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男子在树上是潇洒,下树的时候却笨重不堪。他沿着树干,缓缓爬下,好似费了好大的力气,累坏了他。他终于下了树,走到秦安面前道,“小公主现在好大的威风,都要灭人九族了。”
秦安看到他,异常的兴奋,整个人扑了过去,单手搂住他的脖子道,“卑鄙,你怎么在这儿?”
见状,沈卓微微皱眉。
平丘北高秦安半个头,被她胳膊勾着脖子,他不得不弯腰,他笑道,“师妹,外人面前给我一些面子,就不要叫我卑鄙了。先别管我为什么来,你们不打算就矿洞下的工人了嘛?”琇書蛧
“救!”秦安推搡着沈卓,对他道,“你去救,先把矿洞门劈开。”
沈卓在前,秦安搂着平丘北在后,她对着平丘北撒娇道,“你刚刚就在树上看着?不管我死活的嘛。”
平丘北道,“师妹你还不了解我嘛?我就是老弱伤残,干啥啥不行,坑你第一名。我下来就是帮你倒忙。”
“哈哈哈,卑鄙,你还是那么菜?师父怎么还不把你逐出师门。”
秦安和平丘北是慧远大师唯二的两个关门弟子,与秦安天赋异禀相反的是,平丘北无论怎么练都是一个废柴。你要说他不努力罢,他也努力,就是没长进,偏偏还小聪明一大堆。幼时,秦安可没少被平丘北坑。
平丘北道,“为什么要逐我出师门,养个吉祥物不好嘛?”
“臭不要脸。”
秦安完全忽略了在前的沈卓,沈卓撂挑子不干了,把剑甩给秦安道,“自己劈,我劈不动。”
秦安接过剑,愉悦道,“好呀,那你那边歇着去吧,我来劈。”
她丝毫没发现他的异样,拔剑兴高采烈的要去劈了那刚刚堵起来的洞口。
沈卓沉色立于一旁,心道,“有这么高兴嘛!”
平丘北身着紫衣道袍,沙质外衣飘飘然,面若冠玉,环手而立。
两位男子,立于女子之后,由着女子干脏活累活。秦安舞剑,本就垒的不严实石堆被劈开。
秦安道,“要下去救嘛?”
平丘北环抱着自己的胳膊,风轻云淡道,“若是他们想活命,他们就该聚在洞口了。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们,下面瘴气太重了。”
果然,不过片刻,里面的人蜂拥而出。
一个个大喘气,面色红中透紫。
粗壮大汉共十二人,全身透着寒凉之气,秦安好奇道,“下面难道是个冰窟,你们到底在下面采什么矿?”
粗壮大汉一个个要张口控告,却个个都哑声说不出来,只能“啊啊啊~”的一通嚎叫。
沈卓漫步于木桌之前,木桌上的茶碗之中,还残留着这些粗壮大汉早前喝的茶水。
他用指尖蘸取,放置鼻尖。
平丘北笑道,“公子莫要查探了,那茶水本被黑衣男子下了剧毒,我换成了可令人临时口哑的毒。”
“卑鄙,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口哑?”
平丘北道袍飘飘,笑道,“他们间接祸害师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是让他们口哑几日,便宜他们了。”
“那为什么不是永远口哑?”
他一个手指,抠在秦安脑门上,苦恼道,“离了我才两年,好好的师妹,怎么这么傻了呢。还需要他们当人证呀!”
秦安吃痛扶额,小声嘀咕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还是不懂。”
平丘北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石,通体呈现银白色,绿斑隐现,道,“此乃钡灵石,是他们下矿所采之物,也是师父命我来此的目的。”
平丘北并没有这个耐心给她细细解释,甩袖坐到一旁的长凳上,手指沈卓,温言笑道,“让你夫君给你解释。”
“他不是!我夫君是燕国太子,你这般乱说,是想害死我嘛。”
平丘北的发随风而动,浸入在四月朝阳里,他眉毛挑动,道,“哦~他不是吗?”
平丘北勾唇与沈卓四目相对,他们两的视线里似有火光闪动,一场浩大的气场之战里,是秦安败得一败涂地。
秦安以为是平丘北听见了她与沈卓的谈话,她本就因为她与小希的笑谈被卓兄听去了而羞愧的一塌糊涂,现在竟然又多了一个人调侃她,她简直要自杀。
秦安一脚踹去平丘北屁股下的长凳,道,“卑鄙,你是活腻了,竟然调侃我。”
惯性作用,他毫不含糊的摔了下去。
平丘北终究是输给了她的傻师妹,也罢,他不说破,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
他像是摔伤了一样,撑着木桌而起,痛苦道,“我不就认错一个人嘛,你有必要这么凶嘛,那燕国太子还真是没倒霉,娶了你这么个能动手绝不说话的烈女子。”
秦安满不在乎道,“他不满意大可以休了我,用不着你在这里替他喊冤。”
秦安剑架在平丘北的脖子上,威胁道,“我偏要你给我解释。”
平丘北长话短说道,“师父他老人家近来在外游历,他发现了一种神奇的药粉似乎会对你的身体有刺激作用。他追根溯源,发现那药粉制造于四境之国,原材料却来自于奉元城的钡灵石。这钡灵石涵盖金、水。对你的身体极为不佳。”
阴阳包括五行,五行含有阴阳。土生金,金生水。金有肃杀、收敛之性;水有寒凉、滋润之效。这钡灵石天然具有金的肃杀、水的寒凉,会克制秦安体内的阳气,昌盛她的阴气,对她身体伤害极大。
秦安抱着胳膊思虑道,“卑鄙,你知道嘛。已经有人用这药粉害我两次了,他们分明知道我的身体的状况。”
平丘北笑道,“五国之内,你是独一份的尊贵,活在天下人目光下,被格外关注,是常事。他人知道你身体特殊的状态,并不算多难的事情。”
“不,我一直好奇的是,他们用那药粉想从我身上获取什么,就像我好奇燕国太子娶我的目的一样。我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们如此牵肠挂肚。”
平丘北收起戏谑的脸,难得的认真道,“想那么多干嘛。是你太低估自己的价值了吧,控制了你,我们整个雁回山都将臣服,秦国也内受牵制,你很重要。”
秦安还想说,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她与家国天下比,微不足道,师兄说的那些固然有道理,但绝不是那些人的图谋。
平丘北先她一步抢言道,“哎呦,这份苦差真是累死我了。师妹你与那位公子回去看住群守王权,我来处理这些矿工。好不容易拿到了确实证据,可不能让那坏了良心的郡守可跑掉了。”
沈卓也附和,两人一唱一和,强行略过了秦安苦恼的话题,沈卓道,“安儿,我们速速回去,现在弄清小希到底听到了什么,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秦安道,“好,我们回郡守府。”
沈卓掉了柔弱书生的马甲,两人前行起来果然迅速很多,轻踏于树梢间,飞身在屋檐之上,估摸一个时辰,就到了群守府内。
两人一前一后,翻窗进入同居之房内。
秦安脱掉极不合身的鹤氅,递回给沈卓,道,“多谢了,卓兄。”
秦安右肩之上的修珈印之痕再无遮挡的暴露在了沈卓的眼前,矿洞边的一眼太匆忙,此刻看真切了,他微微惊诧,安儿,你到底承受了什么呀!
那修珈印贯穿秦安右肩,前肩和后肩都留了极重的痕迹。
那痕迹呈现出八角之形的五行八卦,通体红中发紫,还布有青色细纹路,那感觉就像古墓之内令人的魂消魄丧的驱灵图腾,用恐怖形容都不为过。这样的印记在一个女子身上,美观不美观是一回事,沈卓只想问,“安儿,痛吗?”
秦安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平淡道,“早就不痛了。”
沈卓一只手伸出半截,又在秦安的注视下,讪讪缩回,他不忍道,“那当时呢?”
“还好吧。”
沈卓笑的极轻,眼中一片痛楚,他转身背对秦安,声线微微不稳道,“修珈印失传已久,只在古书上略有记载。相传受此印是在与天作搏,成,是新生;败,是丧命。丧命固然悲惨,可新生才是人间炼狱的开始,受完的一个月内,日日刺痛,似有刀剑钻心之感,坐立难安,很多人忍受不了这痛,或自尽或自残。你说还好?”
他料到此印留下的痕迹会不太好看,可他也没料到是这般的不堪入目。他只是看见,就可以想象到有多痛,那她呢?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第一次承受时,只是一个五岁小孩吧。
都过去了,秦安笑道,“卓兄果然学识广博,你说所不假,那...确实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但是最难熬的,不是经受之时或者经受之后,恰恰相反,是经受之前。当与师父约定要受修珈印的日子越来越近,每日的恐惧也越来越盛。那感觉就像死期日□□近,而你无能为力。要不是师兄和皇奶奶相陪,我可能早就崩溃了。”
沈卓没法正视他,他隐忍道,“那你恨嘛?”
“恨谁?命运嘛,别闹了。出生就夭折,都没机会看一眼世界的,大有人在。我现在好好的活在这里,已经是上天垂怜。”
沈卓握住紫竹扇的手渐渐收紧,像是能留下指印,他不是问她恨不恨命运,他在问她恨不恨秦国。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叹道,“闻言你五岁受第一次,十岁二次,十五三次,第四次应该是你二十岁的时候,那为何,你肩上之印,像是已经受了第四次。”
“你这又是哪里听闻的,够私密呀!”秦安落座于茶座之上,笑道,“那是因为是十六岁那年,我在雁回山下帮了一位大哥哥,身体受了创,命悬一线,不得不只时隔一年,再受了一次。”
秦安笑道,“想听故事嘛,我可以告诉你。”
沈卓折扇稍收,道,“愿闻其详。”
那一夜,他丢了心;那一夜,她差点丢了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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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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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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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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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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