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谌点头:“知道了,爸爸。”
季谌要去京海市,回老家看看。本来打算高考完再回去。但是那边一直最近赶着旧城改造,说不定哪天就被推土机全部压平了。虽然现在已经压平了一部分,但早点儿回去看看,也比全成了废墟后回去强。也算是了解一个心事。
李羿陪着他回去。
候机的时候,闲得无聊。李羿就去机场便利店买了盒烟,琳琅满目的东西里面,他注意到一个很显眼的,单独摆出来的货架。
架子上五颜六色的东西摆的很规整,四四方方的,横看竖看,都是套套子。
李羿装作摆弄帽檐,偷偷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确定没有熟人,驻足,鬼鬼祟祟开始看套套。红的黄的绿的蓝的都有,他拿起来一盒蓝的,丝滑型。一盒淡黄色的,超薄型。
“那种不好用。”
背后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李羿吓得套子直接掉到地上。
程北捡起套子,放回架子上。“我推荐那个粉色的,薄。有螺纹,动的时候更舒服。”
李羿:“……”
“看什么看,我和盛樊宇就用这种。”程北说着,自己拿了一盒,光明正大的去结账。
“……”大人的世界。这本来也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程北一挑眉,套子扔给李羿。“谁不是从你们这个年龄活过来的,做好安全措施啊。”
李羿接过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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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谌有快十年没回过京海市。赶着旧城改造,原本林林总总的小洋楼悉数倒在挖掘机的铁蹄下。移为一片废墟。
他跟李羿本来打的如意算盘,在这里吃早饭,吃完再顺理成章的去王大爷开的理发馆剪个头。季谌从小剪头只认王大爷,小时候不听话,去别的理发馆总是哭鸡吊猴,把爸爸妈妈弄得脸红脖子粗也无济于事。
只有去王大爷那里,大爷有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他安静下来。
显然,他俩的算盘打得太如意。
街道进行了整体拆迁,原本热闹的街巷,成了一片废墟。王大爷理发店门牌倒是还在,只是大门紧闭,所有建筑都蒙上了岁月拂不去的尘埃。
只有老家的树,照样是郁郁葱葱。
出租车停靠在某条古城旧街,街道看起来有了不少年纪,路边的被砍断的行道树,已经数不清年轮。
古街小巷的宅子,多是写上了“拆”的红字,要么就是已经死在推土机的狂轰乱转下。只有寥寥几家还依旧□□,从锈迹斑斑的防盗窗探出头。
一切都与繁华的京海大都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李羿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对语文书上被画的亲妈不认的杜诗圣鞠躬360度全方位道歉。
前车之鉴,定是后车之师。
这片地方,残存在季谌的记忆里,物是人非,十多年下来,竟然连能共情的地方都所剩无几。
老村旧貌,趴在篱笆旁边懒塌塌打盹的老猫,村口拿着蒲扇纳凉的奶奶,公园里施舍棉花糖给他的老爷爷。悉数定格在记忆里。
如今,篱笆墙被拍成了残砖废瓦,篱笆早就入土为安。
小区附近已经有了新的高楼大厦,有了新的公园。老旧的公园早就破烂不堪,杂草长的比游乐设施还要高。
“你还记得我那张照片吗。”季谌转头:“爷爷就是在这里卖糖葫芦。”
“……”李羿不知道回答什么。
“我都不记得了。小时候的事。”季谌坐在老旧的跷跷板一边。“爸爸好像带我来过这里。”
李羿长腿一迈,坐到跷跷板另一边。季谌立马被撅了起来。“你怎么这么重?”
“你太轻了。”李羿说。
“全拆了啊。”季谌眼睛停留在某处:“我还想回小学看看呢。”
“小时候班上有人欺负我,看见我就笑话我小乞丐,边笑边跑,结果买的棒棒糖掉在下水道排水口那个缝里了,倒成了我笑他。”
“还有一次啊,打羽毛球,打到人家房檐鸟窝里面了。”
李羿还是第一次,听季谌娓娓道来。他几乎不说自己过去的事,京海对他而言,似乎也没有什么回忆的必要。
走了几百步,拐角,街口那边一堆人。
哀乐在寂寥的废墟间响起。
旁边的人,个个着装素淡,面色难看,哭的满脸通红,胳膊带着黑箍。领头的那个,抱着个排位,在中间一堆废墟旁边站了站,抱着排位鞠了个躬,也算是最后回家看一眼了。
家都没了。
“操,今天怎么这么感伤。”李羿点了根烟,抽了两口,觉得没劲,又捻灭了扔了。
日后京海,定会以更美好的样子出现在世人眼前,只不过对于季谌,对于街边的送终人,对于那些在京海市老城旧街编制了无数回忆的人们而言,记忆中的京海承载着他们成长的全部记忆,无可代替。
而那份记忆,只能留存在脑海中,成为言谈间过去的事。
“赶紧走赶紧走,再一会儿你不哭我都要哭出来了。”李羿推着季谌。
反倒是季谌,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多大人了,泪点那么低。”
“我说真的。”李羿停下脚步:“你不想回去看看么?”
季谌毫不犹豫:“不想。”
怎么可能会不想,不想的是被勾起那份记忆罢了。
“我想。”李羿拉着他的手:“我想看看我男朋友长大的地方。”
日落西山,季谌的家就在别墅区的某一栋。
说是别墅区,其实也就是早些年建起的二层小楼。称不上气派,住三口人家倒是绰绰有余。
这边暂且还不在拆迁的范围内,但旁边已经拆的残破不堪,也自然没有多少住户了。
李羿问过盛樊宇。房子是他买过来的。
季炎拿着自己哥哥的房子,卖掉抵债,这栋房子随后被卖给了现在的住户。盛樊宇多给了几十万,凑了个整价,把房子买了回来,户主改成了季谌的名字。
“这里以前是厨房。”季谌进屋,就开始介绍起来。
房子里面的装修,还是老式红木家具风。出过事的房子卖不上好价是毋庸置疑的。
后来转手的住户是外地商户,租来这栋房子的一层和地下室用作仓库,二层住人。为了省钱,连墙都没有重新刷。
只是把家具扔的扔,房子里面空落落的。
“那是我爸爸的卧室。”季谌接着说:“都变了……”Χiυmъ.cοΜ
“……”李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要去二楼看看吗?”季谌眼神淡淡的,带着他走到二楼。
二楼是原本用来住人的地方,房子交付,家具悉数都搬走了。
整个房子就像冻鬼宅。
“这里原来是我的卧室,旁边那个大的,是爸爸妈妈的卧室。”
“……”
“你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季谌看着李羿,说。
“我说什么……”李羿组织语言,他握着季谌的手,紧紧扣着他的手指:“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我哭什么。”季谌叹了口气。“啊,这里……”
李羿:“?”
顺着季谌的手看去,墙上,有些模糊不清的简笔画,像是用什么刻在上面的。“这是我小时候拿牙签画的,这个是爸爸,这个是妈妈,这个小的是我……”
他越说声音越含糊:“居然……还在啊……”
李羿一把将季谌拉近自己,紧紧抱着他。他能感觉到,季谌的眼泪,不断地滴在他的肩膀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给你生日礼物么?”李羿捧着季谌的脸,从额头一直吻到锁骨。
季谌泪汪汪的,捧着李羿的脸:“你忘记了。”
“不,是因为我有别的东西想给你。”
季谌一嗤:“我也有东西想给你。”
“我们做吧。”李羿说:“就在这里。”
季谌顿了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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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面没有床,没有润滑油,连套子都不大会用,他俩的第一次,就这么站着解决了。
季谌太紧了,李羿进去的时候,直接要疯掉了。
从飞机上下来,坐了半天车,刚到季谌家小区门口,【就不学习小分队】就有人@他俩。
【毛小骏】:二哥,爹,你们快回来吧,我们快无聊死了,你不在狗粮都没得吃,要饿死了。
【祁娇】:附议。
【安逸】:加一。
……
即便是没有了以前的记忆,也还有人陪他编织以后的记忆,填满以后的日子。这样一想,突然也没那么感伤。
校园文化艺术节就是学生每年的盼头。这不,高三的校庆又要来了。
下课。
毛小骏就开始吵吵:“二哥二哥,校庆安排一下?”
“没空。”李羿伸个懒腰,自然的倒在季谌肩膀上,又自然的被推开。人多,注意影响。
“你能忙着干什么啊?”
“谈恋爱啊。”
毛小骏不想说话。
一说话剧,大家就不困了,都凑过来。
祁娇:“大骏,今年校庆搞什么啊,不会又要演英语话剧吧?”
“no,no,no。”毛小骏故弄玄虚。“据我所知,今年好像要搞什么文艺复兴。”
“文艺复兴是什么?你说人话。”
周一强正拿着试卷从办公室回来:“还能是什么,校花校草大赛呗。刚才梁有成在办公室开会说的,其他班班主任都在,情报绝对准。”
所有人看向李羿。
李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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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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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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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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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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