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入体,原本伤害十分严重,但是好在蓝启仁不是怨天尤人之人,因此只在夜间子时有一个时辰的疼痛难忍,白日里精神还不错,主持云深不知处的重建,也没有一日懈怠。
蓝忘机和魏无羡行礼之后,蓝忘机上前一步,默唱一段旋律。一缕一缕黑色的怨气,便从蓝启仁的手指和额心沁了出来,聚到蓝忘机的指尖,化作白色的雾气,消散。
蓝启仁惊讶道:“忘机,这是?”
蓝忘机行礼道:“转化。”
蓝启仁看了看魏无羡,魏无羡道:“怨气不能消除,只能转化成其他的,比如灵气、雾气。”
蓝启仁:“忘机在何处习得转化怨气的功法?”
蓝忘机看了看魏无羡,他也不知道哪里学的,便闭口不答话。
魏无羡道:“现在蓝湛是含光神剑的剑灵,父神赋予的本事,倒不需要去哪里学来。”
蓝启仁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蓝忘机腰间的玉佩,道:“剑灵?看着与寻常修仙者无异。先前曦臣只说忘机和你一切安好,怎么成了剑灵了?”
魏无羡道:“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蓝湛肉身和魂魄神识不能共存,只得分开修复。现在这个,是灵体神识。记忆都在肉身之中,我还在修复。若有失礼,叔父莫怪。”
蓝启仁想起蓝忘机小时候受的伤,皱着眉头道:“我怪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把性命当儿戏。”
魏无羡赔了一声笑,道:“再也不敢了。”
魏无羡行了一礼,就拉着还在发呆的蓝忘机出了松风水月。
蓝忘机不解道:“奇怪。”
魏无羡笑道:“你叔父不苛责、强求你,一是因为你腰间的玉佩,二是从小受的伤……所以他只能来责问我喽。”
蓝忘机嘟囔道:“不能责问你。”
魏无羡顺着话道:“嗯,不会有下次了。”
蓝忘机解下玉佩,看了看,并无奇特,又问:“玉佩是何缘故?”
魏无羡道:“这枚玉佩代表着蓝氏的首席长老,可以废宗主、废长老。”
蓝忘机挑了挑眉,道:“位高权重。”
魏无羡笑道:“即便你没有记忆,还是蓝氏二公子,还是蓝氏的首席长老。”
一进冥室,阴冷之气,渗入皮骨。蓝忘机瑟缩了一下,不由地靠近魏无羡,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
魏无羡一愣,道:“冥室无人,变小一些,我来抱着你就不冷了。”
蓝忘机没等魏无羡说完,就回复到孩童大小,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腰带裤子都落了下来。
魏无羡用衣服将蓝忘机包好,抱在怀里,上了三层,到东首的阵中,将那把还被黑气缠绕的铁剑取了出来,收进乾坤袋,带到一层。
蓝忘机挣扎着从魏无羡怀里跳下来,抱着过于宽大的衣服,挪到一层正中,用灵力画了那个怨气转金丹的阵法。然后又飞起来,扑到魏无羡怀里。
魏无羡任由蓝忘机挂在自己身上,将铁剑放到阵中央,然后抱着蓝忘机,走到一边蒲团上坐下,抽出陈情,开始将铁剑中的怨气引导出来。
冥室之中,不见日月,蓝忘机在魏无羡怀里,困了就睡,醒了就盯着那把铁剑和流动的怨气,往复循环。
怨气源源不断地从铁剑中出来,然后被束缚在阵中,又被转化,渐渐凝结成金丹,最后,只剩下一柄暗黑幽冷的铁剑,悬浮在阵中央。
魏无羡抱着再次入睡的蓝忘机,站起身来,步履平稳的走到阵边上,取了金丹放进锁灵囊,又拿过铁剑仔细查看,果然是剑灵混合了生魂和灵识。那些被屠戮玄武吞掉的修士,入口下肚的时候,都是活的。
魏无羡将生魂和剑灵都放了出来,居然将整个阵法都堆满了。剑灵、生魂、灵识,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就是送到幽冥,也只能汇入魂海,不能完整生存了。
魏无羡皱着眉头,即使它们都是残缺不全的,但是用来制做灵器、符令,也太残忍了。
蓝忘机被阴气一激,又醒了过来,迷蒙地看着犯愁的魏无羡,道:“何事无解?”
魏无羡道:“蓝湛,你说,我是将他们送入魂海呢?还是制成符灵之灵?”
蓝忘机道:“何为魂海?”
魏无羡道:“就是残魂、残灵组成的海洋。它们都是残缺的,无法在冥界生存,即使投胎做人做畜牲,也无法活过三年。”
蓝忘机伸手按着那柄铁剑的剑柄,道:“铁剑之上,尚有残魂意识。”
魏无羡皱眉,道:“你是说,他们残缺的部分,融入了铁剑?”
蓝忘机又道:“有。不多。”
魏无羡道:“那就不能把他们从铁剑中剥离了。”
蓝忘机收回手,放在魏无羡胸口擦了擦,捂了一会,才道:“温养之后放出。”
魏无羡将蓝忘机抱起来,亲了一口,道:“好,听湛哥哥的。”
蓝忘机迟疑道:“可要回避?”
魏无羡又亲了一口,道:“湛哥哥看着我,我才安心。”
魏无羡一手抱着蓝忘机,一手改变阵法,将放出来的生魂剑灵暂时收到一个空的锁灵囊,交给蓝忘机收好。然后不断地加入各种符箓,每加一种,都要跟蓝忘机完完整整的解说一遍用法,用量。
铁剑渐渐熔成了一团铁水。
魏无羡将蓝忘机换了个手抱着,问:“蓝湛,你说,这个符令做成什么样子的?”
蓝忘机一手搂着魏无羡的脖子,转身去看,道:“弦月。相合。”
魏无羡道:“中间镂空的圆圈啊。简单!就上弦月和下弦月相合?要不要做个兔子?兔子多可爱啊!再不然,剑和剑鞘也不错啊?”
蓝忘机知道魏无羡只是逗自己玩,抿着嘴不答话。
魏无羡又扔进去十几张符箓,流动的铁水渐渐冷却,粗略一看,正是上弦月和下弦月的样子。上弦月更像长弓,弦上多了一个黑漆漆的铁珠子,下弦月则在珠子的对应之处凹了个半圆。
魏无羡取出两个穗子,分别系在了两个符令上,将上弦月放在蓝忘机手中,道:“一半湛哥哥保管,一半我保管。咱们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平扫天下。”
蓝忘机红了耳垂,道:“狂妄!不知羞!”
魏无羡奇道:“狂妄我知道。为什么不知羞?”
蓝忘机不答,转了话头,问:“如何控制?”
魏无羡道:“控制很简单,我教你。不过在这之前,先取个名字。”
蓝忘机掂了掂手中的铁疙瘩,阴气十足,冰冷异常,可以调动阴兵鬼将,道:“阴虎符。”
魏无羡笑道:“好。就叫阴虎符。走,我们去夷陵乱葬岗试一试。”
蓝忘机口中道“好”,却把上弦月塞回魏无羡的手中。
魏无羡一愣,问:“怎么啦?不要?”
蓝忘机双手伸进魏无羡的衣襟内取暖,道:“冷!”
魏无羡了然道:“铁器本就冷,更何况是浸染了生魂神识的。那我先收着,以后再给你。”
蓝忘机只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魏无羡将一切收拾妥当,抱着小蓝忘机穿过大半个云深不知处。留在云深不知处的门生子弟少,一路上都没碰到人,因此魏无羡也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回到静室沐浴之后,帮小蓝忘机换上了幼时的衣服,依旧抱着他到松风水月向叔父辞行。
蓝启仁开了门,惊诧地看着魏无羡抱着缩小的蓝忘机,魏无羡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忘了让蓝忘机回复到原身大小了!
蓝忘机抱着魏无羡的脖子不撒手。
魏无羡和蓝启仁略做交谈,才知道他和蓝忘机已经在冥室待了大半个月。
蓝启仁以为蓝忘机是因为转化怨气灵力使用过度才变小的,又把一人一灵数落了一通。
什么不爱惜自身啦、贪功冒进啦、急于求成啦……
魏无羡一边应承:“下次不会了。”一边把蓝忘机抱得更紧了。
至于蓝忘机?
蓝忘机只把头埋在魏无羡颈边,双手捂着耳朵,不理会蓝启仁的眼神,也不听他说教。
好不容易,蓝启仁说够了,却转身从内室取了一块两个手掌大的火红暖玉出来,道:“灵体寒凉,拿去取暖。”
魏无羡拍了拍蓝忘机,蓝忘机转了上身就行了一礼,并不接受,也不答话,只是搂紧了魏无羡的脖颈。
魏无羡只得单手接过,道:“无羡代蓝湛谢过叔父。”
蓝启仁捋了捋胡子,道:“罢了、罢了。凡事量力而为,不可逞强。”
魏无羡道:“是,叔父。”
魏无羡抱着蓝忘机离开松风水月,远远的门都看不见了,蓝忘机才放下双手,盯着魏无羡手中的暖玉。
魏无羡将暖玉放在蓝忘机手里,道:“想要就说,我又不会取笑你,叔父也不会笑话你。”
蓝忘机抿了抿嘴,将暖玉抱在怀里,道:“嗯,想要。”
魏无羡笑道:“不过,蓝湛你要记住,除了叔父和兄长给的,不能接别人的东西。谁给的都不行!”
蓝忘机缩在魏无羡怀里,道:“你?”
魏无羡道:“我又不是别人。我的就是你的,不存在什么给不给。”
蓝忘机应了一声“哦”。
魏无羡给蓝忘机兜了披风,抱着他一路御剑到乱葬岗上。
伏魔殿的后山,已经被魏无羡清理的干干净净的了,魏无羡画了一个联通冥界的传送阵法,然后把阴虎符置于阵中,浮在上边。
阵法闪了一闪,在阵上冒出了一个三尺高的小孩子,长了一双与蓝忘机一模一样的琉璃色眼睛,一出阵,就嚷着:“是谁召唤大爷!”
魏无羡皱了眉头,放出威压,冷声问:“我召唤的。你是谁?为何能自由出入冥界?”
却不想那孩子一见到魏无羡怀里的蓝忘机,兴奋地直扑过来,喊了声:“父亲!你终于醒啦!”
蓝忘机茫然的看着和自己一般大小的灵体,往魏无羡怀里缩了缩。
魏无羡立刻抱着蓝忘机避开了孩子的一扑。
小孩儿有些失落道:“父亲,你不记得我了?我以前一直在乱葬岗的!我们见过的!难道,父亲你的记忆在肉身之中?”ωωω.χΙυΜЬ.Cǒm
魏无羡警惕地望着他,问:“你到底是谁?”
小孩儿答道:“我是冥界界灵。”
魏无羡冷冷道:“冥界乃我创立,至今不过一年。你怎么认识蓝湛的?”
小孩儿愣了一会,道:“蓝湛是谁?我父亲他是含光神君!”
蓝忘机往魏无羡怀里躲了躲,似乎有些畏惧。
魏无羡皱着眉,冷声道:“蓝湛就是含光神君。你母亲是谁?”
小孩儿又愣了,忽然大哭起来。
蓝忘机听见孩子的哭声,双手紧紧抱着魏无羡,微微发抖。
魏无羡拍着蓝忘机的背不断安抚。
小孩儿哭了一会,才抽抽哒哒地伤心道:“我母亲就是夷陵神君你呀!你刚才还说是你造了我,怎么转眼就不认我了?!”
魏无羡又问:“你是何时见的含光神君?为什么叫他父亲?”
小孩儿道:“记不清时日。我……我吞了含光神君两滴血,承了血脉,自然当叫含光神君作父亲!”
魏无羡轻轻拍着蓝忘机,柔声问:“蓝湛,你是觉得他有你肉身的气息才不安的?”
蓝忘机点了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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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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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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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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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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