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魔气还给你。”谢衍轻轻蹙眉：“伤又开裂了。”
“……也罢，我只是清净了不到一日。”殷无极笑了：“心魔在脑子里嗡嗡嗡的滋味，可比伤还要难忍多了。”
“这几道伤，又是怎么来的？”谢衍的手指划过他的后颈与肩胛,以及差点致命的后心口，几道泛白的疤痕遍布在他的躯体之上。他从前可不会伤成这样,谢衍心里不愉,难免声音也低了些。
殷无极无所谓地笑道：“谢先生这也要管？”他没有看谢衍微微一沉的脸色，道：“被人从背后刺的。”
“怎么回事？”
“一个被打得半死的奴隶，我他从主人那里捞出来,他便感恩戴德地要替我卖命,我本想放他走,却不料他是被派来的刺客。”殷无极轻描淡写，“是新入魔洲的事了。”
他当时还对魔洲不熟悉,也未曾意识到这里充满了狡诈而残酷的背叛。而如今,他彻底谙熟了这里的规则，却只感觉到空落。
谢衍见他还能笑出来,俨然是没自己的命当回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重新给他换了药，缠上绷带，手指抚摸过他仿佛蕴藏熔岩的身体，仿佛能够一直烫到他心里,这让圣人也心乱如麻。
殷无极闷笑一声，随手披上他的玄色衣袍，也不系，只是懒洋洋地挂在身上，长发披散在肩头，显得慵懒而风流。
他顿了一下，微微眯起绯色的眸，昳丽地笑着：“圣人事务繁忙，日理万机，托您的福，现在我还活着，您也该返回仙门了吧？”
这阴晴不定的小混蛋。
谢衍眼睫扬起，一双漆黑的眼眸中仿佛蕴着淡淡的怒意，但是在见到他那悲观厌世的神色时，他心里的气又无影无踪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疏离至此，以至于殷无极连好好与他说话都不会了。明明想要却拒绝，明明痛苦却假作欢喜。
“仙门没有我照样转。”谢衍伸手描摹他的眉眼，轻轻一叹道：“但是你，明明不想我走，却又为什么说谎呢？”
殷无极没说话。
他扣住他的手指，只是一旋身，便谢衍压在了墙壁上。一捧被松松挽着的墨发倾泻而下，殷无极右手捏住他的下颌，微微抬起，纤细而柔韧的脖颈线条让他神色一暗，竟然低头，颇为凶悍地在他颈侧咬了一口。
“你不肯走，难道是要留下来饲魔吗？”他的声音极是沙哑，仿佛隐忍着什么。但随即，他唇角弧度一弯，反倒有些恣意地笑了，“谢先生呀，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要你，正常不该有多远躲多远吗？”
“……”
“对我好，却不肯给我碰；给我希望，却又告诉我这是一条绝路。您的怜悯，比这些伤可要残忍多了。”
他不常在谢衍面前展示凌厉又霸道的一面，此时打定主意要他气走，便张牙舞爪地流露出本性。对于他正人君子的师尊来说，光是这种轻薄的态度，就足以激怒他了。
谢衍的手指已经按在了他的后颈上，仿佛随时都能捏着他的脖子，他拎走打一顿。可他迟迟没有动作，似乎在犹豫什么，却显得像是揽住他的脖颈，有些异常的亲昵。
“谢先生，你口口声声说要渡我，总得有些觉悟吧。”殷无极敛眸，低低一笑：“我数三下，不推开我，我就对你做些大不敬的事了。”
“三。”谢衍沉默了一下，看到他倾身覆上来。
明明五官与曾经没有丝毫差别，入魔却让他气质完全改换，这种魔魅感让人忍不住呼吸一顿。
“二。”殷无极捏住他的下颌，呼吸浮动着，蛊惑人心的绯眸中仿佛蕴着笑意。他似乎笃定了什么，看见谢衍那张清淡出尘的面具似乎有些端不住了。
最后一声他压根没数。他左手撑在墙壁上，放纵而恣意地亲了上去。
似乎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牌，谢衍的神色有一丝错愕，但是很快他就被叛师逆徒揽在了怀里，灼热的唇紧紧贴着他唇瓣冰冷的弧度，甚至贪婪地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
这下总能谢衍气走了。
殷无极想着，却沉迷在这个吻里，欲念如开闸的洪水一样释放。满心全都是噬咬他、玷污他、侵犯他，光是谢衍被他揽在怀里，被动接受他的冒犯这件事，足以让他毁灭和残虐的欲望从心底翻涌。
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殷无极勾上了他的腰带。
他蒙蔽了理智，本就蠢蠢欲动的心魔驱使着他犯下更大逆不道的错误。
谢衍很快回神，却发现自己被徒弟揉在怀里亲的昏天黑地。这种带着浓烈欲望的亲吻，就算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圣人，也止不住被勾的浑身一软。
谢衍扣住他的喉结，他反按在榻上，带着薄怒厉声斥道：“当真放肆，蛊惑的术法是给你这样用的？”
殷无极的确利用了魔的蛊惑天赋，但是以圣人的境界，倘若他一点也未曾动摇，这根本就不会起效。
殷无极凝视着谢衍紧抿着的唇，上面还泛着淡淡的红，根本不管自己的命门被掌握，只是自顾自地笑的前仰后合。谢衍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唇，似乎也想起了方才的触感，神色一时有些怪异。
殷无极的确是亲了他的。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当真是被殷无极那拙劣的蛊惑给骗了吗。谢衍微微阖眸，并不想去深思这个答案。却是沉默了一下，灵力从掌心撤走，并没有这样拧断徒弟脆弱的脖子。
“谢先生啊谢先生，就算是这样，你还是不肯杀我。”殷无极似乎是拿捏到了他的什么弱点，弯起唇，“您对我的容忍，难道是没有底线的吗？”
“养了一千年了，连石头都生出几分不舍了，何况是个活生生的小混蛋。别崖，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无情的人吗？”谢衍平静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他腹部的伤口，似乎在惩罚他。
他冷冷地道：“伤没好就不要惹我。”
殷无极的性情的确大变，让他几乎都有些认不出了。但是他或许放肆，或许悲怆，或是疯癫，或是沉静的一面底下，藏着的还是他伤痕累累的一颗心。
或许那蜷缩在他怀里的模样，才是那些似真似假的的外皮之下，真正的他。
“谢云霁，到底怎么样，你才会生气？”而殷无极却不这点惩罚当回事，或者说，谢衍给他的痛反而能让他更快意。殷无极含着笑从背后拥上他，亲昵地玩着他的墨发：“哪怕我对你拔剑，和你反目，毁了你所有的期待，甚至对你产生大逆不道的欲.望……”
“知道大逆不道，还不快滚下去？”谢衍他的爪子从自己腰间扒拉下去，有些恼道：“小时候就这样，什么祸都敢闯，早知道以前就不该纵着你这性子。”
听他提起从前，殷无极眼睫一动，却是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了。
谢衍只觉自己许久没有情绪起伏这么厉害了，一旦殷无极摆出可怜的模样，他便强硬不起来，“……没有怨你的意思。”
“谢先生，还有更大逆不道的呢。”殷无极轻笑着凑近他耳畔，呼吸浮在他的鬓发间。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便看到谢衍的神情陡变。Χiυmъ.cοΜ
下一刻，殷无极披在身上的玄衣被无形剑气牢牢钉在了墙壁上，那控制精准的剑气在他身边绕了一圈，仿佛人体描边，却是丁点也没伤到他。
“殷别崖，你都从哪里学的污言秽语？”
谢衍向来矜持清高，就算是有人暗地里对圣人有不敬之言，也被殷无极清理了个干干净净，哪有人敢当面冒犯他？
他并不知晓，自己曾经的清净是从何而来。而殷无极又是怀着什么心思守着他的。
在边缘反复试探的大魔却舒展了肢体，对他扬起眉，微微笑道：“谢先生，知难而退吧，别渡我了。”
他早就神佛不渡了。
魔气回来的当夜，他的伤势就好转许多。
随即，肋下撕裂一样的痛楚，让殷无极痛苦地蜷在床上，他的五指几乎嵌入床榻之中，却是死咬着牙，不肯敲响墙壁，惊动隔壁看书的谢衍。
他为了保留理智，不被心魔侵袭，死也不肯转化余下的一颗灵骨。可这造成了他如今半仙半魔，不人不鬼的样子。
可经过这次重伤，这一颗灵骨，最终也有大半被魔气侵染了。
谢衍中途用红尘卷限制住了他的魔气，却为了他的伤势还给他。他心中知道不妙，当时却也含笑应了，不肯教他发觉异常，而是打算气走他。
可现在，瞒不下去了。
殷无极的冷汗浸透脊背，披衣下榻，走到庭院之内，看着魔洲阴暗的天空。
他的神色阴晴不定，时而充斥着暴戾和毁灭欲，时而如平日般温良，魔纹从脖颈处延伸出来，攀上他的半张脸，绮艳的不可思议。
谢衍就在站在树下，手中握着卷轴，似乎在皱着眉打量他身上汹涌的魔气。
魔气顺着地面铺满了整个庭院，如同涌动的岩浆地火，仿佛要整座屋子焚烧殆尽。若非谢衍的结界，他的位置一定会被发现。
谢衍的声音如碎玉一样清冷：“你瞒了我什么？”
殷无极不答，只是紧紧地盯着他，然后握紧了无涯剑。
龙吟一声，剑身出鞘。
他咬着牙，似乎在忍耐着将他撕裂的疼痛，却是笑道：“放我走吧，谢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小狼狗整天和师尊玩心眼。两个人互相演ing
他还不知道师尊对他的容忍度，所以疯狂作死，试图气走他师尊。但是他不知道他往前走一步，谢衍就把底线往后挪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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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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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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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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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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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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