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娘娘有什么想法,或是宫里有什么其他安排也可一并考虑进去。
如今女子学堂的消息已在京城传开,负责宣传的明阳公主更是忙前忙后,将如今的贵人圈儿走了个遍。
眼下已有不少世家大族表示,他们会安排族中女子前来坐馆,不求饱读诗书文采斐然,至少要与以前那“女子无才便是德”划清界限。
按理说啊,要让一众老顽固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甚至足以影响到他们个人利益的观念,那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儿。
可偏偏如今这东陵变了天……
小皇帝大权在握深不可测,反对他的死的死伤的伤……
这便罢了,近两日小皇帝虽未召集群臣上朝,可那整顿吏治的诏书真是一道接一道,盘算、清洗、问责,一番操作下来,那留下的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甭管嚣张的还是稳健的,一个个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但是啊,这手腕如此强势的小皇帝也有“亲信”。
又或者说是信任的宗室。
如今曾大热的凌王与成王被削了权,两人跟约好了似得蹲在家里,整日吟诗作对闭门不出。
他们很清楚,苏肆既然没在云山上除掉他们,下山后自然也不会随便找他们的麻烦。
当然,前提是他们足够安分。
相比之下,其他三位宗室成员便比他们混的好多了。
首先是声名在外的秦王苏祈,他一直都以大公无私勤政爱民的形象示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错处。
小皇帝挑不出明显的过,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所以这位算是中规中矩的安稳,在百姓中口碑极佳。
至于苏楚楚与苏慕,那便可以算是小皇帝面前的红人儿,也就是那所谓的宗室“亲信”了。
众所周知,这两位可是在云山春猎上完美站队,跟小皇帝一起挫了叛王苏信锐气的人。这关系铁的,直接让苏楚楚这位公主获封明阳长公主。
小皇帝不仅单独赏赐她一座宅邸,还给了其子江殊一个世子的封号。
如此荣宠,可见一斑。
而与苏楚楚一样被赏赐的慕王苏慕,得到则大都是金银古玩以及一些女子喜好之物。
没办法,苏慕已经是一位王爷了,这封号是没法儿再封了。
小皇帝倒也是个明白人,直接便给了苏慕一堆他最喜欢的东西。
由此,苏楚楚办事自然得到了整个京城的配合,她说女子学堂好,那女子学堂就是好。
更不要说啊,这长公主身后还有一位荣宠至极的贵妃娘娘呢……
望着端坐桌前说着一切顺利的丹沂,白凤倾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自然知道学堂之事板上钉钉,可她现在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她想知道莫清荷与雾月有没有给她带消息,直到她拿到姜茶的手书,知道了丹沂连宫门都没踏进去的事实。
由此,她们跟宫里所有联系都断了。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坏……
夜半时分,行宫清池波光粼粼。灯火下,红白锦鲤于池水中翻腾,正争抢着那一粒粒落入池中的鱼食。
池是囚笼,食是诱饵,而那投食之人则是决定生杀予夺鱼生鱼死的天神。
“主子,恭亲王与安亲王皆已伏法,苏信在京城内的残余势力也被悉数剿灭。按照您的嘱咐,内阁此刻正在连夜拟定新的官员任职名单。我看新首辅的意思,想必明日便能递到您的手上。”
池边,洗尽血污的万顺躬身垂首,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而这淡笑的背后,是隐隐的激动与疯狂。
两年了,自打跟随主子回京他一直在努力的压抑自己。
忍。
怒要忍,笑要忍,即便被骂被辱被打也必须陪笑献媚,装作胆小懦弱无知无觉。
可他们是恶鬼啊。
杀啊!
他无数次想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千刀万剐,让他们明白什么是世间险恶,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直到他们踏上了这云山之巅。
从今日起,他们再也不用看那些“贵人”们脸色,听他们口中所谓的礼义廉耻仁义道德了。
抬眸,万顺用虔诚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苏肆,注视着他们的新皇。
他看着对方将手中鱼饵悉数丢入池中,而后一点一点擦拭着自己白皙修长的十指。月光皎洁中,少年白得像玉一样,甚至比玉还要苍白一分。
在万顺的记忆中,自家主子的容貌一直是胜过大多数女人的。
很美,美得凄厉,甚至是危险。
“很好。”苏肆点了点头,竟似闲聊般问道:“万顺,你觉得今日之后那些人会服朕么?”
“主子,您今夜救了他们的命,他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再说了,您本就是他们亲手推举的皇帝,是东陵的血脉正统,是……”
“血脉正统?什么是正统?”
起身,苏肆那双凤眸微挑,眼底晕开一抹氤氲的笑。
“朕从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正统,更不在乎自己姓不姓苏。是人都有欲念,而朕的欲念便是将想要之物想要之人牢牢攥在手中。权之一字在手,方有随心所欲之能。朕所愿,仅此而已。”
万顺瞳孔微缩,几乎是瞬间跪在了地上。
主子在敲打他。
他们在一夜之间斩杀乱党,逼得朝中大臣纷纷臣服。所以在以他万顺为首的暗卫们看来,他们赢了,他们熬出头了,他们的主子也将是真正的九五之尊东陵之主了。
所以他们飘了,他们觉得主子应该也很开心吧。
但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此刻的万顺竟从自家主子身上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喜色。
这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吧……
然而这就是他眼前的事实。
回眸看向池中抢食的游鱼,苏肆的笑中也多了几分自嘲,甚至是讽刺。
曾几何时,他带着对东陵对父皇对朝臣对所有人的怨恨离开京城,他满心阴暗,睚眦必报,誓要站在东陵之巅杀掉所有轻他害他贱他之人。
他对皇位是有过期许的,甚至是近乎疯狂的执念。
他以为他想当皇帝,想报仇,想杀人,想站在众生之巅。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叫姜茶的疯子。
他被带偏了。
他恨啊,恨不得掐死她,将她化为蝼蚁无情的碾碎,然后挫骨扬灰。
可人都是趋光的,他也一样。
所以他失败了。
他开始明白他想要的不是皇位,而是掌控人生、保护自己,不再于黑暗中哭喊嘶吼无助的自由。
生杀予夺,随心所欲,是不是登上皇位站在巅峰便好了?
如果是以前,他没得选,他只能认。
因为他很笨,他只知道这一条路。
可现在呢?
他明白他即便当了真正的皇帝,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让无数仇人尽数跪于脚下……
他依旧会怕。
跟当初寻找食物被鞭打时一样,跟出逃被追捕时一般,跟无数次重伤濒死时绝望中又祈求着生机似得,希望那个人永远都不要知道真相。
我曾欲尽我所有向神明祈愿,祈愿给我一抹朝阳,照亮我的世界。
光来了,可我却快抓不住了。
可我能怎么办呢?
我怕啊。
我好冷。
真的好冷。
我抓不住也是要抓呢。
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苏肆勾唇一笑。
所以他提前了自己所有的计划,以最快的速度掌控了东陵,掌控了京城,甚至掌控了他的茶茶和茶茶身边的一切。
他要捂住她的眼睛,堵住她的耳朵,封闭她所有的消息……
当然,他也不会给苏墨玦那个鸟人半点靠近她的机会。
“传令下去,今年春猎提前结束,明日一早所有人启程回京。”斜靠在石桌之上,苏肆再次向池中丢了一把鱼食。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促使苏信迅速造反,然后以正当理由将其剿灭的。
好不容易夺来的时间,岂能白白浪费?
“另外,立刻安排人手盯紧京城各个城门、街口、甚至是地下水道,朕要知道苏墨玦何时回来。如今没了反贼苏信,朕有的是时间跟他玩儿。”
“是!”
万顺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瞬间端正了自己的态度。
在主子的终身大事面前,他说什么也不能马虎!
今日他已经跟兄弟们达成了共识,坚决捍卫自家主子与娘娘的感情,万不能给玉王那个小人兴风作浪为祸人间的机会!
别说他万顺了,就是他手下的兄弟们都看得出来自家主子这是真动心了。
他们这些恶鬼找到个良人不容易,何况是鬼中之王般的主子呢?
娘娘多好啊。
说什么也不能被鸟人给搅合了!
于是万顺一拍脑袋,立刻狗头军师的道:
“主子,那两个人怎么用?是活着吊城门口呢?还是直接砍了挂头?”
他说的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日被手下人抓住的追风和逐影。
“他们何时能入京?”
闻言的苏肆一挑眉,他倒是差点把这两个人质给忘了。
“最晚后日。”
“后日?”
看着自家主子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万顺觉得他恐怕得再催一催了。
害,这年头砍头都得加急了啊。
月色朦胧,一支黑衣小队正于山间小道上穿梭。
叮叮当当,队伍中央的铁车与铁链相互碰撞,在这寂静无人的山林中泛着凛凛冷光。
这一幕显得格外诡异,连山林中的飞鸟也纷纷远离。
“逐影啊,你说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车内,伤势已愈的追风正靠在车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一旁的逐影聊天儿。
他觉得这脖子凉丝丝的,就跟谁在念叨他似的。
“不清楚。”
逐影在黑暗中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知是追风第几次问他这个问题了,都说了不知道了……
可逐影也不嫌追风烦,而追风更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没办法啊,这破铁车里连盏灯都没有,别说看画本子了,他连逐影的脸都看不清楚。
太特么无聊了。
他觉得要不是小皇帝在故意恶心他们,就是这群看管他们的人不懂事。
这软骨散都喂了好几瓶了,这么多人守着他们还能跑了不成?
车可以不下,但灯好歹给一盏啊。
“这路线明显是提前挑过的,周围没有人声不说,连农忙的声音都听不见……”
逐影叹了口气。
铁车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所以他们只能靠听和偶尔下车方便来获取信息。然而对方早就把他俩调查清楚了,如今的一举一动明显都是在防备他们。
就比如这穿山越岭不见人烟的道路,他们几乎很难遇到能传递消息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他逐影擅长传递消息,追风巧言令色惯会哄人,他们也没有用武之地。
对方是在磨他们的心性,让他们除了吃和睡什么都做不了。
是,他们还能聊天,可他们两个大男人还能聊家长里短不成?
王府和主子的事儿是不能聊了,画本子的东西逐影又不愿意听……
不行了,追风觉得自己要疯了……
说实在的,此刻的他真有些后悔了,他觉得他那日就不该莽撞的。
早知道进来了这么难出去,当初说什么都得再挣扎一下。
然而逐影的想法则跟追风完全不同。
他觉得他们这次是遇到硬茬儿了,又或者说他们主子这是遇到对手了。
小皇帝藏得太深了。
深得让他都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然而逐影并不知道,此刻背脊发凉的不止有他,还有那刚刚在房间内醒转的萧烨。
看着床前面露担忧,正跟他讲述着今夜危局的烟雨,萧烨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下冲上了头顶。
苏信败了,傀儡帝赢了,而他在一切开始前便晕倒在了草地上,若非烟雨及时发现带人将他抬走,他可能就被卷进厮杀里了。
而就烟雨所说,周围人都说他是自己晕倒的,连她托莫清荷请来的太医都说他是因为身子虚又吹了冷风这才出了岔子。
可萧烨很清楚,他根本就是被人捂住嘴从背后敲晕的。
而且他也是习武之人,就算武艺未能痊愈身子尚有差池,那也绝对不是烟雨她们能比的。
别人都没晕,就他晕了?
不可能的。
这根本就是有人在故意害他……
不对……
是警告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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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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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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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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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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