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寨这边,男人做裁缝的真不多,加上周河怕老婆,还有性子柔柔弱弱,很多人都喊他假女人。
他今年四十五,但模样都快赶上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小小的裁缝铺里,他带着一副老花眼,佝偻着腰认真的做活。
由于做事认真,活也漂亮,这家裁缝铺子的生意算是不错了。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人要定做一套礼服,量好了尺寸,周河在柜台上写写画画。
这女人没立即走,显然也挺熟络了,说道:“听说你家最近进了一笔大项,你老婆都外出旅游几次了,这次回来,听说改天又要出去,你不陪着一起去?”
“不去了。”
周河扶了扶眼眶,说道:“耽误不了你的礼服,一个星期来拿就成了。”
“谁怕你耽误了我的礼服啊,我也不急着难,时间上充足的很,我的意思是说,你整天的忙活,你女人却潇洒的很,在你心里就没一点想法?”
周河抬头看向短发女人,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有着茫然,“要什么想法?”
“呵,活该你受苦受累。”
短发女人摇头冷笑,她本要走的,可又说道:“那钱是挖坟挖来的吧?”
“你女人拿着那种钱出去潇洒,心安吗?”
周河的脸色终于是变了,他闷声的不说话。
短发女人眼神冷漠了几分,哼道:“是我想的多了啊,当年你大哥和嫂子矿难死了,上面也给了赔偿款吧,可你大哥的孩子都不给抚养,也没见你们家有什么亏心的。”xǐυmь.℃òm
“这又拿了你哥和嫂子的被挖坟的钱,你们这一家子真是吃死人饭的啊,呵呵。”
周河拿着笔的手颤抖的厉害,他的脸色变幻不停。
两行泪水从浑浊的眼睛里滴落。
“哭?我妈说的没错,你也就知道哭罢了。”
短发女人讥讽道:“一辈子都是这样。”
“怕老婆的男人不少,怕老婆也不能说那男人不中用,而你是真的不中用,一点儿主见都没有,你哥和嫂子不可好死,死不安宁,你女人拿着钱死人钱花天酒地,你就一直默默的看着……”
短发女人异常恼恨:“哦,不光你哥和嫂子不得好死,你那侄子周平可能也是不可好死,还不知道在哪个桥洞里死掉了,尸骨都给野狗野猫啃食了个干净。”
“你有做什么吗?不,你连说什么都没有!”
“怪不得人家都叫你假女人,你根本连女人都不如!”
“你们不找周平……我找!”
说着,短发女人哭了。
“他没了爸妈,他的婶子是个混账,你这个叔叔也不是东西,我这当表姐的……以前我没有能力,空想者,没错,我家要拆迁了,我有钱了,我到时候拿着钱去找周平!”
短发女人用手指着周河,声音更冷:“你等着,等我找回了周平,我会给他请律师,告你们一家,让你们不得好!”
说完,短发女人转身就走。
“张薇!”周河喊了一声。
“干什么?”
张薇猛然转头,盯着周河。
“别和她斗了,你斗不过她的,好好过日子。”周河道。
“你你你……你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
张薇破口大骂:“我就看你以后死了怎么办,你有脸见我姨夫和小姨吗?你没脸!”
闻言,周河身子一晃。
“你放心,礼服做好之前,我不会再来,我懒得看你一眼!”
张薇大步朝门口走去。
“让开!”
门口站着几人,张薇异常暴躁,甚至伸手推了一下。
可她没推动。
“让开啊,挡路了没看到吗?”
张薇抬头瞪眼。
突然,她嘴巴张大,“你……”
被张薇推的正是周平。
此时的周平也看着张薇,刚刚的话他都听到了。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一点儿一点儿的浮现。
“你是……薇薇姐?”
周平开口。
噔噔噔……
张薇连连的往后退。
啪嗒!
柜台边,周河手里的笔和尺子掉落在地。
“平平?”
张薇和周河几乎是同时出声。
“你是平平对不对?”张薇快步的到了周平面前,她捧住了周平的脸,将周平的头左移,然后惊喜无比的道:“你耳朵下面有胎记,你就是平平!”
“呜呜……”
张薇直接趴在了周平怀里,放声大哭。
周平两手动了动,犹豫很久一样,最终拍了拍张薇的后背,说道:“我是周平。”
“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张薇大哭:“当年,我跟我妈去外找我爸了,回来后,已经找不着你了,周河和他女人说你被一个人领走了,我以为他们把你卖给了坏人……”
“当年领走周平的是我,周平表姐,咱们先别哭。”龙云说道。
张薇抬头看向龙云,她连连说着:“谢谢,谢谢你将平平养大,谢谢你,你是我们家的恩人。”
“别哭,周平这不没事吗。”龙云笑着道。
“平平,你过的怎么样?”张薇问着。
“我活的很好。”
周平深吸了一口气,道:“咱们先不说这个。”
“对,先不说这个,我要给你说,你爸妈的坟都被挖了,被卖了啊。”
张薇手指周河:“就他的女人,整天拿着卖你爸妈坟的钱这玩那玩,他们都不是人!”
周平走进了裁缝铺,张薇紧跟着。
苏飞和龙云也进去了。
吴魁平、卓晖和卓明成在外面等着。
苏飞打量着裁缝铺,然后看了看那浑身颤抖情绪复杂的周河。
周平站在周河面前,两人对视着。
张薇也没再大喊大叫。
别看之前如何的妈周河,但周河不是坏人,只是窝囊。
叔侄两个看着。
“长高了,比你爸和我都要高。”
周河将老花镜扶正,眼泪落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也特别的壮实,想来你跟着那位先生的这些年,没怎么受苦的,好,这很好。”
“你……比我印象里老了很多。”
这一刻,周平的情绪波动的也离开,眼角有泪珠滑落,他看着周河,小时候的记忆一股脑全都出来了。
“平平,矿难了,你爸和妈都死了,你以后可咋活啊。”
“平平,叔叔……叔叔对不起你,叔叔没用,你婶子不让你住家里……”
“平平,你快拿着,躲到一边去吃,别让你婶子看见了啊,对,跑远一点。”
“别再往家门口跑了,你婶子看到你会打你的,你这两天跟谁打架了吗?咋弄的血啊?”
“哎哟,不好,你婶子要过来了,我得回去了,平平,你记住啊,下回到马头山那边等我,叔给你带吃的。”
“平平,你这孩子都皮毛骨头了……这几天你婶子总是盯着我,我出不来,今个是趁她上厕所跑出来的,这些你拿着,我托人去你大姨家,可他们一家都外出还没回来,再撑一阵啊,撑一阵子,等你大姨和薇薇姐来了,你就有住的地方了。”
“……”
曾经的一幕幕,每一句话,都清晰的浮现在周平的脑海里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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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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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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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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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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