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姜摇了摇头,似乎有一点惋惜似的轻声道:“臧琼花乃是藏地伴红花所生,因为生性纯白净美,故极容易染红花药性,却不似红花霸道,是妇人经血不调,又禁不住猛药之时所用的温厚药物……因为药性缓和,又不多得,故医者得了,多提纯保存来用,所得药末清白芬芳。”
翠姜说罢,看了看曹猛,接着道:“这些药末一旦加入熬煮的沸汤,不消片刻便会融入,药渣中再不可见。但是有一点……此药的香气特殊,需得经过七八个时辰才会彻底挥发,至此才算无迹可寻。七八个时辰……七八个时辰,”翠姜来回说着,“刚刚好够皇后落胎,众人慌忙一阵,各位御医也还要诊治一会儿,才能发现臧琼这种本就不多见的药性使然,然后先是会查药方,继而才是烹草庐和韩春、温霞两位姑姑,等查到药渣的时候,七八个时辰早就过了……于是臧琼的气味便再不会在药渣中被发现了……我说的……是也不是?”
翠姜说罢,只定定看着曹猛。
曹猛始终听着翠姜的话,此时疑惑:“这……这不可能,臧琼芬芳无比,若是加入药中,臣怎么可能闻不到?”
翠姜没说话,李康倒是笑了:“您自然是闻到了的,这话,大人留着骗鬼吧。药是大人自己熬的,您都说了,可是单独的熬药房,别人再进不去的。”
曹猛一头冷汗。
翠姜抿了抿秀气的嘴唇:“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药是后加进去的,不过这也不甚合理,臧琼药性含蓄,需要大煮大沸,才能发挥药性,单投粉剂,怕是都难很快融进药汤里,会有零星半点儿轻飘飘浮在上面,那样的药谁肯喝?但若是说此药是单独熬制好再注入药汤的,这烹草庐、御医局皆是用药高手,此药芬芳,必定惹人注意。”
“那会不会是自别处熬制了,带了来再混进药汤里的呢?”曹猛道。
“自然可能,不过若说这药是自别处煮的,不是在这里……那下药之人是怎么将煮好的药液同时混进二位娘娘的药中的?就算一位姑姑不谨慎,两位姑姑竟都没有发觉吗?”翠姜道。xǐυmь.℃òm
“若是这个说法,那曹大人这里怕也难逃能同时混入药物地点的‘唯一’二字了。”李康笑道。
曹猛跌坐在地上,一时无言可答,恐惧一点点在心中升腾起来。现在所有的证据,还有这位翠王妃合情合理的分析将矛头全部指向了自己……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那敢问娘娘,臣为何要这样做?”片刻,曹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挣扎道。
翠姜摇了摇头,低头看着自己如玉雕般光洁的手指:“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裘凤城扬着嘴角笑了笑,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李康。
李康会意,这位王妃细巧甜懒,竟真是个厉害角色,此时该是做粗活的时候了,实在不适合美如玉狐般的王妃娘娘张口。
“这原因,怕是大人要到宗室府的李骁执事那里去说了。”李康说罢,一挥手中拂尘。
事李骁忙不迭跑了出来,亲自动手拉了曹猛起来。
大齐开国,曾追随裘赫朝征战之人皆列氏族大家,这些人经过二十余年扩张,如今已是肥土满疆,金银满盆,加之裘赫朝宽待众人,有罪亦宽,所以宗室局这些年都没什么“营生”,便同虚设一般,此时竟是遇见个大事,李骁好不高兴起来。
但见曹猛被拉走之时,依旧死死看着翠姜。
翠姜慢合秀目,深吸了口气。
人们,包括皇帝裘凤城,此时只道真相就要呼之欲出了。可他们不知道,此时的翠姜一点都不轻松了,相反,她在祈祷,她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希望这个叫曹猛的执事,这个看起来有些骨头的人能挨得过宗室局的一个时辰。
这样,她就可以有机会去接近真相。
晨光依稀,无玊殿,翠姜坐在翠忱身边,看着她惨白却依旧秀美无双的脸,因为失血过多,翠忱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翠姜转到翠忱身后,小心地抱起她靠在自己身上,只觉她饱满的身体已经有些轻飘飘的,不觉红了眼眶。
“别哭,傻丫头,我这不是已经熬过来了。”翠忱笑着。
“差一点就没有熬过来,你知不知道?”翠姜紧了紧臂膀,挨着翠忱的头。
翠忱笑着:“娘呢?离离呢?我总是恍恍惚惚的,总觉得她们也来了吧?”
“嗯,娘和离离守了你一夜,都累了,我让她们去侧殿休息,我陪着你。”翠姜轻声道。
“嗯。你陪着我,你陪着我我觉得安心。”翠忱笑着,闭上眼睛。
“要不要吃一点东西?廖宜熬了红枣桂圆粥来。”翠姜道。
“这会儿谁吃这个,没得甜腻腻的。”翠忱仍旧闭着眼睛。
翠姜不说话……
半晌,翠忱叹气道:“罢了,终究也拗不过你,端来就好了。”
翠姜笑着吩咐人送粥来。
一时,翠忱也只吃了三五口,便又躺下静静待着。
翠姜只道她乏了要睡,自己走到桌子边上安静坐着,慢慢吃廖宜也给她备了一份的红枣桂圆粥。
“姜儿……”约么半碗粥的时间,翠忱轻声道,“韩春姑姑呢?”
翠姜有些无奈,自己一回来便找韩春,想问清楚她的意思,却得知韩春并沈妃身边的温霞已经被内务府提走,各自关押,等待真相水落石出,再行分辨是非,此时无法得见。
“韩春姑姑被带去内务府了,不妨,不会受苦,娘已经知会过李康。”翠姜答道。
“嗯。”翠忱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此时殿内外还有何人?”
翠姜见她警醒,知她有话说,忙起身凑到近处:“门外只有蓼宜,不相干的人我都支开了,说不能扰你休息,你放心。”
翠忱点了点头:“姜儿,有件事,我觉得奇怪……”
翠姜一直不敢说也不敢问,怕翠忱伤心,病得更重。但是翠姜知道姐姐心细如发,她若发现端倪,多半是有根据的,不像自己,凡事大着胆子猜得成分多。
“你去瞧瞧我平日裹手用的珠子,就在那边的榻上。”翠忱道。
翠姜听说,依言起身来到榻边查看,果见一个水沉木牡丹花型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半盒细珠,成色不见好,珍珠也并不圆润饱满。
“这是……”翠姜疑惑。
“你仔细瞧瞧。”翠忱道。
翠姜将珠子抓了一把,在光下细瞧,半日并看不出异样,又拿在鼻下嗅了嗅,有淡淡的脂粉香,正是姐姐常用的凤喙香,并无杂香。
“有什么不妥吗?”翠姜问。
“你拿过来几颗。”翠忱道。
翠姜果抓了五六粒,走来放到翠忱手中。
翠忱手心因失血破气不住虚汗,不一时……异香传出。
翠忱摇了摇头,一滴眼泪自修长的凤目中滚了下来:“这珠子,这珠子,是沈新瑶送我的……”
翠姜早已心中大惊,忙从翠忱手中抓过小珠,扔回珠匣子。
“来人!”翠姜眼中充血,已怒不可遏。
门外,蓼宜匆匆跑了进来。
“着人吩咐内务府,将这东西封了!看顾好皇后娘娘,等我回来。”抬脚向外,翠姜目色深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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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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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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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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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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