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对方的一颦一笑,对他而言都有致命的吸引力,好像尝一次就戒不掉的毒。
可圣人慷慨又吝啬,是世上最能玩弄人心的聪明人。
他即使知道那是万劫不复的坑,也不得不往里面跳。
于是殷无极只得无可奈何地捏着他的下颌,掰过他的脸,带着些狠意地攫住他的唇齿,把他唇上那一抹淡色抿住,好像在饮毒吞血,又好像在撕咬,把他嚼碎了,咽下去,才能填满空虚的心灵。
谢景行虽然知道他会上钩,但是却依旧没办法抵抗这种如熔岩,如洪流的暴烈索取。
他那逆徒性子中本就带着戾气,更何况此时被他气的牙痒痒,与其说是亲,更不如说是咬,不多时,他已经尝到了些许血腥味。
他有求于人,此时自然不会矫情。
更何况,帝尊的确有致命的魔魅。
纠缠间,墨发散落一片。
四目相对,十分暧昧。
谢景行意识到有点玩脱,想脱身,于是试探性地伸手去推他,低声道:“先等等。”却被失控边缘的大魔搂得更紧。
自己点的火,只得自己来灭。
平日里看上去克制而优雅的帝尊,骨子里藏着最凶暴的东西。
“别动。”大魔的声音更哑了几分,撩开他湿润的发,笑着亲了一下他的睫毛,然后威胁似的用指腹捏了一下他的喉管。
谢景行胸膛起伏,却被他霸道地托住了后颈,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着。他见状又是一哽,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
要命,他这风月手段还进步了。
殷无极得了便宜,也是十分慷慨,又一次低头吻上他的唇,灵气源源不断地从相依的唇齿间输送过来,滋润着他的灵脉。一脉同源的灵气足以治疗他许多隐伤。
更何况,金丹期原本就不需要太多灵气,一时间,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在云端,比自废道基之前更强了几分。
可谢景行这具身体没有经过淬炼,显得太脆弱,太敏感了些。大量的灵力涌入,殷无极却冠冕堂皇地借着帮他“梳理灵脉”的由头,掌心滚烫,光是一碰,他就浑身一颤,更何况,某只大魔可没这么老实。
“师尊,够不够?”他的口吻暧昧,带着笑道:“还要的话,就伸手搂住我的脖子,自己来讨要。”
他这是蹬鼻子上脸。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殷无极见他沉默,绯红色的眼眸流动着熔岩,凑近他的耳畔低声道:“下次在与你那几个好徒弟一墙之隔的地方亲热一番,好不好?”
“……”简直逆徒。
风清云朗,暖春方过,正有些暑意上涌。
第二场仙门大比在午时开始,风凉夜先去叫了师弟师妹,见儒道众宗门已经在楼下聚合起来,各自神情带着戒备,昨日的和乐融融已经所剩无几,看样子又回到了平日的竞争氛围中。
于是风凉夜又去唤谢景行,隔着门敲了敲,没有人应。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子,于是又心想可不要过了时辰,告罪一声,推门进去。
谢景行明明是醒了,却没有回答他。他的衣衫有些微微的凌乱,所以正在整理衣冠,嘴唇殷红,平日苍白的面容也多了些血色,那张清润俊雅的面容平白艳了几分。
兴许是对方的神情太平静,风凉夜不疑有他,只是笑道:“风宗主、沈宗主都来了,正在外面叮嘱宗门要务。”
谢景行:“等一会儿,我稍作整理,再去拜见师兄。”m.χIùmЬ.CǒM
风凉夜答应一声,离去招待。在对方合上门的那一刻,殷无极便如黑雾一般浮现在他的身后,显然刚才他一直没走,不过是虚像而已。
“你若是求我一声,我便陪你去第二场。”殷无极用指尖揉搓着他的发丝,微微倾身,含着笑道。
“你就没有其他事要办吗,整日粘着我,几岁了?”谢景行瞟了他一眼,倒是有说不出的欲语还休。
“谢先生是本座的头等要事,自然轻慢不得。”殷无极的口吻矜持。可谁也想不到,他这风度翩翩的外表之下,又藏着怎样的欲望。
谢景行对此不置可否。
殷无极的话他都习惯了听一半留一半。
好的话是不能全信的,因为他是个含着笑也能一剑刺来的男人。狠话也不一定全是真,他性子忽冷忽热,喜怒无常,所以时而爱之如狂,时而恨之欲死,也是常事。
谢景行披上白色的外袍,系好腰带,殷无极却道:“且慢。”
他伸手悄无声息地点在了谢景行的后颈处,淡淡地笑道,“你若是这么出去,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不过风飘凌和沈游之,可能会去打死无涯子吧。”
他虽不能碰谢景行,但是讨点利息总可以。昨日的灵气传输不知觉地变了味,殷无极欺负人的手段恶劣,让他有苦说不出。
这等价交换的条件,谢景行是真的敢开,也是真的敢挑战他脆弱的神经。
谢景行闻言,顿时一怔,面上虽是镇定,但是耳根红了一点。伸手在脖颈上一拂,才堪堪遮掩住。
“你与我这般胡天胡地的搞在一起,当真不怕你的师兄们恼了?”殷无极的笑意已经掩饰不住,语调缠绵悱恻。“说不准,他们认为你之前反抗我,信誓旦旦地说不入魔宫,都是假话,你早就与我有私……”
“别做多余的事情。”谢景行打断了他的话,昨日的纵容仿佛是假象,今日又是那副淡淡的,毫无动容的神情。
他是怎样一个冷酷的人,才能在多情与无情之间如此游刃有余。
世人怀念他,祭奠他,仰慕他惊艳的生命,总是假设着“如果圣人还在世”修真界又是何种图景。仁德雅善,固然光明辉煌,却没有人能理解真正的他,到底有怎样的决绝与固执,才能走到今日。
“好罢。”殷无极听他冷厉了几分的腔调,也不恼,只是收回手,十分矜持地负手而立。
他知道,黑夜结束了。
唯有夜幕降临的那仅有的一点时间,他们才能无限接近于情人。
等就等罢。
反正他已经为他疯癫了半生,再多些时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那种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殷无极一拢黑袍,如此想着。
仙门大比的第二场,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如约聚拢于指定场地的仙门骄子们,迎来的却是一场无法拒绝的“考试”。
如今的仙门之首,连询问都欠奉,手执一卷红尘,将所有人,全数卷入其中。
台下众人看着那张冷若初雪的脸,明明是如皑皑山巅雪的道子,却有一双幽幽的,燃烧着腾腾火焰的眼睛。
“第二场仙门大比,题为红尘劫。”他这样笑着说道。
风雨欲来。
红尘卷中的世界极为特别。
这是一段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雨丝纷纷扬扬地敲打在窗棂之上,私塾之外,是一条阴冷的长街。
终日沉沉,不见天日。青苔遍布石墙,悠久而衰败,仔细一看,陡然生出森森的鬼气。
谢景行着一身布衣青衫,手执折扇,正在屋檐下等雨势变小。他垂下轻盈的眼睫,眸子漆黑,幽幽沉沉。
路过的人,有布衣书生套的学生,有商贩,有衙门的捕快,有侠客,而大多数都是百姓,面容模糊。
谢景行还记得他们的脸,其中有些是参加仙门大比第二场的儒道精英,共同住在黄粱客栈,其中还有些人向他友善地打过招呼。而更多的,是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他宗弟子。
而他们都好像是沉湎在这里了,没有记忆,没有仙术,作为凡人,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
红尘万丈,便是梦幻泡影。
这里是红尘卷中的世界。
谢景行保有记忆。他曾是红尘卷的主人,却未曾想到,第二场大比,宋澜竟然会堂而皇之地拿出红尘残卷,将突破其中幻境列为第二场大比的内容。
飘凌和游之的表情,当即就变了。
可还未等他们阻止,宋澜便我行我素地启动了红尘卷。
他继而苦笑,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可能,明知道是火坑,也必须往里跳。
依据殷无极所说,他应当有一片残魂,还藏在红尘卷中。
若是能够借机拿回来,大道的瓶颈自然不攻自破。
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了。
谢景行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自己私塾先生的身份,折回,将私塾的大门关闭。
私塾濒临关门,也没几个学生,看样子是一个寻常的边缘人物。
其他人大抵都是这般经历,被红尘卷安置到了这个须臾世界的各个角落,记忆被锁,浑浑噩噩地活着。
红尘卷中的世界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介于幻与真之间。
它原本就是个破碎的小世界,谢衍是炼器之时将其炼入其中的。所以,若是展开红尘卷,便能看到小世界的面貌。可后来红尘卷被天劫分为两半,所以展开残卷,从地图的中心被横贯的口子划开,变得不稳定。
如若体现在红尘卷中的世界上,那大概是一个明显不同于外界的地方。
大陆断层,黑暗降临,充斥着灵力的乱流。
想来这座城池之外,恐怕是一片迷障,求出不得。
“……还真打算反噬主人不可?”谢景行穿过树影重重的小径,看着黑洞洞的私塾内,眼神一凛。
他伸手五指合拢,唇舌一吐,便是唇枪舌剑,道一声:“去!”
虚无的风刺透了黑暗,而某些依附在黑暗中的东西发出尖细的惨叫声,退去了。
但那只是一时的,任由森森的眼睛蛰伏着,在贪婪地注视着他。
谢景行也不欲斩草除根,他知道,这些藏在暗处的东西来历绝不简单,也绝不是轻易能消灭的。
他凭借残留的契约感觉出来,红尘卷还没有完全被宋澜所控,大概率是因为他残留的魂魄。
“总不会是想要靠送人进来,耗尽那魂魄的力量,从而真正掌握红尘卷吧?”谢景行心道。“若是这般,便危险了,那魂魄一旦失控,谁也不晓得这红尘卷中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宋澜针对他多年,心思很重,他全盛期自然是没有把他当回事,所以此时只能毫无目的地瞎猜。
谢景行步入里间,依旧黑暗一片。
于是端起烛台,行走在风灯摇晃的走廊上。树影重重,竹影婆娑,仿佛鬼哭。阴雨越发不详,他听到墙外有人的惊呼声,惨叫声,他却神色淡淡,视而不见。
仿佛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然后他走到了尽头,看着远处枯叶覆满的树下,似乎有一个人影。
谢景行的眼眸略微一收紧,随手取了一把纸伞,走到雨中。
那是一名少年,玄衣,黑发。他有着一副天地所钟的脸孔,却倒在浅浅的水洼中,浑身湿透,眼眸紧紧地闭着,生死不知。
谢景行俯下身,将纸伞偏倚,为他挡住越发冰冷的大雨。
他随之苦笑。
“……果然只有自己的法宝最懂,怎么刺激我,才是最有效的。”
他不顾脏污冰凉的雨水,把少年带着寒气的身躯往怀里一抱,轻轻裹住。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都很困。
啊,要睡觉了,周六还要调休加班!
当场去世。
是的红尘卷是小副本,这里会涉及一点过去别崖在谢衍门下游学的日子啥所以帝尊变小了。
红尘卷会自动设置角色,给安排到这个世界里。你必须发现这个世界的违和感才能找回记忆……
当然谢景行因为有挂,所以没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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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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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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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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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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