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稼越过她,桑束是那种即便是穿着看起来最青春衣服,但那种天生自带的气场仍旧是让人忽视不掉,强势又狷狂。
“你怎么在这里?”师稼问,当看见桌上那些千纸鹤的时候,她脑子里只剩下问号。
桑束这样被聚光灯笼罩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好耐心能在这里陪着一个换上了痴呆症的老人,何况,师稼很肯定,桑束根本不认识宋老师。
她这话一落,桑束还没回答,一旁的宋老师已经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作势打了一巴掌。
“稼稼,有朋自远方来,你怎么不欢迎?”宋老师不满说。
师稼动了动唇,望着宋老师,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她跟桑束不是朋友。
但是这话还没脱口,桑束已经先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一只千纸鹤放在宋老师手中,替师稼辩解道:“宋老师稼稼很欢迎我呀,今天就是她主动打电话邀请我来看看您呢!您可别误会她啦!”
“是吗?”宋老师放心下来,将那只拉着师稼的手拍了拍,然后又做出一个让两人都惊诧的动作,宋老师将师稼的手放在桑束掌心里,像是叮嘱一样开口说:“那你以后要好好对我们稼稼,她胆子其实特别小,特别爱哭,就拜托你多多照顾啦!但是她成绩特好,你课业有不懂的话可以问她。”
师稼听后眼眶一热,这一幕让她觉得啼笑皆非。
宋老师的手一如既往温暖,但现在握着自己的那双修长的手,掌心里却是比温暖更炽热,甚至让她觉得滚烫极了。
师稼微微挣脱,想将自己的手从桑束掌心里撤出来,却没料想到对方一用力,从她的指间穿过,此刻跟她十指交缠。
“嗯,我记住了,宋老师,以后我肯定会好好保护稼稼,不让您担心!”
耳畔落下桑束郑重的话,几乎让她要分不清这是对方在演戏还是真心。
……
桑束是被师稼拖出病房的。
站在前院里,师稼脸色有些不好看,她看着如今还一脸坦然的桑束,皱着眉问道:“桑小姐,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她可不相信是昨天自己做梦梦游给桑束打了电话,邀请对方今天来疗养院共度周末。
桑束抱着双臂,她身后就是一方小石桌,大约是觉得站着有点太累了,她干脆靠着石桌,一条细长的腿随意撑在地上,一条微微蜷起,手指搭放在膝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女子,笑着开口:“哦,来看你。”
这么直白的话,没让师稼脸红,只是让她现在觉得一头雾水。Χiυmъ.cοΜ
“看我?”她们之间有任何交情吗?
桑束点头,“我忽然想起来下周我不是要去参加选秀节目吗?到时候你过来可能有点不方便,于是来给你送这个。”
说着,桑束从包里拿出一塑封的工作牌,递给师稼。
上面写着“内部工作人员”。
不提这事儿还好,师稼一想到这人在医院搞的骚操作,不由一阵黑脸。
桑束没看她脸色,自顾自将师稼的手拉起,把工作牌放进她手中。
不知道最后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指尖轻触着师稼的,然后勾了勾手指,缓缓划过。
这动作,引起一阵电流在指腹见流转跳跃,麻酥酥的。
师稼一瞪眼,但看着桑束平静的面庞,师稼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到底是桑束演技太好,还是这个细微的动作真就只是自己太敏感。
“我知道了,现在你可以回了。”如果是桑束想找自己的话,结果找到了疗养院,这事儿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桑束的打算显然同师稼很不同。
“不要!”桑束笑眯眯爽快……拒绝了。
师稼:“……”
“我要留在这里。”
师稼不明白她又是搞的哪一出,但还是解释道:“这里是疗养院,不是你的舞台,所以,你留在这里做什么?义工吗?”
最后三个字,师稼当然是有点讽刺的意思。
她可不觉得像是桑束这样的明星二世祖,能来做这个。
“好啊!”
可没想到,跟前的人一口答应下来。
师稼有点烦躁,第一次欺近了跟前的人,盯着桑束那双黑黝黝的又摄人的眼眸开口道:“桑小姐,你知道做义工需要做什么吗?不是你尝试了一下觉得太累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也不是让你一时兴起的打发时间的念头,如果你只是因为新奇的话,或者别的什么念头,我劝你最好早点离开这里。”
难得师稼这样沉着脸说话。
她知道现在不少明星在有了黑点后就喜欢用什么公益什么慈善来挽回名声,如今公益慈善这些,还真是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她不管那些用捐钱的艺人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但像是这样来疗养院做义工,亦或者是去山区支教这样的事情,她厌烦了作秀的人。
不能坚持只是为了博眼球和求名声的“善举”,没能落到实处,都是害了人。
“嗯,我知道,但是业务不熟系,所以我就先跟在你身边学一学?你看,你来之前我不是跟宋老师玩得挺好的吗?”桑束保证说。
从前她是不懂,但是上辈子,她就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看,也是看得差不多。
不过师稼有一句话说对了,她的确是抱着别的念头。
她想接近眼前的这个人而已。
在说这话的同时,桑束伸手搭上了跟前的人的肩头,一下将自己和师稼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甚至这样子,她们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香气。
“师医生,你教教我?”
桑束语气含笑询问一般说着,可那样子,远远的,在旁人看起来,宛如师稼整个人被她抱在怀里,被她亲吻着脸庞。
师稼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直接伸手推开了桑束肩头。
只不过师稼没想到桑束原只是虚虚靠着身后的石桌,结果被她这般一推,桑束腰间没有借力点,整个人就被她推倒在身后的桌上。
如今这模样,看起来分外……撩人又旖旎。
她还站在桑束腿间,后者却已经被她推倒在桌上,而且还没半点要起来的挣扎模样。
师稼刚想伸手去将人主动拉起来,不料桑束比她想象中更难应付!
“师医生,原来你喜欢这么粗暴的吗?”桑束平躺在石桌上,眼波流转望着她。
这话直接气得师稼不想理会,转过身就准备离开,但当她刚迈开腿时,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桑束已经缠住了她。
师稼回头,瞪着还躺着没起来的人,声音染上一层怒火:“桑束!”
“我在呢!”相比于她如今的气恼,桑束好似玩得还很开心。
师稼:“……松开!”
桑束:“你不喜欢吗?”
师稼面上变成樱花色,就连是耳根也被桑束这话羞得泛起粉,她喜欢个屁啊!如果不是多年来的涵养将她心头暴躁的小兽拦得死死的,现在她真恨不得伸手堵住桑束那张嘴!
“我不喜欢,你松开我。”师稼压下心头怒气看着在自己面前活脱脱就像个无赖的人开口道。
桑束听后,像是很失望那样,还装模作样叹息:“我以为你就喜欢这样粗暴的,我还觉得我们很配。”
师稼:“……”
这是什么狗话?她已经不想听。
桑束没有为难她,在这话说完后就松开了腿。
师稼内心自然是一刻都不想跟身后这样的人多呆一秒钟,转过身头也不回离开,更不要说会像是最开始打算那般冲桑束伸手将人拉起来。
“啧——”桑束仰着优雅的天鹅颈,微抬着头,看着背影干脆没一点留恋意味,琢磨了片刻,手肘撑着石桌,自己坐了起来,“好绝情啊!”她自言自语道。
随后低笑一声,站起来追上前面的人。
就算是不喜欢又怎样?她要做什么还没有做不成的。
抱着这样的自信,桑束跟师稼一前一后重新走进到病房。
上辈子桑束记得自己是没见过宋老师的,她来疗养院的前几个月,见了谁都乱发脾气,恨不得将看望自己的人都赶走。
只是赶走后,只有她心里清楚又是多么后悔。
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怕,一辈子恣意惯了,天子骄子,事业一帆风顺,在结婚之前身边也从来不缺追求者,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寂寞什么叫惆怅,而当病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当身边的人真都被自己赶走时,她才觉得害怕。被寂寞侵蚀的恐惧,无法用言语形容。
看着门,桑束期待着有人能推开,即便现在她的房间已是满目疮痍,房间里一切能砸的能扔的都被她全部扔在地上,砸得稀碎。
可是她的愿望落空了,没有人过来,没有人再敲开那扇她自己亲手紧闭起来的房门,直到,直到那个傍晚——
外头的火烧云卷起来千万色彩,是任何一双精巧的手也无法绘出的精妙绝伦,但那时候桑束看不见,世间一切美好对她而言都没了存在的意义,也是在这时候,那扇被她亲手关闭起来的门,从外面传来敲门声。
再然后,她看见了师稼。
眼睛泛红的,像是外面的火烧云那样的猩红的师稼,朝着她走来。
“吃饭了吗?你饿不饿?桑束?”
但是她的声音,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温柔到让人觉得心碎。
“问你呢?”桑束感到有人推了推她胳膊,她猛然回过神,才看见师稼站在她跟前。
桑束眼里还有点迷懵:“什么?对不起我刚才没听清。”
师稼探究看了她一眼,然后重复:“我爸问你还会不会折小星星。”
桑束点头:“会呀,宋老师喜欢吗?”
宋老师摇头,然后摇着轮椅到床头,像是要拿出自己什么宝贝还不想要别人看见一样,用身子挡住后,还转头朝着阳台上师稼和桑束的方向看了眼,瞪着她们,“不许偷看!”等确认周围的确没人能看见后,这才打开柜子,窸窸窣窣的从里面拿出一玻璃瓶。
慢吞吞摇回来,递给桑束,样子郑重得不行:“那,这个,给你好了。”
是一个模样很老旧的许愿瓶,差不多是十几年前流行的那种玻璃瓶,当初风靡内地的各种台剧里最小女生的东西,里面是用塑料棍折叠的各种彩色的小星星。
见桑束好像没太大反应,宋老师又觉得自己的礼物没有受到重视,需要好好开口介绍一番:“这就是你今天送我千纸鹤的回礼,礼尚往来,你收下好了。这可是我们稼稼送我的,一般我都不给别人看的。”
桑束在宋老师期待的目光中,脸上露出欣喜,“真的吗?好漂亮!”
她很上道一脸崇拜冲着师稼开口说。
师稼:“……”
虽然明知道现在桑束是为了满足宋老师才做出这样的表情,可她看了还是很不自在。更何况,桑束还趁着宋老师没注意时冲着她挤了挤眼睛。
宋老师心里这下得意了,“我们稼稼手很巧的。”
“是啊,稼稼很厉害。”桑束顺着说。
师稼瞪了她一眼,桑束却像是没领会到她的目光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般,还冲着她眨了眨眼,“稼稼,你看着我做什么?”
那声“稼稼”可真是自然极了,像是唤过千万遍那般。
当着宋老师的面儿,师稼有口难言,最后只好放弃。
这天宋老师很高兴,说的话都比平常多了不少。师稼不是话多的人,平常周末过来,都是推着宋老师在外面走走,跟她聊聊工作中的小事儿。可今天有了桑束,师稼从前从来不知道这二世祖还能跟宋老师这个年纪的老人聊得这么开心,甚至让宋老师都快忘了自己,还不断催促她去别的病房工作。就连晚上桑束要离开时,宋老师竟然难得表现出来对她的不舍。
“桑桑明天还来玩吗?”宋老师拉着桑束的手不想她走,对桑束的称呼用一天时间达成从“桑束”到“桑桑”的转变,可见桑束哄人功力一斑。
师稼站在宋老师身边,看了眼桑束,然后先一步回答:“爸爸,桑小姐也是有工作的人,下次,下次她再来看您好不好?”
宋老师听见这消息好像有点失望,“哦,那好吧。”
桑束还想说什么,她明天的确是没时间,原本应该今天就去赛场,但她心里记挂着师稼这边,这才推迟了一天。
看着病床上的宋老师,桑束笑了笑,上前握住对方的手:“宋老师,我们约好了下周等我放假,再来看您好不好?”
这话让宋老师眼睛一亮,拍手点头,“约好了,你下周来我也给你一只小青蛙!”
师稼:“……”
桑束倒是笑眯眯点头,好像真把这当做一重要约会。
师稼将桑束送出疗养院,在门口分别时,师稼吸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人开口道:“下周你不用过来,我爸爸他记性不好的,很快就会忘了,你去就忙你的吧。”
她不觉得桑束能真像是她自己说的那样每周抽时间过来做义工。
可这一次,师稼想错了。
十二月夜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桑束主动伸手紧了紧师稼的披肩,再后者瞪眼之前已经收手,而后冲着她开怀一笑,那笑容,明朗到让这个月夜都变得炙热。
“不行吧,宋老师这么喜欢我怎么会忘掉?”
师稼:“……”
她真是没见过像是桑束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很快,师稼在心里对桑束定义的厚颜无耻之前再加了个前缀。
“所以稼稼,你记得多在宋老师面前提提我的名字,别忘了我。”
只是最后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说宋老师,还会指……师稼本人。
——特别厚颜无耻。
师稼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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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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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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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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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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