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承认了晏医的身份,这让翠姜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只得等他说下去。
“这件事说来话有些长。”霍云道。
“不怕,还有两个时辰天亮了,我就要去煎药,左右睡不得了,我听你说。”翠姜在霍云对面坐了下来,语气干脆,“这件事要是也在不能相问的范畴,那我可真是要考虑这个‘交易’要不要继续了……”
看她不问到底是不会罢休了,霍云笑着将达摩凌霄重新戴到翠姜的颈间:“以后别说不要这‘劳什子’的话,也别起这个念头。我从不信关于它的传言,却信它能避毒生香,是能救命的东西。还有,它是我娘送给儿媳的,上面还有我娘的名字,所以好好收着它,避香草也要常戴在身上。”
“行!我记着了。说吧,说你和晏医的事。”翠姜正襟坐好道。
霍云笑着皱了皱眉:“明天开始,你就一直住在这里,这里只有晏医,轻易不会有人来。要听晏医的话,虽然她看起来有些冷淡严肃,但是心是好的,和锦衣他们一样,是值得信任的人。”
“什么意思?”翠姜凑得近一些:“你,你不在这里吗?”
霍云握了翠姜的手在掌心,声音轻淡:“我天亮就要回去了。算生子自薄宏定手献于朝堂,捎带着也提起了蜀华道一事。裘凤城,裘凤城要见见我。”
“你!”翠姜吃惊得无以复加,“你是说,你要,你要去见皇上?”
霍云一笑,忙抚了翠姜的肩:“别担心,不是意外,也不是什么坏事。”
翠姜觉得心下稍安,却又很快被复杂覆盖。
半晌,
“霍云。”翠姜紧紧盯着霍云的脸,“你们的目标不是什么胡成候,你们的目标是……是,是……”翠姜说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忽然发现了什么,而且这个发现——
也许是对的!
霍云的身体有些微微地晃动,脸上却还是笑的:“我若是你,便不猜,没有人给你答案,你猜它做什么?好好待在这里,我会时常来看你,若是我来的时候高兴,就和我一起高兴,如果我来的时候不高兴,你就安慰我吧……要是你也不高兴了,我就带你去云崖,那里四季都好……如果,如果我有很长时间不来,你也别着急,总会来的,给你带庆丰楼的烧鸭,鸿宾楼的桂粉糖糕,或者你喜欢吃什么,告诉锦衣,他也会来看你的,让他告诉我,我再带给你。”
翠姜知道这个问题霍云不会回答,他是铁了心要瞒着自己。
“呼~~~”霍云挺了挺背,深深吸了口气,笑道:“至于我和晏医的婚约啊,倒是千真万确的。医圣晏梁无晏叔叔过世的时候将他一身绝学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就是晏寒的哥哥——晏暖。这是晏家历代家学的规矩,传男不传女,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刻板轻女的念头,而是晏家医学多以毒疗为主,用的都是险方毒谱,乃至有些药都是要亲尝的,这些药对女子身体损伤极大,所以晏家为了保护女子,一概不准她们学毒方,只教些普通医药。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若是晏家女子已经嫁人,又经夫家同意,也是可以研习的,只是以女子体质,若研习晏家毒方,年恐不能过三十之数。”
“是因为这个,你娶了晏寒?”翠姜猜到了一些。
霍云点头,知她总是敏捷过常人太多:“晏寒的哥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且……而且一去,便不会再回来。所以只能将晏家的绝学尽数传给晏寒了,但是医圣家传规矩在他们兄妹心中不可破。”
“这么说,是真的了,是因为晏家这个规矩,所以……”翠姜低下头喃喃,她在前个片刻,还当霍云也许是逗她的,不想此时郑重,竟是真的。翠姜知道,这其中事怕不像霍云说得这般轻易,一定是纠结挣扎的,在他们身上,似乎从来什么事都不是那么容易。
“是,所以我娶了晏寒。”霍云笑着伸手去提翠姜小巧的下巴,“怎么了?生气了?”
翠姜躲开了他的手,却不言语。
“她知道你的。”霍云道。
“知道我?知道我什么?”翠姜语气有点不虞。
“知道我有婚约,知道我有你,我和她说得很清楚,在他们兄妹找到我的时候,我说得很清楚。”霍云始终微微笑着,他喜欢这个表情,好像是新学习来的一般让人愉快,“但是晏寒说,她要承袭晏家的毒谱就要有婆家,未嫁之身是不能承袭的,所以她必须嫁人,而我是最合适的人,她便是需要一个不能和她有夫妻之实的人。”
“为什么?”翠姜微微脸红,又忍不住想问。
霍云摊了摊手,似乎是在想怎么说:“自是……因为她需亲试毒药,体内会累积毒疴,不能……过于他人。”
“这样的话你也信?!”翠姜瞥了霍云一眼,侧过身去,“那男子继承为何就不会?若说过毒于人,男子其实不是更容易些?”
翠姜话一出口,忽觉不妥!脸瞬间红成了一片,忙低头不语。
霍云顿了一下,慢慢眯了眼睛。
“你……倒是很清楚啊?”霍云起身,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到翠姜眼前,“你这个小丫头……”
“啊!”翠姜红着脸推开他,口中遮掩,“医书总看过几本啊,随口瞎说的。”
“哪本医术上说这个?你找来我瞧瞧。”霍云不依不饶。
“你,你,你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你和晏寒是什么时候的事?咱们见面不过月余。她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翠姜道。
霍云的眼神有些游移,不过很快就收拾好了:“那时候咱们还没有见过。不过这没什么关系,本来就是注定的事情。”
翠姜想了想:“所以……你们就做了这有名无实的夫妻?”
霍云点头:“不过,翠姜,这样的身份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他们兄妹对我来说,是亲人,我们之间不止是有过命的交情,更有一样的前路。”
“那……”翠姜转着手中粉白瓷釉的凤凰花钟,“那我呢?”
“你是我的妻子,有母亲和澜姨的约定,有我父王的王旨,还有……我。”拉起翠姜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霍云觉得安心,也想让她和自己一样安心。
时间静静流淌,窗外风停,天明似乎来得早了些。
“霍云,晏寒喜欢你的。”翠姜靠在霍云胸前,轻声道,“不止是晏家的规矩的……你知道吗?”ωωω.χΙυΜЬ.Cǒm
“嗯。”霍云点头,下巴碰了翠姜的头,胡茬扎得人心痒,“那时我不懂。”
“不懂?”
“不懂。我知道,但是不懂。”霍云道。
“那怎么现在又懂了?”翠姜道。
“不是现在,是在老枫山的时候。”霍云用力扎了一下翠姜,扎得她直躲,他不许她躲。
……
月华渐退,晨曦微凉。
狸木林中,晏医宅邸,清晨的炊烟袅袅升起,一驾马车踏露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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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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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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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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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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