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渡魔成圣>第124章 以德服人
  殷无极受伤颇重,被迫支起结界,在客栈调息了整整三天。萧珩就当真执着枪,替他守了三天三夜的门。

  期间有魔修路过,皆是见他在流离城游荡惯了,言语之间颇多无状。甚至还有一个满脸络腮胡,执着铜锤的大汉,见他替仙修守门,恨恨地啐了他一口。

  “萧大将军,你这又是去当谁的家奴了?对城主邀宠献媚被赶出门,这是又换了个主子?”有人故意大声道:“这回又想投靠仙门啦?”

  萧珩面无表情地把脸上的污秽抹掉,握着枪的手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没有出枪。

  “怎么,用这种眼神看老子,你敢和老子一战?”大汉身材壮硕,都是流离城流离人,他与萧珩颇多冲突。偏生又因为投身城主门下,自恃有了靠山,得意洋洋侮辱道:“就这样还敢自称将军,呸,看门狗。”

  萧珩眼底有戾气一闪而过。可他到底孑然一身,只身对着一群伥鬼,是一件极不划算的事情,何况,殷无极此时不能被打扰。

  他向来没有一展长才的命。

  武道之途,他修的是野路子,倒也硬生生走出了一条道。可他四处决斗,当那声名狼藉的杀人鬼,以命搏命,却在城池林立,诸侯称王的北渊洲无立锥之地。想要出人头地,唯有投靠成型的势力,卖命杀人挣来一口喘息。

  可当他想要去投靠谁时,却总是因为理念不合,被迫离开或是背主忤逆。无他,只因为别人是彻头彻尾的魔修,而他总觉得自己是个凡人。

  他的“为将之道”,他的“英主之志”、“治兵之策”、“三十六计”,在魔洲只是谬论。魔修信奉单打独斗,豢养魔兵,费钱又费时,简直水土不服。

  何况,萧珩看不惯魔修的处世之道。屠城灭族只是寻常,残杀妇孺皆为弱肉强食。他若违背,便会被人怀疑起了二心。

  他并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规则的程度。就算单打独斗再怎么厉害,一队人呢?一城的通缉呢?他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在鲜血与泥泞中学会了圆滑与世故。

  做人的时候,一贬再贬,贬无可贬。就算这样,也挡不住他的锋芒。

  为魔的时候依然如故。

  于是一身傲骨的萧珩学会了低头,笑脸迎人,唾面自干。

  这样能够活着。只有活着,才有以后。

  他按捺下杀人的欲望,压低声音陪着笑道:“挣几个小钱,几位大哥,某好不容易找个营生,还请高抬贵手。”

  “哈哈哈哈,真是条好狗。”那大汉笑着说:“你瞧,再怎么桀骜不驯的家伙,打断他一身骨头,就学乖了,会趴在地上讨骨头了。”

  “是极是极,黄老哥说的太形象了。”身侧的矮小老头脸上涂着古怪的花纹,脸笑的皱在了一起,像朵菊花。

  萧珩又恢复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紧紧地锁定着那一高一矮的背影,好似泛着冷冷的厉光,下一刻便能暴起,将他们的头颅挑于枪下。

  还不是时候。他倚着门,听着动静,心里冷静地想着。

  “把流离城掀个天翻地覆吧。”他自言自语:“殷兄弟,这一票,我跟着你干了!”

  “现在感觉如何?”萧珩问道。

  “好多了。”殷无极原本苍白的面上,此时显出几分生气来。他手腕一转,提起酒壶,给自己与萧珩的杯中满上,算是答谢他这几日的守护之恩。

  岁月的流逝并未消磨当年的交付生死。这很难得,值得当浮一大白。

  殷无极把盏,与他对饮。

  只是一碰,萧珩分明看到他眼底有着旷古的孤独。

  殷无极身上总有一种违和感,好像套在了一副不合衬的皮囊里。明明如肃肃林下之风,君子风度无可挑剔,却总是让人有一种削足适履之感。

  “殷老弟,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天生不会屈居人下,将来是要做大事业的。”萧珩笑了。他满上酒,道:“你若是现在觉得好……”

  “我很好。”殷无极打断了他的话。他提起坛子,与他酒盏一碰,唇的弧度冷厉锋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用不着旁人评说。”他好像在说服自己,又自言自语地道:“是谢先生把我带出了泥潭,他很好。”

  “你觉得,你不能对不起他。”萧珩:“所以你把自己的手脚都捆着。”

  “师友深恩不可负。”殷无极支着侧颈,长发如流水披散下来,配着玄袍宽袖,颇有些雍容的风姿。他平静地看他一眼,道:“我不能让他失望。”

  “哈,那就喝。”萧珩是个聪明人,并未点破他内心的挣扎,而是也颇为豪放地提起坛子,与之碰了坛,仰头灌下。

  透明酒液沾湿了衣襟。浇的淋漓,通透到了心里。

  谁也不说。

  殷无极平日里陪谢衍对饮,都是玉杯佳酿,微醺即止。

  而萧珩可不顾及那么多,绿蚁浊酒,烈的能够穿喉。浊酒小菜,正适合就着魔洲边境的风下酒。

  萧珩是失意人,殷无极就不是了么?

  两个失意人碰到了一起,一切尽在酒中。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殷无极似乎是醉了,他并起二指,在空中虚虚勾勒,竟是借起了典故,以谢衍教他的儒门术法,玩起了行酒令。

  他勾勒出栩栩如生的诗景,墨色如流云分散又汇聚,凝成写意的画面。

  萧珩看了个新鲜,抚掌大笑:“好!”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殷无极眯起眼,似乎回到了当年的军帐中。他似乎闻到黄沙的气息,还有血的腥气,于是曲起手指,凌空一点,那墨痕收放自如,如刀枪剑戟,犹如萧萧西风冷。“……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生后名,可怜白发生!”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生后名,好、好啊!”萧珩低声念了一句,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的痛快,可殷无极却听出了悲怆感。

  是命还是运。殷无极沉默不语,只知道在今夜的月色下,一切的痛苦与不甘,都是值得宽容的。

  萧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摆在一侧的,是他已经染上灰尘的枪尖。他像是抚摸情人,用指尖温柔地擦拭那暗淡的锈色,却又忽的激愤起来,将空坛摔在地上,腾地站起身,慨然道:“老子有朝一日,定要重归战场,杀他娘的七进七出!”

  萧珩挽了个枪花,身手一如当年潇洒不羁,数百年的时光在他身上倒转,抹去一切的辉煌和落寞,回到英雄的本相。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殷无极眯了一下眼睛,他醉了,只觉得萧珩的枪仍然如当年一般锋利,宛如游龙。

  “再藏下去,再锐利的枪都会弯折。”萧珩的身上有种英雄迟暮的颓唐与落寞,他叹息一声,将枪随意置在一边,窝回去,懒洋洋地道:“算了算了,喝酒!”

  “北渊洲十城,你就没想过去投奔哪一方势力?”殷无极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嘁,都是废物。”萧珩笑了,带着鄙薄和讥诮:“要我为这群乌合之众效力,他们也配?”

  “你倒是狂妄,赤喉魔尊如何?你见过?”

  “远远见过一次。”萧珩似是醉了,嘟嘟囔囔道:“那一次我路过血狱,正巧见到了魔尊的仪仗,霍,好大的排面。”他比了一个手势,歪头笑了一下,“有那么长的队伍,每个人都勾着头,睁着眼睛,看上去又是兴奋,又是畏惧。他们都在看他处刑,你猜他干了什么,他把一座战败投降的城给、给烧了……”

  “屠城?”殷无极皱眉。

  “对,连同女人和孩子。”萧珩端着酒盏,却没有喝,他低着头,喃喃道:“他支起结界,引来天火,从天而降的灾厄,满城都在惨嚎。”

  “结束后,我进了一趟城,城门上印着很多黑色的手印和抓痕,那股难闻的焦臭味,还有活生生烧成黑炭的人,那里又有多少修士呢,大多都是住在北渊洲的百姓……”他说到这里,胃里一阵翻腾,他抬起眼,看着殷无极,惨笑一声:“就因为他们被敌人统治过吗?”

  殷无极闭上眼睛,低声道:“修界之事,修界毕,不涉治下百姓,这本该是规矩。”

  “规矩,北渊洲没有规矩,那是彻头彻尾的魔洲啊。”萧珩低笑一声:“生在这里,算他们命不好。”

  “那就给他们立规矩。”殷无极沉默了一下,忽的道:“打,打到服。”

  “倘若还是不服呢?”

  “杀到服为止。”他愣了一下,随即又顿了顿,补了一句:“然后再以德服人,以仁礼治天下……”他说着说着,自己也不信起来,便住了口。

  而萧珩却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殷老弟,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他揉着肚子,当真是许久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圣人这套,治仙门倒是无碍,你拿来魔洲推行,可是要被撕的渣都不剩。”

  “……”

  “又要以杀止杀,又说要以德服人,噗哈哈哈哈。”

  “别笑了。”殷无极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替你松松皮?”

  萧珩笑够了,“祖宗,这难道也是圣人之道?”

  殷无极顿了一下,目光流转,反问:“这怎么不是圣人之道?”

  “那看来你与我理解的圣人不同。”萧珩:“五洲十三岛谁不知晓,曾经的天问先生,如今的圣人谢衍,是天下一等一的仁德之人,无论是品性、道德、还是公正,都是无可挑剔的。算是他的敌人,也要佩服他的为人。”

  “谢云霁?”而殷无极这回是真的笑了,他颇为不恭敬地直呼他的字,透着种独有的亲昵,他甚至还弯起了眼眸,显出几分少年时期的神气来。

  他是这个世上最了解谢衍的人。

  “仁义道德不过是世人的标签,谢云霁可是天底下最最桀骜的人,说什么继往圣之绝学。若是可以为万世开太平,他连这天,都能掀给你看。”m.χIùmЬ.CǒM

  殷无极此来流离城,其实是为了收回已经旁落的仙门权力,让流离城重新成为抵御魔洲的防线,而非北渊洲的中转站,黑市与情报点。

  若是这等战略要冲被从内部策反,平日显不出危机,一但仙魔两道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经过数个月的打探,结合萧珩的情报,他已经把流离城摸了个七七八八。

  流离城主明面上是仙门中人,实际上吃着仙魔两道的好处,却又不肯当端水艺术家,早就偏向了魔洲,甚至还收用了北渊洲送来的女人。从上层开始策反,偏生又遇到了一个贪财好色的,那头的礼一到,更是一拍即合。这流离城,自然成了北渊洲势力辐射之处。

  若非这毕竟在边境线之外,隔着一条峡谷天堑,恐怕随时都会被划入北渊洲的版图。

  “证据呢?”

  “齐活,都在此处了。是流离城交易行近日来的来往账目,他们明面上做了一本账,私底下还有一本暗账。”萧珩耸了耸肩,道:“我可帮你跑断了腿。”

  “仙门就是这一点繁琐。”殷无极翻开账册,一目十行,随即笑了:“就做成这个水平,也好意思说这是假账。”

  “当然经不起你推敲,糊弄一下旁人还是可以的。”萧珩锤了锤肩胛骨,似乎在活动身体。“再不动一动,我这老骨头都锈死了。”

  殷无极将碍事的儒冠除下,又将琳琅又拖沓的玉环通通撇在一边。他提起剑,舒展了肩胛,拘束涤荡一清。当温良谦恭的皮囊褪去,他的气质浑然变了,年轻、锐利,霸道,眉眼之间仍然蕴着写意的风流,更让人一见难忘。

  萧珩见他弃了儒冠,心中暗自赞叹。他自从认识殷无极时,就觉得他实在不适合这玩意儿。啰嗦又多余,如今一除,好似被云层遮挡的太阳终于光芒普照,烈烈如狂。

  “去做什么?”萧珩斜倚在门边上,咧了咧嘴,身上透着狼一样的匪气。

  “以德服人。”殷无极玄袍广袖,头上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他暗红色的凌厉眼睛。他的口吻很平和,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萧珩咋舌,打量着他的神色,笑了:“哪有带着剑以德服人的?”

  殷无极没有回答他,背影缓缓远去,唯有无涯剑出鞘,跌落一地冷冷的清光。

  萧珩抱着臂,微笑着闭上眼,感受了一下那席卷过他身侧的肃杀的风,早已冷却的血液久违地沸腾。

  哎,多可惜。若是殷无极肯为魔……

  那他绝对是天上地下,空前绝后的大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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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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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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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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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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