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自从发现身上的伤口,隔日便能全好之后,就不断与狗抢食,反正无论被咬的怎样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到第二天自己就全好了。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九岁的冬日。
冬日里,家养的看门狗,都被主人牵进了屋子,没了食物来源的魏婴,只得跟着菜市,捡一些剩余的菜叶充饥,隔三差五的,也有卖包子馒头的老太看他可怜,给他一个半个的充饥。
这一日,魏婴正在翻着小贩留下的坏掉的瓜果皮,一个和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阿婴?”
魏婴抬头去看,来人一身紫色衣衫,一手握剑,腰间佩着银铃,十分闪耀。
魏婴呐呐的回道:“阿娘叫我阿婴,阿爹叫我无羡。”
“你记得你阿爹、阿娘的样子吗?是不是这样的?”男子说着,展开手中的卷轴。
魏婴点点头,回道:“是这样的。”魏婴想伸手摸一摸画像,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上满手的汁水,便在身上擦了擦,更脏了,不安地问:“叔叔,我可以摸一摸吗……可不可以把画像给我……我自己不会画……我可以帮忙干活……”
“我是你父亲魏长泽的兄弟,江枫眠。无羡,我找了你许久,终于找到你了。和我回家去吧,家里有吃的,也有很好的姐姐和弟弟。”江枫眠说着,递给魏无羡一块烤地瓜。
烤地瓜显然是刚刚烤好的,滚烫,香味直往魏无羡的鼻子里飘。魏无羡捧着滚烫的地瓜不撒手、不舍得吃。他已经太久没有在冬天感受过温热的食物了。手上的冻疮,被温暖包裹,又疼又痒,他也全不在意,双手手心手背交替地贴着地瓜取暖。wWW.ΧìǔΜЬ.CǒΜ
江枫眠也不催促,半蹲在魏无羡身前等待。直到地瓜转凉了,魏无羡才吃掉了地瓜,跟着江枫眠回了莲花坞。
江晚吟听到江枫眠喊他的声音,高兴的迎了出来,却在见到江枫眠怀里的魏无羡时,愤怒地推了父亲一把,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江枫眠目光闪了闪,每个来江家的孩子,江晚吟都不喜欢,该怎么给他培养助手。
魏无羡长期流浪,自然看得懂这个小哥哥并不喜欢他。原本就担心被赶走的魏无羡,搂着江枫眠的脖子,更不安地难以放手了。
江枫眠看着江晚吟离开的身影,收不回目光,直到江厌离柔声说:“阿爹,这个孩子是新来的吗?我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江枫眠这才收回目光,转头对江厌离说:“这是魏无羡,是魏长泽的儿子。以后就是莲花坞的大弟子了。”
江厌离微笑着问:“魏无羡,我可以叫你阿羡吗?”
魏无羡见江厌离并无厌恶之意,点点头,叫了声:“江姐姐。”
江枫眠:“阿羡,你可以叫她师姐。”
魏无羡又叫了一声:“师姐。”心下却奇怪,刚才说我是大弟子,为何叫江姑娘做师姐?大概是因为年纪大?
江枫眠:“阿离,阿澄心思别扭,你去好好劝劝,阿羡就和阿澄同住一个屋子。阿羡流浪许久,阿离做些排骨汤给他补一补。”
江厌离:“阿爹,阿离知道了。”
江厌离给魏无羡熬了莲藕排骨汤,魏无羡吃过了之后,江厌离带着他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弟子服。衣服鞋子略大,但是魏无羡没有提出来,江厌离便也只做不知道。闲逛到晚上,便将魏无羡送到江晚吟的房间门口。
江晚吟房中有三只奶狗,才得到没几天,江晚吟十分喜爱,与它们同吃同住。此时见房中多出来一张床榻,一套被褥,知道是父亲今日带回来的小哥哥的。又想起父亲抱着他的样子,不由怒从心中生、嫉恨冲大脑,抱着枕头、被褥一股脑的就扔到了门外。
魏无羡原本也不喜欢这个对他冷面相对的师弟,敲了许久的门,没有回应,便朝莲花坞外走去,走了很久,累了便想靠着树干睡觉,又想起那三只狗来,于是只得手脚并用的爬上去,抱在树干上,没了力气,就扒拉着不动了。
江厌离还是个孩子,平时跟着江晚吟,才得到父亲、母亲的一些关注,跟着魏无羡,见他走出莲花坞,怕第二天弟弟难向父亲交代,便出门去寻,看到树下一只鞋子,抬头就看见魏无羡抱着树,显然支持不了多久了。
魏无羡抱着树干抱了许久,听到江厌离在树下叫他:“阿羡,下来吧。”
实在没力气的魏无羡就这么掉了下去,摔断了腿。江厌离并不懂医术,只道魏无羡扭了脚,动不得。
江厌离虽然已经抽长身量发育了,但是一来是女子本无多大的力气,二来又没什么天赋结成金丹,只得背起魏无羡,往莲花坞走去。
走到半路,听到地下传来呜呜的哭声,按耐住害怕,前去查看,才发现是江晚吟找了出来,又放下魏无羡,到莲花坞取了绳子,千辛万苦的把江晚吟拉上来,然后背着魏无羡,抱着江晚吟,朝莲花坞走去。
一路一番开导,江晚吟和魏无羡达成和解。魏无羡成功住进了少主的房间,江晚吟还答应帮魏无羡,以后都帮他赶狗。
一番折腾,三人都疲累。江厌离还是到厨房烧了热水,又熬了一碗莲藕排骨汤,两人吃完洗过澡,才各自休息。
说是休息,魏无羡这一夜并没有睡着,在夷陵的时候冻惯了,手上、耳朵上、腿脚上,都是冻疮,被两次热水澡浸过,此时又疼又痒。
如果只是从寒冷进入温暖也就罢了,坏就坏在他还在树上吹了半天的冷风,现在就算睡在床上,还不断担心师弟明天会不会把他的三只奶狗要回来。
如此冷热交替、担惊受怕,终于在后半夜,迷迷糊糊之间,发起了高热。这一热,就把往日里受过的温暖和苦难,都封印在了潜意识里。模模糊糊地只记得不知道是阿娘还是阿爹的一段话:“阿羡,你要记得别人对你的好,不要去记别人对你的不好,这样才能快快乐乐的……”
后面还有什么,记不起来了,四岁之前的记忆,原本模模糊糊,五年的流浪生涯,也尽数封存,只剩下那些从恶狗口中夺食,被咬的时候的刻在灵魂上的疼痛与恐惧。
江晚吟是在魏无羡发热的第二天晚上,才跟江枫眠说的,骨折的伤痕,早已痊愈,因此,谁都没有发现。
江枫眠虽然看重魏无羡,但是还是觉得发热的孩子跟江晚吟同屋而睡不好,于是魏无羡有了自己的一间卧房,离江晚吟房间最近的一间弟子居。
魏无羡生病期间一直模模糊糊,感觉身边人来人往,又有很苦的药被灌下去。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医师尚在,江厌离端着莲藕排骨汤到魏无羡房中,见魏无羡醒过来,笑道:“阿羡终于醒了,正好赶上喝汤,才做好的。”
医师淡淡地瞥了一眼江姑娘手中的汤,面无表情地说:“虚不受补。这孩子身子亏。吃不得那么油腻的。熬些冬瓜、萝卜汤吃。”
江厌离一呆,问:“那只吃些莲藕,可以吗?”
医师:“可以。荤腥十天后再加上。”
江厌离对魏无羡一笑,柔柔地说:“阿羡,今日就吃莲藕汤吧。等阿羡好起来,再吃排骨。”
魏无羡:“师姐,不用麻烦的,我和其他师弟一样吃就好了。”
江厌离:“不麻烦。大家也是一样吃的。”
魏无羡醒来之后,再也没提起过魏长泽藏色夫妇,这让江枫眠非常满意。醒来第二天,魏无羡就被江枫眠带到校场之上,和江晚吟还有其他弟子一起学习剑术、引气入体。
魏无羡的天分极高,长期流浪,察言观色的本事显露出来,加上可亲的笑脸,很快就成为莲花坞弟子们的榜样和主心骨,收获了一众师弟师妹们的崇拜。
这样满足的日子,持续到莲花坞主母回来。
虞紫鸢回眉山虞氏过了年,后来更是直接带着心腹出门夜猎,直到现在初夏来临,才回莲花坞。
虞紫鸢一进莲花坞,弟子们个个收起顽皮笑脸,谨小慎微,礼仪周到,生怕触了当家主母虞夫人的霉头。
虞紫鸢带着两个婢女,缓步走到校场。几个月未回来,要好好考教考教江晚吟的本事,看看有没有偷懒。
虞紫鸢一到校场,众弟子立马停下手中的操练,排好队,齐齐行礼喊“虞夫人”!魏无羡夹在人群之中喊了一声“江夫人”。原本声音不大,在一众弟子中间也不突兀,但是虞紫鸢耳尖,听到了,紫电嗤嗤地垂下来,精准的甩到了魏无羡的背上。
魏无羡吃痛,但是也知道自己喊错了,忙又补上一句“虞夫人”,虞紫鸢的脸色稍稍放松,见是个面生的,就放过他,不再追究。
考教之后,得知江晚吟尚未结丹的虞紫鸢,一脸怒气的去找江枫眠了。蓝氏大公子,九岁结丹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如今江晚吟已经十岁了,还在炼气,虞紫鸢感到十分不满。
在虞紫鸢见到江枫眠的时候,不满和愤怒到达了顶点。无他,江枫眠正在看一张小像。
这小像是一张背影,束着发冠,落款是魏长泽。江枫眠的大拇指,正盖在魏长泽三个字上,虞紫鸢见此大怒:“你到现在还在想着藏色那个贱人!”忽然想起什么,诘问道:“外边那个新来的孩子,叫什么?是不是藏色的儿子?”
江枫眠:“是长泽的儿子。如今是莲花坞的大弟子。”
虞紫鸢:“魏长泽的儿子?不过是家仆之子!他有什么资格做我莲花坞的大弟子!”
江枫眠皱眉:“阿澄是少主。无羡比阿澄大,叫阿澄做师兄,不合规矩。”
虞紫鸢恨声道:“你有理。不过就是仗着年纪大,才压阿澄一头!他日要是阿澄被他以师兄的身份欺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虞紫鸢的声音极大,也传的极远。不但躲在屋外听墙角的江晚吟听到了,就是在远处的魏无羡,也听得一清二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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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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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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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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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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