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媒体像是饥饿的鬣狗一样,争相恶意地猜测着这起案件的真相,一时间舆论四起,才短短一个上午,事态就在网络上发酵失控了。
各种不实谣言甚嚣尘上,来路不明的知情人士所谓的爆料一个比一个抓人眼球,耸人听闻,正面导向的评论与负面导向的质疑在网上不断撕扯,事情了解得都不够全面,围观群众看了报导各个发表着言论,撕了个鸡零狗碎。
岑木晓一夜没睡,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关掉了弹出来的所谓爆炸性新闻,一道道博人眼球的标题耗尽了他的耐心。坐在椅子上,岑木晓难得失去了理智,他不断地调整着呼吸,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要一时冲动让事态更加雪上添霜。
强迫自己冷静后,他发现目前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有很多。虽然这件案子不归他们部门管,但因为他插手了这件事,他就能向重案组申请配合协同调查这起案件。
林喻默作为《无限追击》的高强度玩家,他可以利用手上的资料加以辅证。
8点不到乔翘就急匆匆赶来了,听完岑木晓的概述后她沉默了一阵,现在正在帮忙查调小默的上网记录以及学校留档,接收到资料后她觉得材料内另有玄虚。
“副队,你看,林喻默在高中前读的都是私立学校,但半年前,也就是他初三升高一的时候,他曾被一所私立学校录取的,但他并没有去,而是去了一所公立包奖学金的学校。”
乔翘指出了这处突兀,而半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引起了岑木晓的注意。他抬头看了一眼林喻默的学籍资料,记起了在游戏里小默顺嘴提起的过去,小默就是在半年前接触的《无限追击》。
时间节点太过巧合,他决定打个电话给姜高辰,知会他游戏又出现了新的案件,另一方面他觉得姜高辰也许能帮助到小默。
接通电话后,岑木晓先说了小默的事情,没讲两句,姜高辰就表示他会立刻赶来。
明了了姜高辰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岑木晓暗自觉得自己多了一名战友,正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就目睹了乔翘气急败坏地摔了鼠标,噼里啪啦地飞速打着字,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气成了这样。
跑过去看了眼她的屏幕,才撇见她正在微博上与那些造谣者对峙呢。乔翘如被惹恼的小狮子,有理有据并且懂理懂法,一个个狙击着不实篇章的混乱逻辑,并不断提出诘问,弄得底下的网友都被带动起来,质疑事情的真假。
拍了拍她的肩膀,岑木晓难得露出了一个冷淡且尖锐的神色,他盯着这些不实文章的撰写者,睥睨道:“小乔,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的,你与小罗处理,不用手下留情。记住,一定要让事态得到控制,不能令更多的群众道听途说看到不实信息,某些文章太危言耸,越界了!”
岑木晓的眼光冰冷,在一些报道中,为了吸引读者,他们将林喻默描写成了一个处心积虑并且嗜血残忍的少年杀人犯,给他泼了脏水说他心里阴暗,性格古怪,为人阴沉。
明明他们谁都没有接触过这个孩子,却说的言之凿凿,好像每个人都是远亲近邻一般。也许是因为最近没有什么轰动的大事,难得遇上了一件,他们就死死抓着不放,用最恶毒的言词大肆报导,明目张胆地吃着“人血馒头”。
这样的激进分子在岑木晓的眼中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的腐败媒体,作为一名网警,他觉得自己的职业受到了亵渎,而始作俑者正是躲在屏幕后面发着“死人财”的不实传媒。
因此他不打算手软,杀鸡儆猴,将那些无良造谣者全部拉出来好好教他们做人,也侧面点醒一些盲目跟风的键盘侠,告诫他们在网络上散布不实谣言也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一个上午就在兵荒马乱下过去了,午饭期间姜高辰到了市局,岑木晓领着他到一处偏僻的美式简餐店吃了午饭。
姜高辰的身份非常适合介入这起案件,他也比岑木晓更有资格了解案情的详细情况。
因为他可以站在检方的立场上权衡这件事态的走向。
岑木晓给姜高辰介绍了一下林喻默的大致情况,他有些惋惜道:“我不算特别了解这个孩子,与他认识的时候也不太长,但我的直觉这案子里面的隐情很大。案子是由重案组负责,我不好一直追着不放询问情况,会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在重案组没有正式提出请求之前我需要按兵不动,高辰,你身份更有立场深入了解案情。”
因为警队有严格的管理制度,岑木晓不方便对这件案子表现得太过关心,但作为检察官的姜高辰就不一样了,在案件上,他的职业比岑木晓更有主导权。
姜高辰闻言思考了片刻,才发表意见道:“我的意见是先不往游戏那边主导,毕竟证据尚且薄弱,目前最重要的是了解林喻默的详细情况,这方面我会着手处理,将笔录以及详细的资料审查一遍。”
“好。对于警方控告林喻默什么罪名还请你按实际情况定夺,调查结束后,进入侦查的时候再提问涉及的游戏问题。到时候我会按流程打申请,你带我去少管所,有些细节我需要问问他。”
两个人商量出了对策就分道扬镳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临行前他们默契地给了对方一个眼神,脸上是志在必得的从容表情,就像他们大学参加辩论赛时一样。
而他们小组从未输过,百战百胜,一路过关斩将,最后赢得了比赛。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与姜高辰交谈一番,岑木晓的心又定了定,如此行事不会越职,事情又可以按照计划进行,他打算等这件事情处理完后,利用这起案件的舆论压力让杨老答应自己成立专案小组,他不愿意小默的悲剧再在其他人身上发生。
两天后。
姜高辰开着车带岑木希来到了当地的少管所,这里是林喻默等待判刑的临时居所。
少管所的招牌在日光下发出了刺眼的光辉,岑木晓别过头心酸地跟着姜高辰熟门熟路地在里面穿梭。
一路上他看到了众多少年犯,岑木晓借机问道:“这两年新增了大量少年犯吗?”
“对。”姜高辰点头应道,虽然他接触少年犯罪的案件不多,但也有所耳闻,近两年青少年犯罪率的上升。
诚然,由于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具有安全隐患的游戏问世后彻底激化了少年犯罪的现状。因此岑木晓所处的职位至关重要,他就像一个人工的安全局域网,需要过滤掉大部分有害物质,以保证大众上网的安全性。
见到这些少年麻木的面孔,岑木晓觉得改革是势在必行。人们越来越依赖网络的同时也暗藏了不可预知的危险在其中,青少年犯罪率的提升有一部分网络的诱因。
他身上背负着责任,任重而道远。
行驶途中岑木晓已经听姜高辰阐述了林喻默案子的动机、过程及细节描述,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是找出是否存在诱导性犯罪的事实。
这点至关重要。
回想起小默的处境,岑木晓吐出一口浊气,即同情于小默的遭遇,也悲悯于他的无助。
原本小默的家庭美满,母亲虽然体弱多病,但父母都很宠爱这个孩子。一直到小默升上了初中,林母的身体情况越来越坏,父亲常年不在家在外做生意,年幼的小默就一直呆在母亲的身边陪伴着她。
没两年林母还是走了,他父亲很自责,为了补偿,他将生活重心从工作转移到家庭。一个男人带孩子总是困难重重,在这时他的父亲遇到了另一个女人,这女人温柔大气,她也很喜欢小默,对小默也很好,林父续弦将这个女人娶回了家。
之后的日子平淡却温暖,直到命运的残酷再次找到这个家庭,使其支离破碎。
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部源自小默的父亲,他的继母是个全职太太,略有拜金之向却也在合理范围内,一切看起来是如此安稳,可是命运总是会在转角露出他锋利的刀刃,撕碎所有美好。
小默的父亲突逢车祸去世,他公司的合伙人一脚将小默与他继母踢了出去,在没有了经济支援的情况下小默只能选择去公立学校读书。他们从原本的二层小洋房搬到了治安很差、环境脏乱的花苑街居住。
此后小默的继母经常不在家,刚开始她还能对小默和颜悦色,其后生活越来越不如意,她的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古怪,脾气愈发得大了起来。生活的重担压垮了她的心理防线,使这个被命运玩弄的女人变得尖锐脆弱。她失去了优雅的包装,露出了疯狂的犬牙,并且将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全部投掷在小默身上,对小默拳打脚踢,一有不顺心不如意的事情就破口大骂。她一直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这个扫把星,克死父母的倒霉蛋!”
长时间的虐打与侮辱让小默变得不爱与人交流,他将自己藏了起来,躲在一个封闭的角落,好像这样就不会受到外界的伤害。
这是一层茧,将外界隔绝,也将自己封闭。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质问一句,自己真的如此不堪吗?wWW.ΧìǔΜЬ.CǒΜ
小默的隐忍没有唤回他继母已经失去的理智及良知,那样痛苦的现实使一个孩子难以负荷,不堪重负的小默选择了逃避。他躲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尝试饮鸠止渴获得一份虚假的安逸,以此来拒绝面对现实的残酷。
居住在天台的违章建筑里,隔音差,一有风吹草动自然逃不过邻居的眼睛。据邻居反馈,他们隔三差五就会听到女人在天台打骂、凌虐孩子的声音,但他们都选择关紧自家的房门,自扫门前雪,不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如此环境人人人自危,没有人伸出援手去帮助这个孩子,看客选择冷眼旁观,以免惹祸上身。少数具有良知的街坊也只能在心里叹息着这个孩子命苦,随后继续为今天的柴米油盐犯难。
这是人类的通病,没有那么多伟大的人,会伸出援手,无私地帮助别人,更多的人心有余而力不足,为自己的家庭琐碎犯难,被家里人拦下救助的步伐。
这是普通人的无奈。
岑木晓没有立场去责怪任何人,只能谴责社会的大环境。科技的进步没有挖掘人类的内心,他们依旧如蚍蜉一般围着自己狭小的世界团团转,不愿意也没能力伸出手,去握住另一个需要被救赎的灵魂。
他想起那些不实报道下的评论,有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跟风恐怖言论的无知群众,当然也存在质疑以及批判报道夸大失实的理智群众。
社会风气正义很缓慢的速度在改变着,只不过小默没赶上这列慢车而已。它改变的速度远不及悲剧发生的频率,但社会确实在悄无声息地转变着自己的不良风气。
明天他们部门将会统一发布官方发布声明,也不知到时候是看热闹、指责教育失职、反思事件问题或同情这个孩子遭遇的哪一群群体更人多势众?
爆炸性的社会问题必然会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大家在讨论事情的时候一点都不会考虑到有一个少年正绝望又无助地呆在暗无天日的少管所,接受着法律对自己的严谨审判。
事件更为人津津乐道,而人却成了一个代名词,被人随意谈论,随意评判,最后销声匿迹,再无人关心他们的死活。
群众的力量庞大,记性却很差。案件里的人名姓什名谁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需要谈论的只是这个事情本身,或者是猎奇案件的这个特质。时间过后那些信息就如烟雾,会被时间遗忘,只有现象级的热度犹如烟花灿烂过境。
落场了却没有观众,只留下空气中稀薄的□□味,久久无法消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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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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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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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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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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