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叮叮……”胖先生接连狂轰乱炸了几条。李羿眼都没睁开，闭着眼摸索半天，烦的直接甩手把手机扔地上。
然而微信并没有要消停的意思。
“叮叮叮叮叮……”
“叮叮叮叮叮……”
接着响，我响我就响。
他不耐烦嘟囔了一句：“操……”
自己扔的手机自己含着泪也得捡回来调静音。
李羿艰难的准备自己下去捡。但他实在是太困了，上下眼皮子你侬我侬亲|热的死去活来谁也不肯放开彼此。
于是挣扎了几秒，他就保持一只手伸出床沿垂到地上，腰挂在床边，以头抢地耳的痛苦姿势，和电视剧里罪犯当场被枪毙一样，昏了过去。
门外。
李女士最后复习了一遍新闻，记住了几个关键词，合上手机。
李秀华为了唤醒儿子也可能从来就没有也可能死绝了的学习兴趣，每天早上进去叫李羿起床的时候都会极其刻意的装作毫不经意的样子说一段正能量新闻给他儿子听。
举个例子：
“李羿我在新闻上看的，人家哪儿的一个小姑娘，借着路灯光学习，考上了北大光华管理学院。”
“哦！”
“人家清华的保安白天上班，晚上自己复习，最后考上了清华研究生。”
“哇！”
效果直等于对牛弹琴。
但是于女士始终锲而不舍，盼着哪一天，铁树能开花。
她像执行任务一样庄严地破门而入，雄赳赳气昂昂，开始飙戏。
“李羿啊，你看没看昨天的新闻，人家哪儿的一个学生，先天性脑瘫，小时候连小九九都背不全，但是人家自己努力，最后考上清华大学了，你说你努努力是不是也……”
他家的“清华”眼还没睁开。
“李羿……你……挨枪子了？”映入眼帘的是半个身子挂在床上，半个身子掉下去的他儿子。
很安详。
“儿子。”于女士有点儿慌：“儿子，你你你……你还活着吧？”
她小心翼翼过去，弯下腰探探气。
嗯，还活着。
呼吸平稳，气色红润。看症状，应该是……没睡醒。
“起来！都快八点了你还睡！”她的暴脾气说来就来，立马铁砂掌伺候：“我上班了，你去找你王叔，晚上他带你去酒店，听见没有！”
“……知道了。”
李羿在他妈的扫床笤帚和巴掌的夹击下，艰难的挤开条眼缝，一看手机。
七点十分。
神他妈八点了。
新的一天。
临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李羿熟门熟路的翻出来王广飞放在抽屉里的一袋三明治，一包弹豆干，还随手顺了一根南京雨花石。
他撕开三明治，象征性的摊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随便翻了一页……开始玩手机。
李羿才想起来还没给刘帅回消息。
他戳开微信，刘帅同志统今早共给他发了不下20条。第一条是五点五十的时候发的。
“……”
所以这些人为什么都能起这么早？
他划到最上面一条。
【你的帅哥】：点击就看绝世猛男。
【你的帅哥】：【图片】
李羿点开，刘帅的自拍。背景是他昨天在警察局门口站着念检讨的英姿。
其余的十来张，背景有坐在马扎上打盹的大爷大妈。以及肩膀蹭肩膀，上班偷偷谈恋爱的王广飞和李秀华。
所以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闲？
【李二】：你是不是闲的？
【你的帅哥】：我操秒回。你在学习么？
【李二】：废话，不学习谁秒回。
【你的帅哥】：你变了。
【你的帅哥】：你开始学习了，我们不再是兄弟。
【李二】：……我在公安局。
【你的帅哥】：……懂了。
学习这件事真的很神奇，不学习永远不知道手机是那么的好玩。一学习，盯着母鸡下蛋的视频都能看十来遍。琇書蛧
【你的帅哥】：对了李二，王叔生日你买的什么，提前给哥剧透个。
李羿懒塌塌地枕着胳膊，翻了翻白眼，他都忘了今天是王广飞的生日。
王广飞在这边工作了好几好几年，和大家混的都很熟，他的生日也会邀请不少热心的临城市人民群众去凑热闹。其中就包括未来的儿子李羿，和儿子的好友刘帅。
关于再婚，关于和比自己小7岁的警察谈恋爱。李女士之前转弯抹角探过李羿的口风。
她本来有所顾忌，谁知道他儿子就说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李羿全部的态度就是，双方都没有对象，那就恋爱自由。他倒希望有个人照顾他妈妈，毕竟他将来不可能每天都陪着李秀华。
但礼物……他确实是忘了。
【李二】：还没买。
【你的帅哥】：你不行。
【李二】：男人不能说不行。
【你的帅哥】：……nsdd。
【李二】：王叔喜欢什么？
刘帅不假思索回过来一个字：钱。
【李二】：你俗不俗？
【你的帅哥】：还有你妈。
【李二】：……那还是钱吧。
【你的帅哥】：我也是这么觉得，给你看看你帅哥我准备的礼物。
胖子紧接着发过来一个图片。
图片上一大束花，包装的还挺好看，就是这个花怎么看……怎么像钱。
旁边圈了一堆一块钱五毛钱，中间象征性的用几张十块钱点缀了一下。最中心花蕊那里，下血本卷了一张一百块钱。
【你的帅哥】：霸气吧，王叔绝对喜欢。
李羿：……
【李二】：挺好的，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你的帅哥发了个邪魅一笑的表情包。
李羿靠着沙发背，摸出来根烟，放嘴里，摸出来打火机，又连着烟一起塞了回去。随手拿起来三明治咬了一口：给我随十块钱的份子。
【你的帅哥】：扣死吧你。
【你的帅哥】：让我听见支付宝到账的声音。
【李二】：扣死吧你。
【你的帅哥】：不说了，哥要出去吃饭了，听说饭店就在你们学校对面。
说起来，刘帅前几天确实说过，他要和一起学舞蹈的朋友们聚一聚。
刘帅同志，临城市第一中学，高二学生。他和李羿既不是发小也不是校友，只是单纯的聊得来，所以成了好朋友。
此人有个很帅的名字，刘帅。但本人和帅其实是不沾边的，和肥倒是很贴切。
中考完之后，刘帅同志选择了艺考，舞蹈专业。一方面是因为成绩不好，另一方面，也是主要原因，为的是减肥。
结果学了一段时间，舞跳得是真的不戳，就是啤酒肚依旧坚{}挺，从胖子变成了灵活的胖子。
【李二】：什么饭店？
【你的帅哥】：不知道叫什么，他们来接我，好像说是新开的一家店。不管，好吃就完事了。
门外隐约听见脚步声。急促，还有些烦躁。
【李二】：不说了，晚上见。
【你的帅哥】：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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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整个临城市公安局城北区分局办公大楼里面都能听见王广飞素质十八连的声音。
“所以说，那段路的监控坏了？”王广飞咬着牙：“操。”
“怎么就他妈那么巧，案件的证人就是在滨海南路被带走的，结果你他妈告诉我那块的监控连夜坏了？”
王广飞悍然一脚踹在椅子上。
“操……市局派那个领导怎么还没来，叫白什么那个……”
电话那边：“白队说昨晚和男朋友忙活到凌晨，下不了床，我们已经派人去他家里接他了……”
王广飞：“……我不想知道这些。”
李羿那句“生日快乐”，在看见王广飞那活性炭一样的脸之后，活生生咽了回去。
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看见参考书，又困了。眼还没彻底睁开，两条长腿随性的伸展开，懒塌塌的靠着沙发。没心情忧国忧民，就知道不想写作业了。
就很烦躁。虽然他不远处坐着个比他还烦躁的王广飞。
一屋子戾气。
知道的这是警察局，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黑|社}会窝点。
“王队，丽水街有人在街上看见……”新入职的警察秦小刚破门而入，十分激动。
看见李羿，顿住了，突然鞠躬。
“领导好！”
李羿先：“？”，然后：“……”。
王广飞一本资料摔过去：“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
秦小刚秒变结巴：“这这这……这不是市局派过来的领导白白白白队吗吗吗吗吗？”
“白你妈。”王广飞：“这他妈是我儿子……”
秦小刚：“……”
李羿：“……”
“王队，你今天过生日，息怒息怒，生日快乐……”
王广飞的火气更大了，恨不得把秦小刚从楼上丢下去：“我过个屁生日，这案子解决不了，别说生日，日子你们都别想过了！”
李羿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支队长，和在他家贤妻良母一样的他后爹，判若两飞。
秦小刚调整好状态，盯着王广飞，朝李羿那边使了个眼色：“王队，方便说话吗？”
“方便，他写作业，没空听我们说话。”
那可太有空了！
李羿在公安局写作业这几年，警察叔叔阿姨谁家有几个亲戚，亲戚在哪儿上班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学习的时候精力永远不在学习上。
李羿很识时务，自觉的起身：“你们聊。”
他走出办公室，摸出来烟盒，准备去茶水间抽一根，身后传来王广飞的声音：“小孩不许抽烟！”
“……”
%
临城市公安局外的夏天。
蝉声不绝于耳，太阳公公像是要给他这个大热天不知死活出门的人下马威一样，奋力的散发着热量，晒死你，热死你，让你出来瞎嘚瑟。
出门走了几步，就能明显感觉细密的汗珠顺着后背形成小水流直往下淌，T恤被汗液浸透，紧贴在自己身上。
李羿摸出来手机，百度了一下“妈妈的男朋友过生日送什么比较好。”
搜出来全都是“男朋友的妈妈过生日送什么比较好……”
怎么，妈妈的男朋友还不配过生日了啊？
李羿决定自力更生。
但……这附近这附近办公楼居多，目之所及之处没有商场和步行街等能买礼物的地方，倒是有个自动贩卖机。
前两年旧城改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在路边安了几个这些东西，时时兴，算是追赶现代化的脚步。但他们这种新兴城市，这些新奇东西算是无人问津。
贩卖机卖的贵，走几步就是超市，腿灌了铅也不差那几步。李羿现在还真差那几步。
天气太热了。
李羿也顾不得礼物不礼物，打算先买瓶水。他从兜里掏出来二十块钱塞进去，货架那里按钮全部亮了，凉的温的。
他毫不犹豫按了冰镇雪碧下面的按钮，俯下身子，等着接饮料。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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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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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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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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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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