宗族姥爷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他把手放在我头上对我爸说,是娃儿娘放不下娃儿,回来看他来了。
我妈?
我妈不是死了吗?怎么回来看我?我心底里不解和吃惊。
我爸突然恶狠狠说,那不是云钗!
我一头雾水,什么,我爸又说不是我妈?
我又懵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我爸箭步走回屋子里面,对村长说:“事不宜迟,今晚就葬!”
村长大眼瞪小眼,道,今晚就入土?这作事不合规矩啊!
我爸着急说,这不行,现在规矩什么的没用,今夜不葬会出大事的!
突然一个看起来面目凛然的族叔大骂说,天峰,你妈的一回搞的什么龟事,又是杀狗血,又是砍桃树钉钉!你装甚么神弄甚么鬼嘞!
村长连忙阻止。
屋里吵起来了,我还是满头雾水,转向门外,忽然我眼前一亮。
因为我看见那个女人居然又出现了。
不过她现在站的更远,举着把白伞,孤零零的,白色的长衣笔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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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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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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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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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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