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上分成两队。双方剑拔弩张的面对面站着。一身酒气。
李羿数数对面的人头，再数数这边的人头。头的数量好像确实不太一样。
“这……几对几？”李羿问。
朱元璋抢答：“废话，打篮球当然五对五。”
于是他发现，一共九个人，旁边一个看热闹的大爷，拄着拐。应该不是队员。
“你不识数？”李羿不屑说。
元璋指着刘帅的啤酒肚：“你朋友一个顶俩。”
神他妈……
比赛准备开始。双方队员按照场上位置面对面站好。
双方队长兼中锋的刘帅，赵麒麟互放狠话。
麒麟哥竖起中指高气昂：“先说好了，老子要是输了，我兄弟们跪下给你磕三十个响头！”
兄弟们：“他开玩笑的。”
刘帅不输架势如破竹：“我也说好了，你帅哥我要是输了，我兄弟李二把钱翻十倍赔给你们！”
李羿：“想都别想。”
哨声响起。
几个醉汉应声打在一起，场面一度非常胶着。
麒麟哥单手举着篮球，胳膊上的青筋暴起，他凝神聚力，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篮球朝自己的队友季谌扔了过来。
季谌反应迅速，向左躲了一下。是的，他躲开了。
于是篮球正好瞄准李羿的胃……
“out！”哨声响了：“这边小前锋被砸中了，出局出局！”
李羿被篮球正好砸中胃。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胃到底在哪里，只不过此刻，他想吐。能吐出来东西的，应该就是胃。
李羿捂着肚子，眼里放寒光：“这什么规则？”
“被打中了就下场，赶紧的赶紧的。”麒麟哥说这话很是神气。旁边的人用赞许的眼光竖起大拇指：做得对。
朱元璋做了个“停”的手势，解释道：“规则就是，谁被篮球打到了谁就下场。”
“……”
李羿：“……你们怎么不用沙包？”
麒麟哥邪魅一笑：“沙包太轻了，砸人不疼。”
李羿：“那你们怎么不干脆用铅球，直接砸死多好。”
麒麟哥恍然大悟：“哪里有卖铅球的？”
“……”
李羿被罚下场，球场上的醉汉们还在画龙一样胡乱打着篮球。这些人醉的七零八落，躲避能力倒是一流。从小是被砸大的吗？
一会儿，场上仅剩的正常人季谌下场了。
他安静的坐在李羿旁边，喝了口没有冷气的可乐。
人是真好看，气氛也是真尴尬。
头好晕。
刚才被篮球砸那一下，胃现在还疼，身上发虚，忍不住喘粗气。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天走路被豌豆公主附体，睡觉得垫十二床垫子了。
季谌似乎是注意到了，他转头，淡淡问道：“缺乏锻炼？”
我缺乏你妈……
“没有，胃疼。”
“嗯。”季谌挑起半边眉梢，顿了顿：“多喝热水。”
“……我谢谢你。”
“我打洗你，老纸今天就让阎王把你带肘！”
“我也打洗你！”
“你砸着我头了！”
“这我新买的鞋！你踩我脚可以不准踩我鞋！”
双方开始激烈的战斗，肉博。一个篮球被踹到一边，孤零零的滚到电线杆子旁边。作为篮球赛的主角，它很没有尊严。
李羿理了理头发，翘着二郎腿坐在长凳上，看着他们发疯。
不用管。
那边腥风血雨，这边岁月静好。
旁边的外卖小哥早就摸出来本小书……六级单词。
他背的很快，纤长的手指捂住右边一排词义。几乎就是看一眼就划过，不一会儿就看完了两页。
对方背了两页单词，终于注意到背后那颗脑袋上灼热的一排问号。季谌拧紧眉头，缓缓回头：“？”
李羿同样回了一个同款：“？”表情。
李羿喝了口雪碧压压惊，忍了忍，没忍住：“这么用功？”
“这算什么用功？”
“抓紧打架的时间学习，这还不叫用功？”李羿内心潜台词：这他妈叫装逼！
“我今天背了还不到两百个单词，这还算用功，那不人人都成学霸了。”
李羿扯着嘴角：“几个？”
“两百个啊。”季谌合上书，云淡风轻：“有什么问题么？”
他慢悠悠道：“这些单词都很简单，根据词根来记，看两遍就可以了。”
李学渣有被冒犯到，外卖小哥的话在他耳朵里就是：我是学霸，你是学渣，我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壁，我能背二百个单词，你两个都记不住，你就是个垃圾。
李羿尽力压住了几欲翻出的白眼。他不知道什么词根，就知道鸡翅根好吃。
他勉强扯出一个神经抽搐般的微笑：“挺好的。”
不想再说话了。
李羿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大，他很孤独。
“卧槽，血！麒麟哥，这个死胖子流血了！”
“麒麟哥！麒麟哥！麒麟哥你不能死啊，你借我的钱还没还我啊！”
“死胖子我跟你拼了！”
不管不行了。
他刚冲上风卷残云的战场，找好站位。
“操……”没操完，就又想吐，胃里的呕吐物已经顶到了喉咙，稍有不适就能直接喷出来。
“你没事吧？”季谌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轻轻拍了拍李羿后背。这一拍仿佛要把他的灵魂拍出来。
李羿牙咬的铿铿响：“我哪里像……没事。”
李羿挡在麒麟哥身前，朝着刘帅：“别他……”
“妈没完了。”还没妈出来。
刘帅同志杀疯了，矮胖矮胖的身子就像小拳石一样，带着电光火石冲过来，拳头对准赵麒麟……身前的李羿，对自己的队友重拳出击：“我他妈跟你没完！”
这些人为什么都能精准的找到胃在哪？从小胃疼疼大的吗？
刘帅的拳头不偏不倚砸在李羿胃上。
李羿，out。
说时迟那时快，李羿感觉不太对劲，准备一个百米冲刺加速杀向花坛，还没等起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嘴就化身瀑布，对着还在摆poss的刘帅同志的脑袋。
飞流直下，一泻千里。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不过如此。
整个篮球场，死一般寂静。
￥*#￥…
李羿睁开眼睛，稍事活动，肚子便开始隐隐作痛。
他脑子光速走马灯，下午的事不堪回首。
丢死人了。
他当场表演了个盖浇刘帅。吐完之后就晕了。
他咬牙切齿挣扎起身，环顾四周，自己躺在一个挺宽敞的土炕上，是的土炕。
李羿小时候在姥姥家睡得犯迷瞪，一个鲤鱼打挺从同款土炕上面纵身而下，门牙磕掉一大半，疼的哭都闭不上嘴。冬天张嘴呼吸都能感受到寒风直接刮进嘴里，呼呼的。
从那以后炕便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这个东西之后有十多年没见过，他本以为这种东西灭绝了。
现如今他正端正的躺在大土炕上，下身盖着红绿相间，左面绣的龙，右边画的凤凰的棉被。
真尼玛的喜庆。
室内几乎没有装修可言，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旧，倒更像是为了纪念什么而保持原状，故意不作修改。对比外面新建的饭店轻奢感的装修，以这家店老板的品味，绝对不至于装出如此土又没品的房子。
老旧的电视机上摆着的相框吸引了李羿的注意力。照片上有三个人，两个大的，还有一个三方豆腐高的小孩。
这小孩怎么这么眼熟？
“让他睡这个房间盛哥不会生气吧？”门外传来窃窃私语，是元璋小弟的声音。
“不会。”www.xiumb.com
“你确定啊，那到时候盛哥问怎么回事，你就说到砸东西那里就行了，后面憋告诉他。盛哥发起火来……我上次惹着他了……我遗书都写好了。”
对方有点儿不耐烦：“不会。”
“那，盛哥要是把我脑袋削下来了，你得给我粘起来啊！”
“……知道了叔，你忙去吧，外面还等着你上桌呢。”
“操，那个死胖子，让他给跑了。”这次声音是元璋。
“小老板，他要不赔钱，你就通知我们，我们冲进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再把他送屠宰场。”
“完事给他炖了，给北北加餐。”
季谌：“北北吃了会闹肚子的。”
门外声音消失，紧接着门被推开了。
季谌出现在门口，依旧冷淡。
他手里的矿泉水轻轻扔给李羿，水瓶子不长眼的精准滚落到他裆那里。
态度十分冷淡，甚至有些爱搭不理。
李羿内心翻了个白眼，还是说了句：“谢了。”
季谌：“不用。”
李羿礼貌性喝了一口，说：“我这……在哪？”
季谌冷冷回答：“床上。”
废话。
李羿瞥见院子里车筐乱糟糟丢着破麻袋还有残存油污的人力三轮车。
三轮车车身贴着明晃晃几个大字：“蒙古小肥羊”。旁边还贴的野广告：“防脱发，三天让你头顶不再寂寞。”
尽管他希望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但他突然就很想确认一下。“我怎么到这儿来的？”
季谌朝三轮车扬扬下巴示意。
“我是，坐着那玩意儿进来的？”李羿不想相信。
“不然呢，抱你进来？”
“……”
“那个胖子呢？”李羿问。
“跑了。”
李羿喝了口水，觉得跟这人说话实在费劲，问一句说一句，多说半句都能累死。要不是他改邪归正了，就这个说话方式他现在一拳头就上去了。
不过这人长的是真的好看，可以减罪。
季谌没废话，直截了当切入主题：“一共5798.5元。零头给你省去。一共5798。”
这他妈……
李羿：“你还真是只省了个零头啊。”
他穿上鞋，接着问：“他这砸了多少，这么贵。”
季谌：“你朋友什么贵砸什么。一个古董花瓶，一个玉□□，还有几瓶白酒，一个汤勺。”
“……”
李羿也懒得磨叽：“知道了，不过我手头没那么多钱。加个微信或者支付宝，回头转你。”他微信一共还剩500块钱，支付宝和花呗额度加一块……也他妈不够啊！
对方很痛快的就扫了码，加了微信。
李羿看看微信昵称，看看眼前这个活人：“奶黄包变猪？这是你？”
一个大佬爷们儿，微信名叫奶黄包变猪……
“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他把全部的500块钱转了过去。“先给你押金，剩下的晚上回去转给你。”
季谌点点头：“嗯。你可以走了。”
嗯……
“不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不需要。”
李羿套上外套，走到门口，顿住了：“就这么放我走了？不怕我是骗子？”
季谌笑了笑：“你肯定不是骗子。”
李羿饶有兴趣歪头，问：“为什么？”
“你连贩卖机都不会用。”
“……”
很好，肥肠好。
“对了。”李羿刚摸上门把手，身后的季谌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一张窄窄的纸条，说：“这个，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什么东西？”
李羿接过一看，成绩条，上面写的他老人家的名字。
他一开始还不敢认，直到看见了熟悉的23。是亲成绩条了。不知道怎么就放在外套里面，一直没拿出来。
就是这次，他以绝对优势勇夺全级部倒数第一，英语更是创造奇迹，考了全区最低分23分。把李秀华气的当场跟他断绝母子关系。
李羿企图挽尊：“我就是……有点儿偏科。”
季谌皱着眉头，认真的盯着成绩条，就像在研究门口不知道谁扔的黑色塑料袋，想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垃圾。
语文67分，数学68分，英语23分，物理31分……
空气凝固了几秒，他微微皱眉，表情认真的问道：“偏哪科？”
“……没事。”
确实，李羿的成绩就是垃圾桶里捡垃圾，全是垃圾！
季谌漫不经心拢了拢刘海，歪着头问：“这次期末考试有那么难么？”
他说这话的语气很认真，似乎是真正的疑惑。就真的很不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菜鸡。杀伤力和直接问他“你有这么笨吗？”“你是个傻逼吗？”一个效果。
李羿一把夺过成绩条，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在心里骂了一句：“死学霸。”
遂白了季谌一眼，非常十分极其甚为坚定地回答。“有！”
李羿转身，就要赶紧走人。
“等等。”季谌又说。
李羿终于不耐烦了：“又怎么了？”
“你的奶……”
“……我真他妈谢谢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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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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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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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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