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夹的不对。”夹体温没夹到温度，温度计上面现实的还是三十五度。季谌甩了甩温度计，给李羿夹上：“再夹一次。”
李羿勉强撑起身子抿了几口水。
“我扶你躺下。”季谌左边拽拽右边拖拖，换了不同的姿势，拖不动。人一生病身体就发沉。李羿自己是完全使不上力气，季谌小身板又拖不动他，自己也一并被拖到了床上。
李羿没忍住，即便是感冒，看他同桌窘迫的样子也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季谌也没忍住。
两个人对着躺在床上，忍不住就开始笑。
“你还挺会照顾人的。”话在心里面，但他嗓子跟吃了几斤火碱样，说不出话。
真是找了个好男朋友。
季谌拍拍他的脸。“你躺好，我去看看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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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季谌就在没回来。迷迷糊糊的，李羿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李羿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和别人，在桥下开战，战况十分焦灼。
不知道为什么，敌方阵营人山人海，个个凶神恶煞匍匐在草地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卷成卷筒状，握在手里，当枪一样对着他。反观我方阵营，只有他自己，手里握着孤零零的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考英语》。
桥上还有不少大爷大妈在嗑瓜子看眼，瓜子皮子受重力影响直接掉到桥下人的脑袋上。
两方阵营中间，横了一个大水沟。
水沟弥漫着熏天的臭气，仔细一看，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味道，好像堆鸡屎的粪坑，独一家。还不是刚倒完屎的粪坑，臭的直接。是那种呕了好几天的鸡屎，还夹杂着鸡窝骚|臭气味以及烫鸡毛腥气的……粪坑。
李羿当即力断，捏着鼻子，他得赶紧结束战争，还世界和平。
无数伟大的英雄们的光辉事迹，在他的脑海中走马灯……古有董存瑞舍身炸碉堡，今有李羿舍身炸粪坑！
他低头，握紧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考英语》，抹了一把热泪，虽然脸上并没有泪。梁有成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中闹海。李羿凝重的说：“兄弟，下辈子还是本好书！”
下一秒。
为了战争的胜利，他顾不得那么多。奋力一投，将《五三》扔向敌方阵营。然后，扔偏了……再然后……书不慎扔到了粪坑里……
一时间，激起屎花一片……
朦朦胧胧中，他记得漫天飞屎的桥上，吃瓜群众门作鸟兽散，梦里不断有人狂喊：“谁家粪坑炸了！”
李羿揉揉眼睛，很是欣慰。
味道越来越真切……越来越真切……真切到，就好像不是在梦里，是在他家里……家里……里……
“卧槽！”李羿做垂死病中惊坐起状。腰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头也不晕了，话也能说了。
医学奇迹……
阳台那边，一股股浓浓的黑烟弥漫过来，夹杂着一股糊锅的味儿……顺着卧室的门缝和窗缝，渐渐侵袭他的卧室。
发生了什么……
李羿努力转动被水泥糊死的大脑。自己昨天被亲妈李女士砸昏了，再醒来是今天了，再然后男朋友季谌来了，再然后季谌说他要去给他做饭……
“卧槽！”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小小的脑袋装着大大的疑惑……推开了卧室的门。
一股浓烟差点儿没把他顶过去。如果说前两天医务室的白气是玉皇大帝带着太白金星来收他，那今天就是阎王爷带着伏地魔……
黑色烟雾果然是从厨房的方向传来的。
烟雾缭绕中，季谌关上了天然气开关，带着口罩，踩着邪气，缓缓朝他走来……
李羿总觉得，此情此景，有点儿眼熟，他小时候绝对见过。但话在嘴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躺回去。”男朋友看到他，笑盈盈的上前搀扶。笑的李羿不是很自在。
李头蛇疲惫的身子重新被送回了卧室的床上。
刚合上眼睛不久，季谌端着托盘进来了。
“该吃饭了。”季谌端着汤碗，轻轻舀起一勺，吹了吹。问：“能自己吃吗？”
能，但并不想。
从李羿瞥见的局部中判断，粥呈牛仔裤洗掉色的颜色。
季谌应该是放了不少紫薯……于是他熬出了一锅魔法。
哈利波特看了都说好！
碗里面的别的东西，已经被熬的粉身碎骨，具体看不出来都放了什么了。只能从局部支棱在碗外面的鸡爪子，判断出来，惨死的食材之中，有一只鸡……鸡拐那里还挂了块新鲜的苹果皮……
李羿闭着眼睛，向这些不幸罹难的东西们默哀几秒钟……
他默默合上眼，一坨马赛克，揉揉眼睛，再睁开，还是一坨马赛克。碗里面那一坨马赛克，他不想再多给一个眼神。
鼻子不太通气，但是还是能闻到一股隐隐的，烫鸡毛的味道……
“李羿。”季谌似是怕他没有气力吃饭，又确认了一遍：“该吃饭了。”
李羿脑子里面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他想起来了，这招潘金莲用过。
此情此景，他在《水浒传》里面见过。当年潘金莲害武大郎的时候，就是这个画风。他真的觉得季谌蹦出来的每一句话翻译过来都是：“大郎，该喝药了……”
“这是我第一次做饭，可能不是很好吃。”季谌接着说。
“……那是不是很好吃吗？”那能吃吗！猪看了都得摇头。
季谌抬眼，意外道：“……你能说话了？”
“……”李羿心说，还不是得谢谢你。
双方僵持不下。
李羿躺在床上直哼哼，做垂死状。可怜兮兮，拽着季谌衣角，妄图季金莲能网开一面，留他一条狗命。他哑着嗓子：“……我没力气……吃不下……别勉强吃……了吧。”
他以为季谌能就此放过自己，但是大学霸显然会错了意。
“没事。”
李羿松了一口气。
只见季谌断气碗，舀了一勺，隔着口罩给他吹了吹，送到李羿嘴边：“我喂你。”
“……”李羿直接断气。
“……”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下总不能说嘴也张不开了。
“那你饿晕了怎么办。”季谌垂下头，长睫毛紧贴着眼皮，细碎的刘海盖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快吃吧。”
“……”
晕了也比食物中毒死了强。
李羿总是觉得，他之前张口闭口自己没有喜欢的人，一辈子不想结婚不想谈恋爱，都是年轻妄言罢了。直到遇到了季谌，这个长在他审美上的人。
李羿盯着他，看的痴迷，也就忘了把嘴闭紧了。
下一秒，李羿不经意间吞了口口水，魔法粥就随着他的唾液，一并顺着喉咙，吞进去了……
“好喝吗？”季谌歪着头，好奇的问道。
李羿握住他的手，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你知道鸡窝的味道吗？”
季谌：“不知道。”
李羿：“我以前也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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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
“呕……”
“呕……”
李羿小时候皮，一天到晚出去得瑟着玩，三天两头感冒。小时候生病，那时候钱铭三天两头不在家，也不知道是工作忙的，还是外面给他找小妈忙的。
爸爸不在家，有时候他病了的时候，赶着李女士上班。李羿就自己把空调开到蒸脸，裹着被子，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发抖。
烧着烧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等到李女士回来，儿子快熟了……
一觉醒过来，烧倒是退了，脸蒸的难受，喘不上气。李女士担心的要命，带着他去医院排着检查。从那以后，李羿就再也不敢关着窗开大空调自己治病了。
李羿把着水池，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昨天脸颊害没觉得凹陷。吐了好几个回合，现在觉得了。
发个烧，被亲妈亲手砸晕，又被亲男朋友搞到灵魂都要吐出来了……
幸福在我家！
“有那么难喝么……”季谌润湿毛巾，递给李羿。漂亮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你自己尝尝……”
“这么难吃吗？”季谌小声嘟囔着，自己尝了一下，嘴唇堪堪碰到勺子，勺子掉在地上，脸色瞬间黑了好几个色号。
他自己也觉得毒害病号不好，主动请缨：“……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
折腾完了，八点多了。
期间李秀华和王广飞各打了个电话，问他的情况。
李女士公司里面，明天大boss来抽查，现在各部门都是兵荒马乱。请假死活请不下来。王广飞那边，据说是临城这边今天接到报警，出现了儿童卖春的恶□□件，正在火急火燎开会调查，商讨对策。www.xiumb.com
李羿拖着沉重的身子，打开了家里所有排气扇，也不顾感冒了，窗开到最大，喷完了一瓶空气清新剂。
终于……把屋子收拾好了，鸡毛的味道没了。
“你能活动了？”季谌问。李羿刚才身轻如燕，一会儿开这个窗，一会儿开那个排气扇。
李羿：“这可能……就是医学奇迹吧……”还不得谢谢你！
晚饭还是叫了外卖。
离他家最近的一家快餐店。点了份大米粥，季谌要了两个奶黄包，一份甜豆浆。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李羿问。
季谌咬了口奶黄包：“什么？”
“你不是会做饭么……就……”他自己说完了，一寻思，他好像也只看见季谌烧过碳。“……你会烧炭，为什么不会做饭？”
“烧炭是麒哥烧的时候我在旁边看到的。”季谌喝了口甜豆浆。“我爸不让我学做饭，怕天然气危险。”
李羿：“那他不怕你烧炭自杀么……”
“……”
“你说，昨天情人节，咱俩什么都没干……”李羿没话找话。
时间也不早了。月朗星稀。折腾了一天，李羿都忘了，昨天才是情人节，而他，情人节什么都没干。
季谌捧着豆浆杯子，暖烘烘的，映的他脸颊发红：“是啊……”
“抽屉里有口罩。”李羿自己带好口罩，扔给季谌一个。吃饭的时候季谌摘下了口罩，不过，他感冒了，还是少直接接触为好。“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季谌戴上口罩，已经到了门口，在换鞋。
按捺不住心里的躁动，属于他的情人节，应该有一个交代……
“明天见。”季谌朝他挥挥手，眼带着笑意，打开了大门。
窗外，一阵车快速驰过，照亮少年红扑扑的脸颊。
“等等。”李羿索性握住季谌的手，胸膛的温度，在指尖传开。即便是带着口罩，他也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急促。
他现在头昏脑涨的，折腾了半天，透支了气力。
季谌转身的一瞬间，脸在他眼中扩大。李羿脑子“嗡”的一声，本来就混沌的脑浆子瞬间炸裂。
黑白小人再度登场。
白色小人：“上啊，老铁，他现在是你男人了！”
黑色小人：“加油加油，这次我俩意见一致，冲！”
李羿赶走了他们，脑子里面道：“还用你们说。”
他身子前倾，没站稳，索性直接放任自己，倒在了季谌肩膀上。
“李羿？”季谌推了推他的手臂。
李羿听到了，每一个音节，都直接敲进他的心里。
他没有回应，直接转头，虽然隔着两层口罩，吻上了季谌的嘴唇。
软软的，触感不是很清晰，但那种悸动，不差毫厘。
隔着两层口罩布，本来就透不过气，鼻梁覆上一层水汽，一瞬间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浑身脱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
季谌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手指颤颤巍巍拽着裤脚。原本活动自如的身子顷刻覆上了李羿的重量。
“好了，明天见。”李羿松开季谌，故作轻松，实际脸红的要炸了，好在有口罩帮他撑腰。
关上门。李羿瘫坐在地上，手指战战兢兢摸着口罩下的嘴唇。
这算是接吻么？
初吻……
所以他为什么要感冒？
“操啊……”刚操完，门铃响了。
季谌站在门口，口罩不知何时摘了下来。
“忘了东西……吗……”李羿话音未落，自己的口罩也被拽下来。李羿倏然被拽住了衣领，身子没站稳，就着力气前倾，被直接往下拉。
季谌倾着身子，李羿突然前倾让他有些没防备，原本笔挺的腰身，直接顺势找准位置。
下一秒，季谌吻上了他的唇。
李羿脑子里面直接炸了。刚刚恢复运转的脑子再度死机。
没有口罩的隔阂，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接吻了。
走廊的感应灯明明灭灭，楼下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窗外夜色稀稀两两，偶尔冲入耳膜的汽笛声，也划不破夜色的宁静……
嘈嘈切切，他顾不及一切，像是世界上，只剩下这个吻。
也不知道时间定格了多久。
季谌松开他的嘴，微笑着，清亮的眸子，胜过世界上任何一颗星星。
“我……感冒……”李羿开始胡说八道了。
季谌勾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轻柔的声音喃喃道：“感冒要传染给别人才会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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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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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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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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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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